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把剑不偏不倚插进身体的时候,我居然还有心情往后瞅那么一眼。
别误会,我不是暗恋暴君,我就是想知道刚刚是哪个傻狗害我,没别的意思。
那个绊了我一跤的婢女此时正半趴在地上诧异的盯着我看。
呦吼?长的还怪好看的!
算了不计较了,死便死罢说不定再睁眼就能回去了,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我颜控!
这么一想,顿时感觉气也消了,伤口也不疼了,还有力气抬头冲那个婢女的方向笑了下,最后撑不住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下那朴素中透着古典气息的床板,让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想太多。
收拾好情绪正准备下床喝口水,门「啪」一声开了,给我吓得一激灵,门口那人逆着光踏进房间,走近了才看清是那天那个美人婢女。
美人婢女一身浅绿色的宫装,脸很小,看的我都想上手比比有没有我巴掌大。
她步履款款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拉起我的手笑意盈盈的说道:「行舟姑娘,休养这阵儿可好些了?」
「姑娘是…?」
乍一听对方关心的语气我还有些疑惑,毕竟从穿越以来我就一直在浣衣局工作,很少有机会出去走动。
平常给各宫里送衣服的活也轮不到我这种下等的宫女来做,所以呆了这么久除了浣衣坊和御膳房,宫里其他的人或路我大都是认不得的。
美人脸上的微笑依旧保持不变,眼里仿佛盛了一江春水。
「我是暮姜。」
暮姜?
虽然不经常走动,但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兼贴身女官名唤什么,我还是清楚的。
心下一惊,面上诚惶赶忙要起身行礼,「先前不知是姜姑娘,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暮姜拍拍我示意不用。
「行舟姑娘不必紧张。前阵子国宴遇刺姑娘奋不顾身挡剑一事,陛下感念姑娘救驾有功,特意嘱咐姑娘伤好后前往御前伺候,今后我们可就是同一屋檐下共事的人了。」
御前侍奉?!那得长几个脑袋才保证我能安全活到出宫?
听到这儿我突然感觉自己伤口处又在隐隐作痛了。
暮姜见我神色不对,眼底眸光闪烁,不动声色的支开话题。
「行舟姑娘可是伤口疼?瞧着脸都白了,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不…不用,多谢姜姑娘好意,我只是深感荣幸,一时情绪激动罢了。」我抿嘴笑笑。
见行舟没有什么不适,暮姜礼貌关心几句便起身告辞。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就跟个陀螺似的在浣衣局内来回打转,难得能休息这么长时间,虽然原因一言难尽。但猛一停止工作,还觉得有那么些许不适应。
可见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将我荼毒的多厉害!
小圆子是我来这个世界后交的唯一一个朋友,他比我大一岁,自小就进了宫,在御膳房当差。
长的那是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透着股机灵劲,一看在宫里就比较吃的开。
宫里一贯是扒高踩低的主,当初沈嬷嬷没了,要不是小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进御膳房,说不定我都活不到今天。
刚好这些时日他得空来看我,顺便跟他打听些宫内消息。
省的去御前两眼一抹黑,毕竟我这种一看就是炮灰的角色,不多为自己做点准备估计一个来回就过去了。
说来惭愧,我连当今圣上长什么样子甚至叫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暴君的,除了进宫前在外界听到的流言,还有就是小圆子要我时刻谨记的「玄禄宫生存法则」
一、不要时刻在皇上面前打转
二、不要在皇上面前随意开口
三、少说话多做事!!!
这三条保命铁律我看了一晚上,导致现在一大早站在玄禄宫内请安报道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儿懵。
内殿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让我不敢抬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神乱飘。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一双黑底绣金丝云纹的靴子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你就是那天替朕挡剑的宫女?」
清冽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中意味不明,让我一愣。
这…这该如何作答?
我已经知道当时情况,虽然是被迫替暴君挡剑,但同时也是暮姜一把推开了他,可以说这救驾之功大半其实是算暮姜的。
所以现下这份功劳,我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暴君把我调到身边的原因,无非就是怀疑她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总比放在别处要安全的多。
按我以往看过的小说套路,一个甚少外出的浣衣局宫女突然出现在宫宴上还刚好替皇帝挡了剑,不是有所图谋就是别用用心。
虽然我本身无意,但暴君能不能这样想可就不一定了,我就算再蠢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皇上乃天家贵胄,自有金龙庇佑,奴婢只是碰巧有此一劫!」
感受到暴君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个洞,不由头低的更深。
待暴君走远,我才松了口气,起身拍拍有些凌乱的衣摆,跟着暮姜往宫人住的地方走去。
除了刚来那天提心吊胆些,虽然只是玄禄宫的洒扫宫女,这几日适应下来,比起在浣衣局那可是轻松太多。
而且工资还高出不少,每月有十两月银,我抱着笤帚乐滋滋的想。
每月十两,那一年算下来就是百两!再攒个几年,到出宫开饭馆什么的就不愁啦!
好开心!工作更有动力了!!!
