时光流逝谁也挡不住。

自己曾经喜欢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自己当年最爱的早餐已经杳无踪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失落。

也许他们还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也许已经改行转业，也许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唯一能留下的，就是关于他们的一点点记忆。

1、

刚来到这个地方，就发现了老宋的豆腐脑和马姨的牛肉烧饼这两大美食，实在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作为早餐的高配，很快就超支，必须赶紧找低配。

低配也得吃。不吃早饭一天没劲。

豆腐脑一块钱一碗，比它便宜的貌似也没有啥了。

不过光喝豆腐脑也不行，总得换换口味。

绕过了老宋豆腐脑的精致，躲过了马姨牛肉烧饼的浓香，就听到了胡辣汤的吆喝，那就吃它吧。

这里的胡辣汤和河南的不一样，前几年去河南比较多。郑州方大同胡辣汤，周口逍遥镇胡辣汤，南阳杨孝业胡辣汤，还有很多忘了名字的胡辣汤，都非常的喜欢，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特点。每次都是羊肉、牛肉各一碗，方能满足。

共同特点是，口味都比较重。

配上小油条或者小油饼、油煎包等等，那真是五味调和，通体酸爽，夜汗尽出，精神百倍。

可惜这几年疫情不断，基本不怎么出去了。河南的胡辣汤，只能在梦里品尝。

这里的胡辣汤，味道要清淡多了。里面放的是海带丝、豆腐皮、花生米、一点面筋，胡椒加的也不是太多，整碗就是半透明状。

喝起来味道也是不错，没有河南胡辣汤那么重口味，但是基本的咸香调和还是很有特点的。

卖胡辣汤的是一家三口，老两口和一个女儿。老头瘦高个，姓什么我忘了，喜欢穿个厨师的白褂子，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挺能拉人，胡辣汤，豆腐脑，八宝粥，小米稀饭，热豆浆，茶叶蛋，里面坐，喝什么？

他们这七八家，用的邮局门口的一片空地，不妨碍交通，连起来得有几十张桌子。

卖胡辣汤这家，虽然也卖豆腐脑，但是相比起老宋的，就差了一点功夫。

选定了胡辣汤，再配合一个主食就行了。

最便宜的主食，那就是油条，而且炸油条的摊子就在旁边。

我小时候吃的油条都是不大的那种，两根并排，二十多厘米长。

后来去河南南阳，发现他们都吃小油条。那种小油条是真不错，都是单根的，也不长，一小段一小段，泡在胡辣汤碗里正合适。

这大大背离了油条两只并排的基本原则。大概是南阳人痛恨秦桧更甚，油炸也不让两口子呆在一起，还分成一段段的炸。

不知道人家有啥独门招数，刚出锅的小油条外酥里软，特别的香。

小油条在胡辣汤里面一泡，趁热吃下，南阳人的快乐就体会到了。

与小油条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这家的大油条。

多大哪，我吃一根不饱，吃两根吃不下。正好媳妇吃半根，我吃一根半，完美搭档。

炸油条的是两口子，安徽人，男的姓王，女的不知道，也得四十多岁了。

一口乌黑的平底大锅，油色清亮，正在炸的油条飘在上面，色泽金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等炸好拿出来，放在框子里面，就像并排的两根冒着热气的黄金大棒子。

手上套个塑料袋，劈一根下来，三面金黄，内侧白嫩，趁热一口，酥脆喷香。

这大油条，一块钱一根，两个人加上胡辣汤一共四块钱，实在是我能找到的最低配早餐了。

没几天就熟悉了。我问炸油条的老王，你干嘛炸这么大，这么长。

老王还挺拽，以前叫二十八星宿，现在叫三十六天罡。意思是以前28厘米，现在36厘米。这老王还是个文化人。

老王说，一开始也炸小油条，后来就觉得差不多的动作就炸那么一点，做起来麻烦，卖起来也麻烦。后来就越做越大。

做大了有两个好处，一是省心，提高劳动效率。二是显眼，大棒子一样金灿灿的油条一摆出来，路过的人都少不了看几眼。

这个帐算得精明。我说什么时候炸成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或者七十二地煞。老王说，那不会了，得扛着吃了。

没想到，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说来就来了。

2、

一开始也没有觉得老王的油条多好吃，因为周围就他一家炸油条的。

直到有一天，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也支起了一个油条摊。按理说这种重复竞争是不应该存在的。但是新来的这个人有背景，是路对面一家大店老板的亲戚，硬硬就公开抢生意了。

看来，油条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这家新的油条摊，位置比老王更靠近路口。崭新的设备，大桶的新油，两口子穿着新的厨师大褂带着厨师帽，很像那么回事。

比较过分的是，他也炸的大油条，而且长度明显比老王的长了一块，真得40厘米长。传说中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啊，这真就压了老王的势头。

我想老王总不能搬出七十二地煞来应对吧，他那个锅也炸不了72厘米的油条。

老王看得出来是很生气的，但是还得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该炸的炸，该卖的卖，尺寸也没变化。只不过媳妇吆喝的声音高了好几度，不过没啥用。

那边新开张，一样的钱，长一大块，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排队买。

生意就是这样，客户粘性在价格优势面前一文不值。

我看得很清楚，老王这天炸油条的速度和数量都降了下来。老王媳妇喊了半天也不喊了，生闷气。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这天早晨，我发现胡辣汤还不是最便宜的，最便宜的是小米稀饭，五毛钱。

