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几点了还不起来上学。”耳边传来了母亲的催促。

我打了个激灵，从床边伸手，想去摸来床头的闹钟。但是床头没有闹钟，仅有堆满的快餐盒——不如说根本没有床头，有的只是一张拿来做什么都可以的破桌子。

”天还没亮啊。“

我打开手机，想着再刷一会短视频，上班的时间点还早。

”今天我头痛，不想去上学。“

不知为何，我在朦胧间忆起了过往。

”真的吗？“母亲用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房门。

我当时在床上包紧自己，还没睡够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挺像病床上的患者。

母亲犹豫了一会，“那你好好休息，我跟老师请个假。”母亲说完关门离去。

“嘀嘀嘀。嘀嘀嘀……“

七点，手机惊醒了我，是上班的时间到了，手机里的短视频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几次。我似乎感到了些头痛。

梳洗一番，我穿上看起来体面的枷锁——工作服，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疲惫。

上班的公司离我的住处虽远，但是工资还行，我可以接受。

“这是早饭，吃完跟我去诊所看看。”母亲端来了早饭。

“嗯。”我爬起来在母亲的注视下默默地咀嚼，可我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马上年关了，最近单量也变多了，大家辛苦点，中午休息缩短至半小时，好好回复客户，联系代发仓库。”

经理临近中午才开始上班，精神饱满的样子跟坐在工位上的员工有着天壤之别。我刚刚续上的回忆被他打断，才发现有买家在催促我回复消息。

“另外，今天午餐我来请，天气冷，大家就不必跑出去吃了。”经理说完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仿佛没来过一样。

我默默地回复买家的消息，同大家一样置若罔闻。至少请吃饭了，好像也可以接受。

“这个季节很多人感冒，头疼可能是有点感冒了，今天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就能去上课了。”药方躺在桌子上从医生指下滑来。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母亲拉我从椅子上起来，“走，我们去拿药。”

我当时有点疑惑，我是真的生病了吗？

“你这憔悴的样子也太醒目了，这公司拿我们当牲口呢，隔三岔五不让休息。”

同事递来了盒饭，我接过盒饭，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的面容不比我憔悴啊，还好意思说我呢。”

“彼此彼此啦。”同事拍着我的肩膀离去。

盒饭是熟悉的廉价包装，里面的内容亦是如此。

”中午多吃点，下午出去运动运动，小孩子多跑跑感冒就好了。“母亲做的一桌菜很丰盛，虽然跟平常没什么差，但是我印象中感觉那顿好像有点格外丰盛。

“妈，我没有头痛。”我吃着饭，声音有点唯唯诺诺的。反正都已经请假了，总不能再逼着我去上学吧。

“这药效真好，吃一次就好了。”母亲把荤菜推到我面前，“多吃点，不用给你爸留。”

我的上下颚慢慢的咀嚼，不知道为什么越吃越饿了。

“我饿了。”隔壁的同事往桌上一趴的时候，宛如死尸，唯有手指与眼珠还在跳动。对了，他刚来不久。

我回头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才下午三点。我的头痛加重了。

熬到天空开始渐渐暗沉，接近下班的时间，一些人伴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收拾工位。

“今晚大家留下开个会，过几天投资人会过来参观，领导今晚有些要事要宣布。”经理通过手机发布了群消息，底下的同事们接连着发”收到“。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昨天刚开会，今天又开会，开会就算了，还不给钱。”我对面的工位上有人嘀咕着。

“清文，你是怎么坚持在这个公司上两年班的？”隔壁的死尸同事问我。

“因为给加班费。”我说着，因为平时给加班费所以我才能忍受在这里上班，除去开会，因为开会并不算加班。

“活该给压榨。”死尸同事转头不看我，还以为我听不见他在嘀咕什么。

我在吃过晚饭后坐在书桌前写着作业，住在同一栋楼的，而且同一个班的孩子把今晚各科的作业清单送到我家来。我其实不想写作业。

“这孩子真好，看你没来上课，就把今晚的作业给你送来一份，你以后要多跟他交流，别学你我们隔壁栋的那个宋悦林，整天就知道在学校跟他表哥一起拉帮结派，到处惹事，他爸妈每天都愁死了。“母亲站在旁边监督着我写作业。今天我一点都不想写作业，我跟那个送作业的只是知道彼此名字而已。我有点羡慕悦林，他要是请假了一定不会写作业。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领导终于宣布散会，大家默默地起身。