「为什么?」
背后突然冒出一道男声,吓了我一跳,转身去看。
「什么为…」后半句噎回嗓子眼里。
几步外身着明黄色袍子的俊秀男人和穿着红色锦袍长相妖异的男子并肩而立。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燕王殿下!」我顿时头都大了。
「免礼吧,刚刚是有什么好事,看你笑得那么开心?」
唐熠笑吟吟的注视着行舟,细长的桃花眼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
近距离感受唐熠美貌冲击,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拉过男生手的我脸色爆红。
攥紧手中的笤帚,低头不敢再看他,结结巴巴的开口:「奴婢,奴婢刚刚是在,在想月银的,的事…有些入神,没,没有注意到皇上和燕王殿下,还请皇上和燕王殿下恕罪!」
「月银?」唐熠挑了挑眉,「几两啊?」
「回殿下,每月十两」我硬着头皮开口。
「十两你就能开心成这样?」
唐熠有些稀奇。
我没有开口解释。
能理解,毕竟对于唐熠他们这样的阶层,十两银子确实不算什么。
见唐熠还有开口询问的意向,唐厌走上前轻拍他的肩头,淡淡开口:「该走了。」
「哦好,对了,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唐熠临走前突然想起。
我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唐厌的视线,他皱眉扫了我一眼,没有多说。
「回殿下,奴婢叫行舟。」我脸上的笑容快撑不住了。
得到答复后唐熠终于跟唐厌转身进殿,我也没了那些算钱的心思,草草整理完便离开了这里。
距离上次在殿门口撞见唐厌他们,我每次洒扫的时候都万分积极,每日都能早早结束,避免再被逮到开小差。
因为共事的原因,暮姜这几个月倒是和我多有往来。上次我被撞见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住的房间和我又是对门,每每见我回来都要打趣我一番。
「行舟你今天又回来这么早啊。」暮姜一进门就看到我在院子里「躺尸」。
原先她不是没怀疑过行舟是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相处这几个月,行舟是什么秉性,她也摸清了七七八八。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暮姜姐姐,我这不是习惯了么,倒是姐姐今日怎的也回来这么早?」
暮姜叹了口气,「皇上今儿个召了几位官员议事,特意吩咐不许打扰,门口有李公公守着,想着有点儿冷我便回来添件衣裳。」
「谁成想回来的路上一时不察,滑了一跤摔了腿。」她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我赶紧上前搀扶。
离得远还看不出来,近了才发现暮姜摔得这么严重,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发死散乱贴在脸庞,手上还擦破一块。看着好不狼狈。
「天啊,你在哪儿摔的这么严重?」我赶紧伸手探她额头,入了冬京城天气本就寒冷,再感冒就不好了。
「你好好呆着别动,我去叫御医。」
说完也没等她回应就匆匆跑了出去。半道的时候撞见燕王唐熠,我没心思与他多做纠缠,大概解释了下原因,他倒是突然比我还急,抓起御医一溜烟可跑了。
留我一人在原地傻眼,既然有人接手,我就没那么着急了,刚刚跑的太急,倒让我有时间歇脚缓口气儿。
回去的时候御医已经走了,路过暮姜房门口,往里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唐熠坐在暮姜的床边,紧张兮兮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我准备进门的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这种一看就属于男女主剧情的走向,我不适合往前凑。
所以,炮灰生存法则第一条:
明哲保身,装看不见。
2.
暮姜受伤了,于是她的工作落到了我头上,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公公啊,确定不是弄错了?」
我把前来通知的小公公拉到一旁,眼神真挚的看着他,「我毕竟是个洒扫宫女,这照顾人…」
小公公毫不留情将袖子从我手里拽出来。
「咱家只是来通知的,行舟姑娘还是快些随我走。一会儿皇上就要就寝了,这缺人照顾,皇上发起火来…你可担待不起!」
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往寝殿走,皇上身边就两个贴身女官,一个暮姜,一个我。我其实就是个挂名,不然也不会去做洒扫的活了。
上次来的时候没敢到处乱看,殿里挂着几盏琉璃宫灯,案几上摆放着没下完的棋局,周围装饰看着也很清雅,倒是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豪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赶忙跟着低头。
唐厌一进来就看到在旁边恭敬站着的行舟,这丫头他自然有印象,之前就命暗卫调查过背景,将她放到身边观察一阵儿,除了上次和唐熠撞见她之外也没见什么问题,便抛之脑后。
现在突然看见行舟出现在在眼前,倒想起来他宫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行了,都下去吧,你来给朕更衣。」唐厌摆摆手。
大致扫了下衣服款式,我有些不知所措走上前,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唐厌闭着眼睛在想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怎么注意,感觉差不多了,就看见面前表情诧异,手上还在动作的行舟
低头一看。
唐厌:……
一抬头就看到唐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面色沉沉的盯着我,再看被我越解越紧的衣服,我心里咯噔一下,冲唐厌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上,奴婢不会。」
完了!今晚吾命休矣!
下一秒唐厌抬起手,我仿佛已经预感到即将被人拖出去斩首的画面。却听他说:「看好了,朕只教一次。」
却见唐厌骨节分明的手从领子顺着衣摆拨弄这么几个来回,就解开了。
唐厌抬眼看我,「记住了吗?」
我一时懵了,就,就这么解开了?就这么简单?暴君不会把我当傻子吧?!
唐厌见我没回,还一副吃惊大受打击的表情,又提高声音重复一遍。
我回神,赶忙一个劲儿的点头,「奴婢知道了,谢皇上教导。」
见唐厌没有生气的意思,就壮着胆子按刚才的方法继续给他更衣。
等全部弄好,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心中徒然升出一股骄傲。像小孩子向长辈邀功一样,我下意识仰起脑袋冲唐厌道:「皇上!奴婢弄完了!」
唐厌看着面前笑魇如花的行舟,眼神闪烁了下,挑了挑眉头。
「还行,继续努力。」
清冷的声线一下子唤醒飘飘然的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唐厌面前干了什么,我身体僵了一瞬,声音带着丝颤抖开口告退。
身后像是有鬼追一般快步匆匆出去,唐厌看着我离去的方向,手指敲了两下,清俊的面孔看不出喜怒。
守完夜回去的时候我看了眼暮姜紧闭的房门,想必唐熠已经走了,寻思这么晚了我便没去打扰她休息。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自从接了暮姜的活后我才发现,皇帝的贴身女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事事都要操心,给我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个用。
就说前几天吧,我在一旁给唐厌研墨,也不知他是心血来潮还是想偷懒。
丢给我本书就让我给他念,天地良心,不是我没文化,是我的九年义务教育放在这里根本没用啊!
