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军蹲在急救室门口的过道里，焦急又沉默。他嘴巴呆呆地微张着，偶尔把手插进蓬乱的头发里，他不停地抬头望向急救室门头上亮起的红字：“手术中”。

他怎么都想不到，急救室里躺着的是他那个叛逆又决绝的女儿。其实自从她因为网恋离家出走后，孙传军心里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可是当听到手机里传来她被捅了6刀而且正在急救的消息时，他心疼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下去。

顾不上手里的活计，也顾不上收拾，他求助工地的包工头赶紧开车送他去医院。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头痛欲裂。

他又急又气，着急女儿生死未卜，又气她不听话。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跟他过不去？

孙传军觉得很委屈。他在工地上干的是最累的活儿，吃的是最差的饭，他拼命挣钱就是想让老婆、儿女生活过得好一点。可女儿怎么就不能体谅他呢？好好的书不读，十七八岁就离家出走，跟网友谈恋爱还未婚先孕！他曾一度气得不想要这个女儿，实在是羞仙人！

可是当医生推着裹满绷带的女儿从急救室出来时，他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虚弱的女儿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头发蓬乱，满眼血丝的爸爸。

“妮儿，你受罪了”

她撇过头，眼泪从脸上成串地滑下去。她那些叛逆和桀骜不驯好像突然都不见了，现在她只感到羞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

“妮儿，你白怕，医生说你的伤三个月就能好了，好了我领你回家”

听女儿的小男友说，女儿是有天走在路上被一个抢钱的人捅的。由于她受伤太严重，小男友又没钱手术，医院让他打电话给直系亲属。

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稚嫩的男孩子，孙传军实在也没力气去打他一顿出出气了。有什么用呢？他甚至有点自责，怪自己从来不关心女儿，只会埋头干活儿。如果多关心女儿，是不是她也不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也许农村的父母就是这么无奈吧，不出去打工，就养不了家，出去打工，就教育不了孩子。直到孩子的人生变成了悲剧的时候，一切补救又都为时已晚。可是能怎么选择呢？生活又给了什么选择呢？

夜里，孙传军蜷缩在医院的过道上，身下是几片拼起来的废纸板板。他的裤腿上沾了不少水泥点，破旧的衣裳显得他像个流浪汉。他闭着眼睛，却控制不住滚的泪水。“真累啊！人活着真是累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