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凌晨醒来，但是幸好我已开始习惯了。依旧是做了梦，醒来后睁着眼睛又将梦做一遍，我已然习惯了这样在黑夜里将脑子里的东西扒开来清理一遍，因为太杂乱的东西容易发霉发臭混沌不堪，继而诱发头疼病。

我最清楚这种恶臭，像厨余垃圾…

初中那年，凌晨三四点我与母亲去扫街，路过工厂旁边工人出租屋，我摸黑扫过三条街，到了一个交叉路口的一个巷子时，居民楼门口堆放了几堆垃圾，我提着扫帚和铲子快速走了过去。夜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我感觉这些垃圾像是厕所里的垃圾，又像是厨房里的垃圾，拿起来有轻有重，空酒瓶子，和酱油瓶子乒乓作响，我屏住呼吸快速地将垃圾扔进垃圾车，可是还是没忍住心里作呕，这东西可比家里面猪粪牛粪臭多了，我心里顿时感觉发慌，头部各处像是忽然被钝器猛烈地撞了一下，我一抬头汗水就流进眼里，二楼昏黄的灯光就显得很微弱，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拄着扫帚就坐到了一颗黄果兰底下…许久…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拉着垃圾车绕到大马路上时，飞驰而过的大货车经过时，尾气扑面而来，又是一顿干呕，发慌，头晕…我强忍着痛苦用力踩着三轮垃圾车脚踏板飞快地想要避开这种气味，…广东的夏天总是很燥热，大马路上灰尘很厚，空气里弥漫着粉尘的味道，像是抗战剧里硝烟的味道，而我像是中弹的士兵或者老百姓，瞳孔都放大了我感觉自己被烧焦了，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快窒息了。

这是我对夜晚最深刻记忆。

每每凌晨醒来头昏脑胀时我感觉我又回到了广东回到了那个小巷子里依旧是脑子里一堆垃圾发着恶臭，干呕，心慌，头晕头痛，我摸黑从床上爬起来，依旧是吨吨喝了一杯凉水后才有所缓解。那次我就是这样才缓过来的，我飞快地踩着三轮车经过一家早餐店时，迅速下车强忍着痛苦刹好车后，向店家要了几瓶冬冰冻瓜茶，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好几瓶，立马脑子就清醒了很多，我大概坐了半个小时，向老板开口要了一份炒河粉，一份蒸肠粉。

老板见我趴在桌子上，

开口说：“小姑娘，我看你很眼熟啊，你妈妈今天没来上工吗？累坏了吧！”

我惊讶！“额…是啊，哦不！不是…我妈去红旗路了，我今天帮她清理四基路，五点半她会过来带我…您认识我妈妈呀！”

“我们是朋友，你妈妈经常过来我这边吃早餐的，每天都是一份炒河粉，一瓶冬瓜茶，我们认识五六年了，算是老朋友吧！我也有个小孩跟你差不多大，男孩子在中山这边上学。”

“你妈妈很辛苦啊！太能干了，养大四个孩子呀！你也不错，有十五岁了吧？”

“十四岁快十五岁了，叔叔，你们家炒河粉口味不错！特别是加这个辣酱，很提神啊”

“本地人不太吃辣的，但是这个辣酱是我自己做的很多外地人都喜欢。”

老板娴熟地做着早餐，招呼着客人，店里人越来越多，里外都坐了好多人，我吹着风扇，抬头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马路边的房子一点点变清晰，听老板和客人们聊着天，看着老板娘微笑着低头做事，我感觉轻松了好多。

广东的早晨天亮得特别早，随着路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看见远处我妈骑着三轮儿向我靠近，停下来，刹好车后跟老板要了一份炒河粉，一瓶冬瓜茶，我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妈用不太标准的本地话同老板说笑着，我竟然算听懂了。

“你女儿太能干了，这么小年纪帮忙上工，你好福气哦！女儿比儿子贴心啊！”

“你也不错的啦！儿子这么能干，学习成绩也好，将来也是有大出息的，你们夫妻又这么能吃苦，生意这么兴隆，日子红红火火的！”

老板娘见是我妈笑着说：“大姐！你也是有福气的人呐，虽然苦了半辈子了，当初那么困难的，现在慢慢也变好了，有女儿在身边挺好的。”

“她们姐弟三个就是放假过来玩一趟，还要回老家读书，丢家里十年了，特别想，他爸爸托人带过来玩玩。”

天亮得特别明了，清晨的阳光打在了酱油瓶上，我终于缓过来了，妈妈从三轮上递给我一个饼和一个芒果，叫我吃，我由于吃饱了就没再吃，把东西放到了三轮车上的塑料袋子里，妈妈带着我直接去就菜市场了…

而今又一个十年过去了，我常常这样在凌晨就醒过来，看着窗外天空慢慢变明亮，用冰水缓解梦魇，然后将脑子里的琐事一点点清理。

老家的夜晚很长，特别是冬天，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在夜里放松缓解，今夜儿子睡在我身边，妈妈在隔壁打着呼噜，在黑夜里我们都有时间调整自己，当第一缕阳光打在玻璃上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空气也会变得清新些。白天会暂时忘了夜里的头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