跟天书似的,这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开头几个我还能靠认偏旁瞎编乱猜糊弄过去,后面全是那种认都没法认的鬼画符。
看我停下,唐厌问我是不是有不认识的字,我没好意思说全不会。
厚着脸皮继续念下去,唐厌表情怪异的看着我,在他灼热的视线下我越念越慢,最后实在是嫌太丢人主动放弃。
唐厌满脸的笑意,可能是看我有些委屈,他很给面子的憋了回去没有笑出声。
随后拿来笔墨问我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脸一下就绿了。
他让我写给他看,我拿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下沈行舟三个大字,他默默看了半天,恨铁不成钢的卷起手边的书轻敲了下我的脑袋。
估计被我的字丑到了,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我的名字,让我按照上面临摹,还面带微笑的看着我说起码自己的名字要认识,得会写才行。
我:……
可能是此刻的场景太过温馨,也可能是唐厌的表情太温柔。平时说话都要在心里打两遍草稿的我,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那你的名字呢?」
气氛肉眼可见的凝固了片刻,唐厌没有吭声,我不住的懊悔自己多什么嘴,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叉开话题的时候。
唐厌又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两个大字,我怕又踩着他雷点没轻易出声。
手指挨个点过那两个字,声音有些嘶哑:「唐厌,厌是…厌恶的厌」
他的语气让人听了有些难受。我看着他摇摇头。
「我觉得不是」
唐厌一愣,我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我觉得应该是百看不厌,百听不厌的厌!」
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肯定要说这些字的意思是一样的。那你就当我没文化好了,也许唐厌的厌真的是厌恶的厌,但在我个人这里,唐厌这个名字永远是百看不厌,百听不厌的!」
明明这解释苍白无力的可笑,但那郑重的语气却一直回响在他耳畔,唐厌看着行舟那双仿佛藏有万千星辉的眼眸,脑海里蓦地炸开无数烟花。
天霁城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临近年关,宫里这阵子都热闹了不少。暮姜回来后,我又干起了洒扫宫女的活。
小圆子今天来找过我,说御膳房要出宫采办年货,他也跟着去,问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他帮我带回来。
除了让他帮我带些宫外的零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本来还打算问问暮姜看她有没有需要的,后来又撞见唐熠几次三番往她面前凑,我觉得她应该是不需要的。
现代的过年早就没什么年味了,每到春节我一般都是窝在家里熬夜追剧,也就来到这里,才能感觉到些许属于过年的热闹。
除夕这天的年夜饭就我,小圆子和暮姜三个人一起吃的,饭后没多久唐熠就来找她了。剩我和小圆子在院子里互相递红包,打算一起守岁。
结果暮姜走后不一会儿,李公公又来了,说唐厌急召人前去伺候,我尴尬的冲李公公笑笑。
「这,暮姜姐姐刚走,要不公公和我在这儿等等?」
「看样子暮姜短时间估计回不来,皇上急着找人,行舟你不也是贴身女官么,那不如就你随我去好了。」李公公善解人意的看着我。
我只好跟小圆子道歉,让他先回去,他也不介意,还催促着让我赶紧去。
李公公拉着我紧赶慢赶到了寝宫,四周黑黝黝的,就殿里透着两三点火光,我迟疑的看着李公公。
「皇上这是?」
李公公示意我进去,我有些犹豫,眼下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门内属于唐厌特有的清冽声音传出:「人到了就进来。」
推门进去,偌大的寝殿就点了几盏灯,光源的尽头,唐厌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东西。
他今天一身藏青色绣竹纹的锦袍,头发随意用一根带子束着平添几分风流写意的感觉,烛光柔化了他脸上棱角,显得整个人温柔不少。
我成功被打扮不同寻常的唐厌惊艳到了。唐厌用余光观察我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
「奴婢参见皇上。」我走上前,「暮姜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今日是奴婢来伺候」
「无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唐厌话语里藏着笑意。
他今天心情很好?
「那皇上召奴婢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朕已经好久没收到过红包了。」唐厌感叹一般开口。
我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新新式聊天套路???
见我没反应,唐厌又加了把火,「往年父皇在的时候也没有给过朕红包。」
听到这句,我想起之前打听到的先皇并不喜欢唐厌的流言,有些心疼他。
「皇上如果不嫌弃的话,奴婢这里有一份…红包」我有些肉疼。
「朕不嫌弃!」像是怕我反悔,唐厌眼疾手快的抽走揣进袖子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给了朕红包,朕也送你一个红包好了。」
唐厌往我手上塞了个小盒子,顺带附赠了一枚傻兮兮的笑容。
「打开看看。」
我深受感动,在他隐含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盒子,「不管皇上送的什么,奴婢都会喜……嗯?」
看着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黑色石头,我一时语塞。这块石头,好眼熟?
唐厌看我表情不对,往盒子里一看,表情有些诧异。
「这不是……」
「谢谢皇上,奴婢很喜欢!」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石头,感觉对我很重要。
「喜…喜欢就好…」
唐厌还准备说点儿什么,门外传来了暮姜的声音:「皇上,奴婢来迟了。」
「皇上,既然暮姜姐姐回来了,奴婢就先告退了。」我没有多看他,一心就扑在这颗诡异的石头上面。
晚上躺在床上,我拿着那块石头仔细观察,那颗石头黑的没有一点儿杂色,摸起来挺光滑,像是被打磨过的样子,几乎有我手掌一般大。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好奇怪,为什么我一见你就觉得这么眼熟?」
我看着这颗石头自言自语,还是觉得不行,我「蹭」的坐起身,抓起挂在一旁的外衣披上,然后把手心的石头狠狠摔在地上。
一连摔了几下,石身表面居然没有一点儿破损?我环顾四周,又选了支头够尖的簪子,对着石头狠狠划了几道,还是依旧光滑!
为什么?
我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自从见到这块石头第一眼,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藏着关于我的秘密,很重要很重要!我必须要把它打开。
这个想法疯狂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不断的念叨:
「炮灰生存法则第二条:好奇心害死猫!」
「炮灰生存法则第二条:好奇心害死猫!!」
「炮灰生存法则第二条:好奇心害死猫!!!」
啊啊啊啊啊不管啦!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急匆匆跑去御膳房找小圆子,请他帮我把这块破石头丢火堆里烤烤。
小圆子也没问我原因,二话不说就带我找了个火烧最旺的炉子扔了进去。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我把那块石头取了出来。
「我去!」
我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狰狞,我真的是被这块石头气到了,还是没变!
小圆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安慰的拍拍我,「行舟你别急,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小圆子…」
「嗯?」
「算了我先回去了。」
见小圆子担忧的看着我,我只告诉他是我太期待了,然后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中途我又试过许多方法都没有见效,只好放弃,听天由命吧,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开了。
3.