为了与这五毛小米稀饭搭配，我也去新的这家买了两根油条，毕竟比老王的性价比更高。

老王媳妇看我都叛逃了，眼里都急得冒火。不过老王貌似更淡定了。

拿过来热腾腾的油条，我媳妇吃了一口，就小声给我说，这家的不好吃。她嘴刁得很，她说不好吃，一定就不大行了。

我自己吃了一口，果然，滚烫却不香，缺了点油条的灵魂味道。就像那伙踢球的人，看似兵强马壮，却没有精气神，无神则无味。

我真想拿回去让他自己尝尝。媳妇说这种人职业炸油条，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水平，给他说了也不承认，一定嘴硬得很。

说不定还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什么都不懂，让他自生自灭吧。老百姓吃油条这么多年，不是傻子，吃亏上当也不能成为习惯，忽悠不了我们。

是的，油条是长的，再长了也不能扛着吃。真要是长了，那就切了他。

果然，大概两周后，明显看出来那边排队的人少了。老王这里又慢慢恢复了人气。

他对面的大老板亲戚，一看这势头不对，专门派了两个做销售的漂亮姑娘来帮忙拉人。

姑娘再漂亮，大清早的肚子饿得难受，也没有多少兴趣。

我们需要的是好吃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姑娘只能看，眼球瞪出来也不解饿 。

两个姑娘本以为自己多年专业忽悠的本事能派上用场，挽救这个将死的油条生意于既倒。结果很快喊得周围的人都烦了，楼上的住户臭鸡蛋都准备好了，也没有多少人买了。

她们自己也烦了，不过为了自己的饭碗，为了多赚俩钱，还得豁出美颜死撑着。

不是一个行业，不懂路啊。不懂路，就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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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又过了两周，这个油条摊子终于不见了。

老王很得意，但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老王媳妇可不管，看到老顾客过来，眉飞色舞，还是咱家的油条好吃吧。

确实这么一比较，老王的油条确实好吃。那两口子折腾这么一场，反而给老王加分了。

后来老王偷偷给我说，他第二天就找人买了一根尝过了，就知道他们根本干不下去。

炸油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那两口子撤摊的第二天，又来了一对夫妻，做鸡蛋灌饼的，新项目。

对于新的美食，我总是充满热情，勇于尝鲜。

这对夫妻是东北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男的姓赵，我喊他赵哥，典型的东北人，一口标准的东北话，自来熟，活络得很。

赵哥这个鸡蛋灌饼做得确实不错。

他媳妇负责揉面擀饼，这真是技术活，上烤盘后中间能不能鼓起来灌鸡蛋，就看擀面的技术。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现在做鸡蛋灌饼的很少了。我曾经尝试按照网上的视频来做，连续好几次都不是太成功。

后来就买了冷冻做好的鸡蛋灌饼饼坯，但是味道实在太差了，一股子工业风，吃得了无生趣。

老赵媳妇干活很利索，能说会道，停不住的和周围人聊天。手里上下翻飞，活还不耽误。

饼坯擀好了，老赵在大平底锅上扒拉开一个空，留点底油，放上去就是吱啦啦的油煎的声音，香味马上就扑鼻而来。

煎上一会，在底温的作用下，饼坯就开始鼓包，然后翻过来煎另一面。

这上下的温度已到位，饼坯就全鼓了起来。老赵用筷子飞速挑开中间预留的孔，趁它没注意就把葱花鸡蛋液给灌了进去，接着又是一个翻面。

这套动作真是肌肉记忆，干脆利索。

饼煎好了，刷上酱料，豆油皮、小咸菜、生菜、里脊、土豆丝、鸡柳等等好多都可以卷进去。

这个吃起来，外酥里嫩，烫中有香，中间有酱又有菜，营养齐全，价格公道，不受欢迎也难。

老赵这人灵活，很能根据客户的反馈调整经营策略。

一开始，都是做圆饼，传统的样式。后来发现我们这里的人比较能吃，大小伙子一个圆饼根本吃不饱。

老赵很快就调整工艺，改成了大方饼，面积大了好多，也能多卷东西，加量还不加价。

这下就更受欢迎了，天天早晨人围的满满的，两口子忙的不亦乐乎。

尤其重要的是，他的鸡蛋灌饼得到了我媳妇的肯定，非常难得。

做这活确实累，忙过了高峰期，老赵经常给媳妇捶捶背，按按肩，十个手指头都能给捋一遍。

我看他手法挺专业，我说你这是学过吧。

老赵说俺们东北银泡澡堂子谁还不会几手，这时候老赵媳妇就笑得嘎嘎的。

就这光天化日的秀恩爱、撒狗粮。真应了那句话，忙忙碌碌人世间，只羡鸳鸯不羡仙。

过了几天，下午又路过这里，听到了“bang bang bang”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特殊，一般是卖豆腐的吸引人用的，叫做豆腐梆子。

循着声音一看，这不是炸油条撤摊那两口子吗？改行卖豆腐了，还搞的挺专业，多少年不见的豆腐梆子都配上了。

出于好奇，我就过去看了看。感觉豆腐还挺好的样子，也许人家本来就是做豆腐的，就买了一块回家做葱烧豆腐。

结果做成了葱烧豆腐渣。

不是我技术差，这豆腐确实下锅不成型，一碰就碎。也没有浪费，葱烧豆腐渣也能勉强吃进去，自己吃。

这就是厨子的命，做好了大家吃，做不好自己吃。

从此以后，这两口子我一定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豆腐卖不下去之后，他们又杀回早餐江湖。

这次他们的作品，是煎饼果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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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系列：

《那些消失的早餐1 老宋的豆腐脑，马姨的牛肉烧饼，是我早餐的顶配》

《那些消失的早餐2 老王超大油条，赵哥鸡蛋灌饼，早餐的江湖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