”等一下，等一下，“经理在开会的时间点不知道从哪里回到了公司，此时他站在领导身旁，“今晚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等下我会给每个人发个红包，补贴一下交通费跟晚餐。”

还好，至少今天还有补贴，相对来说还能接受。

晚上九点，路上风很大，我现在不确定自己是头痛还是被风吹的冻着了，或许两者都有吧。

我走进漆黑的深巷，两边杂乱的停着电动车，一眼望不见尽头。

“你昨天怎么没来啊。”宋悦林站在窗口问我。他就在就在我的隔壁班，而我正好靠窗，他偶尔会来问候我。

“我昨天头疼。”我说着，但是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也经常装头疼，这个借口很好用。”宋悦林昂起头很得意。

“我不是装的，那个医生说我感冒了。”我说着。

“展荣路的那家诊所吗？”

“嗯。”

“那家诊所我也经常去，那个老头每次都说我是感冒，开的药我都丢了，不还是一点事情都没……”上课铃突然响了，宋悦林跑开了，但是我好像记得他那时没往自己的教室跑去。

我到家点开经理发在群里的红包，是手气红包，只抢到了四块七。我的工资也是四千七，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吧，勉强可以接受。

“滴！”

是公司的人事发来了消息，他通知我明天有人事调动，让我早点过去做交接。

我烧了一壶开水，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趁此间隙将出租屋稍微打扫了一番。泡了一桶快速面，翻开大学的纪念册，盯着照片中站在我旁边的宋悦林。

我突然有点“叛逆”的想法。

“我明天会去辞职，就不用调动了。”我发送了语音过去。

“你啊，人你家说什么你都能接受，这要是我怎么可能答应，要‘叛逆’点。”我跟悦林在大学相遇的第一天的时候他这么对我说过。

“就像那一次，明明上课铃响了，你却不往教室跑。”我笑着。

“你指的是哪一次？”悦林有点疑惑。

晚上十一点，头痛的我有点昏沉，可能是真的有点感冒了吧。

我的快速面已经没有了热气，人事过了好久发来了个吃惊的表情包，然后说了一句——也是，升个组长到分公司也就加两百块，工作量还大，不如不干。

我没有回消息，想接续回来时候的回忆，但就是记不起悦林后面说了什么。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拨通了悦林的电话。

“稀客啊，你怎么会想起给哥们打电话了。”悦林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有冲劲。

“我辞掉工作了。”我说，快速面已经凉透了。

“嘶~”悦林吸了好长一口气，“这不像你啊？”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不知为何，我希望悦林能给我点挣脱枷锁，摆脱这昏沉的力量。

“马上过年了，先回来玩两天，其他的再说。”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个性始终如一的。"我苦笑。将希望寄托于他可真是荒唐，他可是向来就没有正经过。

“你以前不也是。”悦林好像是想了想，“现在能辞职就证明你已经开始转变了。”

“何以见得？”

“先回来再说，怀恋不如相见，当面聊，挂了。”

“好。”

凌晨一点，我的头依旧很痛。

往常在睡觉之前我一定都是刷着精彩短视频，慢慢在焦虑中入睡的，可是这一夜我吃过重新加开水的快速面后就睡了。

这一夜没有焦虑。

“我经常在上课前做这种事，你说的是那一次我怕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悦林这么对我说。

“我真羡慕你这桀骜不驯的性格。”我说着。

这句话我到底说没说过？辞职的前一天我是不是真的的头痛？

我坐在返回老家的班车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