琅月十二年,这是我在这里待的第二个年头了,往年在浣衣局这种前往皇家猎场的活动我自然是没有的资格参加的,今年不说跟着去长长见识,就是能出去玩,我也是开心的。
贴身女官这层身份的好处就是,沾暴君的光,我也能坐马车,不用跟着大部队苦哈哈的徒步前行。
从上车开始我就兴奋异常,看暮姜和唐厌宛若平常的表现,我不得不压下这份心情,我偷偷瞄了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唐厌,又看看对面拿着荷包发呆的暮姜。
我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暮姜姐姐?暮姜姐姐?」
「怎么?」暮姜抬眼疑惑的看着我。
我突然忘了要问什么,但人都已经叫了,我尴尬的摸摸鼻子,「有,有吃的吗?我有点儿饿了。」
她了然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被帕子包着的几块糕点,「给,早上看你激动的饭都没吃几口,想着路上肯定会饿,特意给你备着呢。」
我欢欢喜喜的接过,拿出一块准备享用,扭头对上唐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我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立马拘谨了不少。
虽说除夕的时候和唐厌相处的还不错,但我本身不是那种外向的人,何况他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这段时日又甚少接触,关系生疏是肯定的。
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做多情,说不定在唐厌眼里我所谓的交情根本不算回事儿。
我讨好般把手中的糕点递过去,吃独食当场被顶头上司逮也不是啥光荣事,唐厌估计也看不上这种做工粗糙的东西。
他扫了眼,没接。
我悻悻把手收回来,没接正常,暴君嘛,吃食方面总归是要严谨点的。
「朕不饿,你吃吧。」他突然出声。
是在跟我解释吗?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唐厌面上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到达猎场的时候接近下午,唐厌和唐熠在去了主帐里谈事,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我问暮姜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难得出来一趟。
她没有拒绝,怕主帐一会儿需要人伺候,也没走多远,就在帐篷周围转了转,唐熠的帐篷就在主帐隔壁,从那路过时碰到了一个人。
男人做劲装打扮,配剑别在腰间,暗色系的衣服衬得他身材挺拔,眉目清秀。
我的手蠢蠢欲动。他看到我们的时候,不,准确来说,是看到暮姜的时候点头示意。
认识暮姜?按照小说套路来的话,能出现在皇家猎场,不是男主和男主的身边人,就是男配!
我自以为暗戳戳的打量对方,实际上唐果一下就注意到站在暮姜身后不时看他的我
「这位姑娘是?」声线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脆。
我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暮姜,她笑笑冲我比了个口型。
唐熠的人?难怪。
「奴婢行舟,见过这位大人。」
「在下唐果。」
糖果?看着对方白皙的娃娃脸,嗯,挺符合的。
唐果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身,手握拳轻咳一声
我不说话,唐果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暮姜受不了主动出来打圆场,刚好这时唐熠回来了,便拉着我借口告退。
「唐果。」
唐熠望着暮姜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轻轻摩挲手上的墨玉扳指,这是他思考问题下意识的小动作。
「属下在。」
「东西怎么样了?」
「回王爷,这,姜姑娘不肯收。」唐果取出放在腰间的荷包,上前递给自家主子。
「罢了,如此那便,烧了吧……」唐熠的声音几不可闻,最后消散在寒风中。
冽冽的寒风卷动周围印有琅月的旗帜,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营帐驻扎在空地上,离森林狩猎的入口不远。
我一眼就看见了队伍里的唐厌,他今天一身枣红色的骑装,领口绣有卷云暗纹,骑着匹黑色的骏马站在最前方。
「今日!猎物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那皇兄!今日要是没有猎物的话,有惩罚吗?」唐熠坏心眼在一旁起哄。
「当然!食材来源就是大家自己的猎物,所以各位爱卿今日要想吃上饭,就各凭本事吧!」
随着猎场号角响起,大批人马奔向森林深处,一片尘土飞扬。今年的规则据说跟往年不同,不单是皇室官宦人家,在场众人,只要会骑马皆可下场比试。
除了猎场的守卫,营地剩下大半都是宫人和官员家眷。暮姜也去了,可惜我不会骑马,所以只能在这儿眼巴巴的守着。
伺候的主子都不在了,这里也不用我洒扫。太过无聊我又钻回帐篷里去补回笼觉。
醒来时天都黑了,乱哄哄脚步声,叫喊声,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慌作一团,一并揉杂进我的耳朵。
有刺客!
我惊的背后立马汗湿一片,来不及多想,我抓起枕头下的匕首紧紧护在胸前,一点点往门口挪动。
顺着掀起的帘帐一角向外打探,外面火光冲天,蒙面的黑衣刺客和那些守卫缠斗在一起。
粗略数去,那些刺客人数只多不少,待在帐篷里也不是办法,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我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冲了出去。
外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小心翼翼的躲藏,避开那些刺客往树林的方向跑。烟气熏的我眼眶通红。
左后方传来一声尖叫,余光瞥见一片衣摆,我飞快闪进一旁的草垛后。
他好像看见我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拔开剑鞘,握着匕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黑影一点点笼罩过来,我下意识屏住呼吸,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我的嘴,扯着腰带动作敏捷的将我拽到马车里。
我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抬起手刚要往后刺。
「别动!是我。」
「唐,唐果大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立刻断了弦,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臂不住的颤抖。
「我…我以为,我以为我,差…差点儿就要死了!」我压低声音抽抽噎噎的说道。
「诶诶,行舟姑娘,你,你别哭啊!」
唐果看到我哭,立马手忙脚乱起来,想要抬手,又怕唐突我。
在身上左翻翻右找找,终于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见我抱着他的手臂依旧哭的不能自已,空余的手轻轻替我擦去眼泪。
有些别扭的轻声哄我,「不怕不怕,有我在呢,没事了。」
大概被自己温柔的语气惊到了,唐果一下子脸烧起来,眼神慌乱的瞄了眼行舟,索性马车里太黑,看不见他脸上的红晕。
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谢。
唐果看着我,「我要去找王爷他们。」
「你呢?是跟我一起还是…」
「我跟你一起!」
我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做出选择,刚从鬼门关走上一遭,跟在唐果身边我的心才会平静些。
我们没有拖延多久,唐果看了下周围大致情况,就拉着我的手腕往树林深处走。
路上碰到过几个黑衣人,都被唐果解决了,打斗的时候我就躲在一旁,尽力不成为拖他后腿的存在。
越往里走就越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官员的尸体倒是没见几个,大部分是些护院打扮的。
看来那些人是冲着皇室来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我和唐果对视一眼,显然看出彼此眼中凝重之色。我们顺着血迹方向加快脚步,终于在一座悬崖边上看到了被围困的几人。
唐厌,唐熠,还有暮姜?得,男主女主男配齐活了!接下来该不会是小说中常见的坠崖环节吧!
