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天气有点降温，广东爹就给孩子搬出羽绒服，我总是笑话他没见识，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冷。就像之前去贵州，查到天气20度左右，就非得带着一个羽绒服，让我这个孕妇翻山越岭地背了一路。

我记得小时候的冷是真的冷......

在我孩提时的冬天，只有一条棉裤，旧的，不知道我母亲是从哪里得来的。小时候的我们都很瘦，光长个儿腰上不长肉，棉裤短了就接上一截裤脚，帮我御寒了好几个冬天。棉鞋是我母亲做的，千层底，我还记得是黑红菱形方格图案的灯芯绒鞋面，脚长大的快，脚的大拇指总是把棉鞋顶破一个洞。即便是这样，母亲还是在夜里借着煤油灯光把鞋子缝补上一块布，防冻。我还记得母亲总是在煤油灯下织毛衣，我很憧憬母亲织好成品毛衣的样子，问母亲这件是给谁织的，母亲总是说等织好了谁能穿就给谁穿。很多时候真的盼等母亲织好了，发现我根本都穿不下了，母亲也总是埋怨我们长得快。

我们家1979年才得到平反，父亲全家之前住在村子里的一间破庙里受尽苦难。父母结婚后，哥哥出生在那个庙里，我也出生在那个庙里。过了几年父亲有能力起房子时，就选择了单家独院住着，门前有条小河渠，很清净。可是离村里的小学很远，我五岁开始上学，年龄偏小，个子更瘦小，有时表姐会接送我来回学校。特别是遇上冬天里的雨天和雪天，满路的黄泥巴，听说我上学时走路都走不稳。

有个春天刚开学没几天，我一不留神在泥巴路里摔了一跤，糟糕！棉裤脏了！表姐问我棉裤是什么时候换的，如果刚穿没几天，那肯定担心挨骂。我回答表姐：不知道是前天换的，就是后天换的。表姐被我的回答逗笑了，都上学了还分不清前天、今天、后天，就像我们大学时班长笑话同学没有见过byt一样。我和表姐回到家恰好看见有个城里的亲戚向我奶奶拜晚年，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有客人在不会挨骂了，而且家里还有好吃的！江西的倒春寒也很冷，没有棉裤肯定很难扛，母亲微笑着拿出哥哥的卫生裤和灯芯绒裤子给我换上。

小时候没啥零食，冬天里没有热水袋、更没有取暖器，几乎每个老人都手捧有一个火篮，老人们绑上围裙盖住火篮，保暖也防止风吹散火篮里的灰和火星点。记忆里奶奶一直有喝茶、抽烟、听戏、用雪花膏的习惯，大家庭里出来的女人果然不一样。百雀羚、友谊的雪花膏是圆形的铁盒子，我通常把奶奶用完雪花膏的铁盒子装点油，放入花生米或者豆子，然后放入奶奶的火篮里油炸。不一会儿，香味四溢，奶奶一直对我宠爱有加，不说什么，被妈妈发现就少不了一顿批评：把奶奶的火篮拿来炸东西吃，别把火给翻弄没了，离晚上做饭开火还有那么久，如果奶奶火篮里没有炭火怎么取暖？！

奶奶只是笑，看着我吃炸豆子和炸花生抿着嘴儿笑。奶奶还给我讲故事，她说这就冷了？！我们附近有个人家，家里孩子多，吃不饱，后来又生了个女儿，实在养不活，带到会说话了，有个冬日里

孩子跟妈妈说：妈，我好冷！

孩子妈妈思索后答：孩子冷啊？等等，妈妈带你去个不冷的地方。

孩子问：去哪儿？！

妈妈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孩子母亲把孩子抱到观音谭的深井旁边，扒下孩子的衣服，扑通就把女儿丢下去了。

孩子母亲说：你以后再也不冷了，还哭着告诉孩子下次投胎别到我家里来，我们家实在养不起。我突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气从脚底冷到心里，那种冷我至今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