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跟同事去吃火锅的时候点了一盘虾，服务员将一盘基围虾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我发现它们的身体在一层碎冰上扭动。当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看这只虾还是活的”。为了保持虾肉的新鲜口感，在被投入火锅之前，必须保证这些基围虾是活的。而且又不能让它们在活蹦乱跳，还会剪去虾须和虾脚。因此，就像我看到的那样，身体残缺基围虾用全身的力气在一层碎冰上缓慢地略显僵硬地扭动身躯。距离盘子边沿大概一指宽的地方便是火锅的铁壁，从基围虾视角望去，能够看到一股股升腾的热气从锅里冒出来，不过还不是时候，要等火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才能用筷子将基围虾拨进去。因此，死亡虽然临近，却还需要它们挣扎一段时间。

自此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去吃基围虾，那天晚上也是一口虾没有吃。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记忆似乎淡了许多。疫情之后，公司要求上班的同事必须自带工作餐，不允许去外面的食堂吃快餐。有个同事中午经常带基围虾，看到他吃的津津有味，不免勾起了我好奇与欲望。我曾试探性问他好不好吃，做出那样的美味是否容易？得到的回答确是既好吃做起来又容易，只需要烧开水煮一会儿，捞起来，蘸点酱油，就能吃了。他一边咀嚼，一边讲话，在停止发声的间隙，用舌头将虾壳拱出，吐到办公桌的纸巾上。一气呵成！

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个周末的上午，在超市买蔬菜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柜台在挑选基围虾、龙虾和鱼。我挤开人群，告诉服务员称一斤基围虾。服务员拿起篮子，往盛基围虾的水箱里一抄，哗啦啦水珠顺着竹篮的空隙落进水箱，剩下的便是半竹篮基围虾。然后便是称称、装袋，末了还不忘多套一层塑料袋。提着半袋基围虾，我加快了脚步，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的窒息。

我将塑料袋撕开一个缝隙，拧开水龙头，有那么一两个大个基围虾蹦出水池，掉到地板上。我拾起，又将他们放进塑料袋。由于之前，只是听同事口述，我并没有实际操作经验，还是在度娘了一番之后，开始实操。清洗工作倒是不难，就把塑料袋放进水池里，让基围虾对着水龙头做淋浴。然后开始挑虾线！牙签没有找到，我顺手拿起了一个叉子，试了试手感，倒也顺手。

我从塑料袋里抓起跳的最高的那只，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它的头部及腰身，右手拿起叉子的一角，缓缓将钢制的尖头刺进虾尾第二节和第三节之间的部分。还没开始挑，虾身就强烈地扭动了一下。我的左手也下意识加大了力气，屏住呼吸，看到虾线依附在钢叉上慢慢地脱离基围虾的身体。随着虾线被挑出，我也舒出了一口气。一只完成之后，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有时候虾线挑的并不顺利，需要将断的部分从虾身里抽出。遇到某一只身体较小的基围虾，会剜出一坨肉，当挑不出虾线时，就只好掐断了它的头，尽量抠出残留在体内的那部分。那些被挑了虾线的基围虾依然有不安分的，从水盆里蹦了出来。我又要把它们从地上捡起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一番。只顾着挑虾线的事情，虾须和虾脚都没有来得及剪掉。觉得挑虾线这个工作就已经繁琐和考验耐性了。

为了省事，我直接在盛基围虾的水盆里加入了食盐和料酒。在浸泡的过程中，依然还有个别的基围虾能够跳出水盆的束缚，强大的生命力及求生欲让人惊叹。在这个空挡，我开始了烧水、调制酱料的工作。基围虾在食盐和料酒的包裹下，渐渐死去，这个过程有一段时间。那些生命力弱一点的，或者说在盆低的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在水盆上方的，也只能看到个别的蜷缩着身子，好久才开始动一下。基围虾的眼珠突出在外，像是用筷子轻轻一拨，就能将眼球剥掉一般。时间在流逝！水开始沸腾起来了。

入锅那一瞬间，灰色的虾身变成了白色、红色。从热水中捞起，将煮熟的基围虾放入冷水中过水，掐掉虾头，剥开虾壳，然后将白色的虾肉放进蘸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它的美味。据说，虾类身体的蜷缩、扭动不仅仅属于单纯的反射活动，它们也有痛觉神经，无脊椎动物也可能能够感受到痛。只不过它们没有对痛苦的记忆。

想起《庄子·秋水》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句话，大概所想象中的基围虾的痛，也只是基于过往对痛的认知而已。基围虾在被处理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级别的疼痛，我是很难感知到的。恻隐之心来自于对它们挣扎画面的认知，就是看起来应该很痛的样子。感同身受，不存在的。不过至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吃基围虾，这是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