对面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伤口,明显撑不了多久,唐熠护着背后的暮姜,分身乏术,眼见一把刀出现在唐厌身后,我急的大喊:
「唐厌小心背后!」
对面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到我的方向,唐厌惊险躲了过去,随即向声源处望去,瞳孔骤缩。
既然已经暴露了,我也没法再躲,握紧手中的匕首死死守在唐果的背后以防刺客偷袭。
有了我们吸引火力,悬崖那边也稍微能轻松一点儿。我和唐果慢慢朝唐厌他们移动,树林里又窜出几名黑衣人。
成功到了他们边上,唐果一时不察身上中了几刀,下一秒刀就要砍在我身上。
一柄剑斜插进来,是唐厌!
我突然想起身上好像塞了盒胭脂,赶紧翻出来,打开,用刀柄使劲的碾。力气撑到了极限,暮姜脚滑了下向后栽倒,唐厌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后面刀剑来不及挡,唐厌还没站稳,我急忙抬手将盒子里胭脂粉一把洒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唐厌的腰带,我大喜,一时忘了我这小身板重量根本撑不住,被他带着一道从悬崖边跌了下去。
「皇兄!」
「行舟!」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头发被风卷的四散,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令我害怕的双眼紧闭。我感觉被一阵温暖包裹住,唐厌温柔的眉眼在我眼前放大。
唐厌嘴动了动,「这样也好…」
什么?
声音被风隔开,我没有听清。
身体重重砸在水里,唐厌本就受了伤,又护着我替我挡了大半冲击,一下昏死过去。我强撑着将两人的腰带打了个死结,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我没有看到的是,合上眼的那一刻,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动物破壳那样开始四分五裂,迸发出强烈的白光将昏迷的两人包裹住。
我站在一片黑暗里,听不见,看不见。
我奋力呼喊:「唐厌!唐厌!」
没有任何回应,像被困在牢笼一样,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我举起手遮挡,光芒散去,眼前场景已然大不同。
巨大的树木遮挡住天空,我顺着小道朝前走,四周是大片的绿植,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动物穿梭在其中。水流声越来越近,拨开藤蔓清澈的湖泊出现在面前,水中间是一个凸起的台子,走进才发现上面放着本书。
封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邪魅王爷vs温柔暴君我该选谁?》
我嘴角一抽,这书名认真的吗?翻开第一页,哦,简介。
『他,是琅月国邪魅风流的燕王殿下。
他,是琅月国温柔俊逸的暴君。
她,是琅月国天真聪慧的娇娇小姐。
一场变革,将她、他、他命运交缠在一起。
她抛头换面毅然进宫。
情海深陷,他助她一臂之力。
深宫相伴,他对她情根深种。
爱恨纠葛后,到头来竟是误会一场。
她,又该何去何从?
……』
我: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强忍着额头突突的青筋看完了这本书,我可算弄明白了,合着我真是穿越到一本小说里了呗!
看来我买股买的还是挺准的,男女主就是唐熠和暮姜,哦不对,是改名后的江暮。
唐厌居然身兼男配和反派两重身份,这也太卧槽了。
此刻我真的很想拍拍唐厌的肩对他说句:「看不出来啊兄弟!」
我之前还奇怪唐厌身为暴君,偌大的后宫居然连一个妃子都没有,合着是小说中惯有的男主男配为女主守身如玉套路。
就…离谱!
所以这几次刺杀全是之前被唐厌抄家的霍姓权臣的残部做的,我还真是炮灰,原书里第一次刺杀就没活过来。
那所以我穿越过来是干嘛的?我想不通,又翻了翻那本书,最后在书的背面找到一行小字:
『人物不得偏离剧情本身,请一切按照原文发展。』
不得偏离剧情本身?可书里有关我这种等级的炮灰描写就草草几句啊!能有啥子人物形象?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把这一句话来回琢磨了几遍。
如果按照反过来的意思理解,那是不是就说明:剧情越少,限制就越少?人物自由度就越高?!
想明白之后我突然整个人就舒坦了,哈哈,做炮灰也是有好处的嘛!幸亏没把我弄成主角,要让我按书里的设定走,我早就受不了了。
我躺在一旁的湖上乐滋滋的想,祭台顶部的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脑袋越来越昏沉,直到实在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4.
「行舟!」
「行舟!」
「沈行舟!」
谁在叫我?
半梦半醒之际我好像听到了唐厌的声音,眼皮像是粘在一起,死活睁不开,眼前唐厌的身影像是罩了层薄雾,朦朦胧胧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支着脑袋半趴在我床边睡着的唐厌。
瘦了,眼睛下黑眼圈在白皙皮肤的对比下更显严重,下巴上还多了圈青色的胡茬。眉头紧皱,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身上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我凑近瞧他,小声喃喃道。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唐厌猛地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
我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发什么呆呢?」
唐厌像是意识到什么,眼底的光芒愈发强烈,我被他灼热的目光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身子想要坐回去。
他突然出手,像是要将失而复得的珍宝融进骨血一样,紧紧的抱住我。
我呆了一秒,连忙拍他,「松手!快松手!我喘不过气儿了!」
「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唐厌赶紧松手,我深深吸了口气,转眼就看到他通红着双眼,委屈巴巴的看着我,我突然就联想到之前在现代养过的那只兔子。
白白的,眼红红的,跟唐厌现在一模一样。
我「噗嗤」笑出了声,唐厌看我笑了,不自觉跟着一起咧开了嘴。
「唐厌唐厌!」
「嗯?」
唐厌眉眼温和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什么?」
我梦到你的未来啦!
「你怎么醒的比我还早?」
诶?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行,我再试一次!
我知道你的剧情!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一怔,所以是不能透漏剧情吗?我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刚过午时,至于为什么我醒的比你早,大概是我身子骨硬朗吧!」
唐厌没有告诉我他是怎么拖着重伤的身子把我带回到岸边。
也没有告诉我他尚未痊愈便日日夜夜的守在床前,生怕我醒不过来的那段时日有多绝望。
他只用一句「身子骨硬朗」揭过了所有辛酸。
我因为心中藏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异样。
唐厌说我们掉下来后应该是顺着水流飘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落,路过的老中医救了我们,现在借住的地方也是他家。
「出村的路口被堵住了,我们暂时还要在这待上一阵儿。」唐厌垂眸。
「好。」
我记得剧情里有唐厌遇刺坠崖的情节,没有关于他出事后的具体情况,只说是在几个月后的某天出现的,那个时候刺客的事都查清楚了。
至于其中的隐情,唐厌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没必要多问,总归是能出去的,也不急这一时。
老中医的家在村子的外围,比较清净,院子不大,他一个人住。老中医捡到我们的时候看我们腰带绑在一起,还拉着手,以为我们是一对,所以给我俩安排的一个房间。
鉴于统共就两个能住人的房间,特殊情况,我们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之前我在宫里守夜的时候也是和唐厌一个房间,现在顶多就是空间小了点,也没什么。
晚上我和唐厌商量了下,我们出来的时候身上也都没带银两,白吃白住人家的总归不太好,我想着帮老中医做些活,打打下手。
唐厌思索一番,开口道:「我可以去后山打猎,用猎物去跟村民们换些东西回来。」
「你…」
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唐厌毕竟是个皇帝,从小养尊处优的,让他帮忙做事,原谅我实在想象不到。
看表情唐厌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伸出手捏了下我的脸颊,笑眼弯弯。
「放心吧小船,你『夫君』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就在家乖乖等着我回来好了。」
养病那几天我俩就计划过的,我们身份不便泄露,再加上住一间房的缘故,对外就免了礼节以夫妻自居,「小船」这个称呼,据他说是为了身份不被怀疑,给起的那种夫妻间的爱称。
还没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言辞,就见他走过去一把将我铺在地上的被子抱过来放到床上。
我被他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
唐厌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离河岸不远,夜里风大,地上又潮湿阴冷,再加上我们都有伤在身,再感染风寒可就不妙。」
「所以…」
「所以?」
他一本正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一起睡床好了。」
我惊恐的瞪大双眼,「这,这…这不太合适吧!」
有些惊疑的看着唐厌,奈何天太黑,屋里就点了一只蜡烛,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有些犹豫,但他都把原因解释的这么清楚了,在脑海里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最终还是同意了。
唐厌面色不变,似是我做任何决定他都会接受般淡定的点点头。
上床卷过被子面朝墙壁躺了下来,见他主动背对我,我也就没那么紧张,随后熄了蜡烛,侧躺在床边。
唐厌双眼紧闭,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天霁城 燕王府
「王爷,到了。」
唐果将手上的信筒递交给唐熠,唐熠取出里面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
按兵不动,随机行事。
「唐果。」
「属下在。」
唐熠将手中的纸条点燃,目光不知看向哪里,神情有些无奈,「可以去安排了,他们无事。」
「是。」
他们指的是谁唐果自然清楚,压下眼中的惊喜之色,转身出去。
真好,她还在。
清晨在叽叽喳喳的鸟叫中醒来,身旁已经没人了,我草草收拾了下就往外走。
院里老中医养的白白胖胖的猪猪正趴在药圃边打瞌睡,我走过去撸了把它的狗头,懒洋洋的瞥我一眼又扭过头去。
猪猪是条体型庞大的大白狗,对我经常是爱搭不理,对唐厌就殷勤的不行。
我玩性大发,按着它的脑袋就给它来了套「头部护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满足!
「小船!」
唐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我抬头去看,他穿着粗布衣裳背着箭筒,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提了只野兔,那里还有半分皇帝的样子。
我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里的那只兔子,拎起来左右瞧瞧,猪猪好奇的也跑过来看。
「你这么早就去打猎?」
「昨天我布置了几个小陷阱,早上醒的早也无事,就想着去碰碰运气。」唐厌嗓音清冷,像是裹挟着清晨的风。
「那你稍等下,我现在去弄早饭。」我就要走,唐厌赶紧拉住我的袖子,「等等,先不急。」
唐厌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个草环,动作轻柔的戴在我头上,我非常配合的转了个圈,他眼神温柔的注视着我。
「怎么样?」
「好看。」
猪猪过来扒着我的腿,我故意逗它,拎着兔子的手高举,就不让它够着,猪猪委屈的化身嘤嘤怪。
「来啊来啊,有本事你自己够啊!略略略,臭猪猪,就不给你!」
「诶诶?!唐厌唐厌!快来帮忙!猪猪它踩我!」
唐厌嘴角噙着一抹笑,看我和猪猪打闹。
「猪猪!不许欺负你小船姐姐。」
唐厌上前轻拍了下猪猪脑袋,一听他发话猪猪立马松开我的腿,围着唐厌打转,我气的冲它翻了个白眼,好色猪!
早饭的时间就在这打打闹闹的轻松氛围内度过。下午的时候唐厌又进山去看剩下的那些陷阱,我跟着老中医在院里晾晒药材。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大半个月,这天一早唐厌就出去了。刚吃过午饭,一个打扮花里胡哨的胖大婶拉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拜访。
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沈公子?沈公子?沈公子在吗?」
老中医挤眉弄眼示意我过去,胖大婶像是才看见我一样,「呦,这不是舟娘子嘛,沈公子呢?我有事儿找他。」
「唐…沈厌他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我脚步一顿。
「给舟娘子你说也行。」胖大婶笑得更欢实,「好事!好事!」
胖大婶拉过身后的小姑娘,对着我就是一顿彩虹屁输出,讲话时激动的口水都快喷我脸上了。
我礼貌笑笑,不动声色错开几步。胖大婶跟我兜圈子兜了几个来回,终于扯到正题上。
「绿鱼这丫头啊,自从那天从后山就一直魂不守舍,给我吓得还以为她怎么了。要知道我老婆子这辈子可就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呀!」
胖大婶边说边看我反应,见我不接茬,有些急,「后来一问才知道,绿鱼她对沈公子一见钟情!」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合着是来给唐厌说媒的,我强忍着笑意开口:「哦?那大娘你的意思?」
「就是,想让绿鱼和沈公子,攀个亲!」
自进门起就一直没吭声的绿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绿鱼不求给沈公子做平妻,哪怕是做妾绿鱼也是愿意的,求舟娘子成全!」
我被她这阵仗猛地一下吓到,正要去扶她,门「砰」被一把推开,唐厌像个煞神一样阴沉着脸大步迈进来。直觉告诉我,唐厌现在非常不高兴。
胖大婶一看唐厌回来了,脸上笑开花,「哎呀沈公子回来了!刚还在说呢,我们正和舟娘子商量结亲的事呢!」
我试图减少存在感,偷偷往外溜。唐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怀里带。
「是吗夫人?你答应了?」唐厌扯了扯嘴角,看着我的眼睛暗含警告。
「夫,夫君…」我脸上的笑估计比哭还难看。
胖大婶估计还嫌不够热。(微笑.jpg)
「当然了!舟娘…」
「闭嘴!」
胖大婶被吓到没敢开口,我清楚的看到唐厌眼底蕴藏的黑沉明明灭灭,我突然想起关于他的称呼:暴君!
「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福薄,有夫人一人足矣,二位请回吧!」
话音刚落,绿鱼脸上血色尽褪,眼眶湿润,拳头攥紧,狠狠剜了我一眼,一跺脚哭着跑走了。
人都走了,唐厌手臂还圈在我腰上,依旧就那么看着我,薄唇抿成一条线,我不敢看他,整个人僵硬的不知所措。
片刻,他低下头将脑袋埋向我的颈窝,在我耳边重重叹了口气,发丝弄得我脖子有些痒。
「小船…」
「我的小船…」
他的语气迷茫,像迷路找不到家的孩童,在无助的求助。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没有等我回答,他像是自说自话。
「我生气你没有第一时间将她们赶出去。」
「我生气她们提及要跟我结亲时你没有任何反应。」
「我生气…我生气…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唐厌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之间像是隔了层厚厚的屏障,看不见,打不破,明明触手可及,却将你我隔绝在两个世界里!」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你拖离我的身边,我知道不怪你。可我就是怕!我怕我抓不住你!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几欲发狂!」
「小船…小船,救救我好吗?小船,你拉我一把行吗!小船……」
唐厌情绪再也绷不住,肩头衣服湿润了一片。
唐厌他,哭了……
我的心像是一瞬间被击中,怔在原地,我突然失了声,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我也不知道唐厌将他的内心剖析给我看后我该怎么面对他,我甚至怀疑,那晚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后面几天,我和唐厌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天发生的事情,自欺欺人的粉饰眼前的太平。
我的心头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究竟何时发生。阴云蒙住了我的双眼,我不敢拨开,阴云散去是晴天?还是仍旧是阴云?
唐厌今天又出去打猎了,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呆呆的望着天空,猪猪还是懒懒散散的趴在药圃附近睡大觉。在这里待了有半年了吧,我掰着手指大概数数。
门口有人在敲门,以往也不是没有村民大清早跑来看病,我也没多想就跑去开门。
唐厌一进房间就看到摆了一桌子的菜,「怎么做怎么多?今天来客人了?」
我摇摇头,唐厌走到我面前蹲下,迟疑的看着我。
「怎么了?不开心?」
「猪猪又欺负你了?」
我还是摇摇头,唐厌神色担忧,手忙脚乱的取出怀里他给我带的零嘴。
「对不起小船,我今天回来晚了…这,这是你喜欢的黑米糕,我特意和陈婶儿换的,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我的目光一寸寸的略过他的面貌最后定格在那被手帕包裹着的黑米糕上,随后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唐厌也柔和了眉眼。
「变了。」
「什么?」
不像暴君了。
我伸出手扯他两边的腮帮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唐厌。」
『如果没有剧情限制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你。』
「该回去了。」
5.
回程的马车上,我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喧闹的大街,神情恍惚。
当我推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唐果时,瞬间明了。
唐果告诉我那天我们坠崖后,他们没坚持太久,救兵就赶到了。那些刺客确实是冲着皇室来的,我和唐厌在这儿待的第二个月他们就得到消息。
天霁城由唐熠稳固朝堂,然后唐厌继续待在村子里按兵不动,意图借此机会将那些霍党旧部一网打尽。
尽管还有些暗哨没有拔出,但那些都不成气候,留着往后慢慢处置即可。
「但是…」
唐果眼神犹豫的看着我,「但是事情都解决了,皇上还一拖再拖不愿回宫。」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唐果一撩衣袍双手抱拳单膝跪下,语气诚恳,「在下奉燕王之令,前来请皇上回京,还望行舟姑娘配合。」
「我知道了。」
唐厌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不敢肯定。
在我跟唐厌提出让他回去的时候,他久久看着我不发一言,我读不懂他眼中的复杂情绪,索性起身去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们来时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早就丢了。剩下就是那把我用来防身的匕首,还有,唐厌送我的草环。
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拿那个草环,毕竟我很清楚,从这里出去以后,剧情又要开始推动。唐厌身为男配,和女主的情感纠葛必不可少,他挣脱不掉的。
等唐厌认识到自己对女主的感情就会明白,他对我,就像是对不明事物的好奇,一时的新鲜感罢了。
想通之后我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日子还是要过的,我身为一个炮灰,就该有炮灰的自觉,为了往后的舒坦生活,面对那些主要人物,能避则避吧。
得知我回宫的消息,小圆子立刻就赶了过来,上下打量一圈,抱起我就开始痛哭。
「小没良心的,我差点以为你死外面了!」
「你知道我听到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有多担心吗!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皇上身边又不只你一个,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逞什么能啊!救不了就不救,皇上有的是人保护,你只是个小宫女,谁会管你死活!」
小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我有些愧疚,几年的陪伴,我和小圆子的感情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如果我当时真的死在那里,小圆子他该有多难过。
「害你担心对不起,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我安慰的回抱了下小圆子。
他不放心的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我没有不耐烦,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他才安心的走了。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我依旧做着我的洒扫宫女,只是除非必要,我甚少往唐厌他们跟前凑,最开始暮姜还会来问过我,我只说是回来之后精神有些乏力,久而久之便疏远了。
经历过这次事件后,我也清醒不少,暮姜是个走复仇路线的女主,她的身边危险因素太多。她有女主光环护体,而我只是个出场几分钟不到的炮灰。
侥幸在几次刺杀中活下来已实属不易,没有多余的命来赌往后。所以,说我理智也好,无情也罢,我得尽早做打算离开皇宫。
偶尔几次在宫里碰到唐果,本来我也是不太想理他的,毕竟他是男主唐熠的贴身侍卫,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他不知道抽什么风,我越躲他越来劲。
每次逮着我都要问我为什么躲他,我总不能跟他说因为唐熠吧。
导致我对他的印象从开始的「有着娃娃脸的腼腆少年」到现在的「脸皮堪比城墙的二狗」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舟舟!」
我有些头疼的转身,唐果如脱缰的二哈般飞快跑到我跟前站定。
「又怎么了唐果果?」
唐果神秘兮兮的冲我一笑,脸上带着红晕。
「你先闭上眼睛。」
「为什么?」
我好笑的看着他,唐果每次来都要给我「搞事情」不是送书,就是送玩具。
送书我看不懂,送的玩具也是各种奇形怪状看不出来是啥的东西。
「那,不闭也行。」
唐果妥协的瘪瘪嘴,然后举着一个尖锐的物体就要往我头上戳。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他的手。
「你要干什么!」
唐果也被我猛的拔高的音量吓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就是,想给你戴簪子。」
他抻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支木簪。
我静静打量那支木簪,簪身被打磨的很光滑,簪头部位雕刻着几只狗,活灵活现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之前给你送的那些,我看你都不是很喜欢。」
「我没有过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所以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王…有人告诉我,说要送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嘛一类的东西。」
唐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就想起你之前说过,你喜欢狗狗。我就跑去街上找,可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满意的,所以就自己动手刻了一支。」
「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自然看出来他的意思,可是我既然下定决心不再和主要人物有过多牵扯,这种表明心意的东西就更不能收了。
「对不起,我不能收。」我别过头,没有看他的反应。
唐果对于我的反应多少有预料到,但真正听到回答的那一秒还是或多或少有些难过,鼻子涩涩的。
「没关系啊,那你就当替我保管好了,我这人比较粗心,东西放在身上久了,指不定哪天就弄丢了。」
「我…」
「诶!暮姜姑娘?」
我回头去看,唐果放缓力道眼疾手快的将那支木簪斜插进我的发髻。
「唐果果!」我无奈的瞪他一眼,抬手就要取下来。
「别摘别摘!这不戴着挺好看的嘛!」
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少女面如桃李,头上戴着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发簪,俏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站在了他心上。
唐果满足的笑笑,然后趁我不备脚底一抹油,溜了。
没办法,我只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他。哪曾想这人一连好几个月都不曾出现,我又不能随便出宫去燕王府找他,只能暂时作罢。
之后的时间就跟按了快进似的,两年的时光飞速流逝。这两年来同原剧情发展一样,唐厌渐渐察觉自己对于暮姜与众不同的情感,开始明里暗里对她展开攻势。
某次新来的宫女在御花园撞了暮姜,身份听说来头不小,是哪个朝臣家的庶女。不仅没有道歉,还奚落了暮姜一顿,结果第二天就因为触怒龙颜被杖责二十调去了冷宫。
那位官员也没幸免被连降三级还被皇上当朝斥责其教子无方管教不严。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个官员是霍党的暗哨之一,我还真以为唐厌为爱化身冷酷暴君。一石二鸟,既替暮姜出了气,又削弱了对方的势力。
不过这几年唐厌的脾气确实愈发的喜怒无常,整个人变得冰冷不少。我虽没亲眼见识过他发火,但结合朝堂和宫人们的态度来看,估计十有八九不假。
唐厌对暮姜的偏爱,宫里都有目共睹,私下都心照不宣的将暮姜看做未来的娘娘。唐厌甚至还专门派遣人修造了个宫殿,据说是未来给暮姜的。
按道理说后期唐厌对暮姜的感情很深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听到唐厌下旨安排暮姜住到属于后妃的宫殿去,甚至连给暮姜选个「豪华单人间」都没有。
以至于到现在暮姜还和我住在玄禄宫的小院里,这期间来来往往送礼交好打探我口风的,都快把她们住的院门给踏破了。
我真的都快崩溃了,尽管在宫里干了几年,本社恐人士还是不适应这种大型人情交往现场。搞得我近日做梦都在揪着唐厌的脖领子,对他大吼为什么不把暮姜调走?为什么?!
当然,现实真让我这么做,借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寒冬腊月,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皇宫,气温降的厉害,宫里各处都支起了火炉。待在被烤的暖烘烘的屋里还不觉得,出来后被冷风吹的直打颤。
领完这月的炭火,我裹紧身上新发的棉衣,提上宫灯,脚步匆匆往小院赶。我特意抄了小道,路过一片竹林时突然传来些许微弱的声响。
这片竹林也是这两年新种的,平常如果不是特急,我很少走这条道。夜晚的竹林太黑我根本看不清楚,想一走了之,叫声越发清晰的传进我耳朵。
叹了口气,我抬高宫灯,借着微弱的光源,一点点向竹林里探去。
是只小猫!我急忙放下宫灯,将猫抱在怀里,用棉服宽大的下摆包裹起来。小猫个头不大,看着应该刚足月,身上冻的瑟瑟发抖,皮毛被雪水打湿一缕一缕的。
我抱着它站在竹林里等了半天也不见猫妈妈的踪影,我伸出手指轻戳它的小脑袋瓜,表情无奈。
「看来你得跟我走了。」
「你在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平地惊雷般在我身后响起,我汗毛一下炸起,后背瞬间袭来凉意。
来人披着黑色大氅站在竹林下,三千青丝用发冠束起,清冷隽秀的脸庞陷进洁白的毛领,澄莹的月光洒在他深邃的眉眼上,长身玉立,宛若竹中仙人。
「皇,皇上?」
我瞄了眼他身后,连个侍从影儿都没见。
唐厌他,一个人来的?
灿若星辰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我,我反应过来赶紧俯身行礼,唐厌微抬的手指僵在半空,复又缓缓落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你刚刚…在干什么?」唐厌又问了我一遍,语气没有丝毫不耐。
「回皇上,奴婢刚刚在竹林捡了只猫儿,想着天太冷了,打算带它回去。」
听到我的回复,唐厌眼神一暗,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冷却,我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唐厌像是觉察到我的无措,放轻声温和的抚慰:「能给我…朕看看吗?」
我有些迟疑,低头检查下猫儿,见它精神似有好转,才慢慢递了上去。
唐厌从我手上接过,猝然离开温暖源,小猫变得有些不安,开始疯狂挣扎。一个没注意,爪子在我手上狠狠挠了下。
小猫被唐厌拎住后颈,安分下来。
「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古言##小说##推文##故事#
唐厌用余光时刻关注这边,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刚好按压在伤口上,疼得我「嘶」出声,他赶忙移开手指。
我把手往外抽了下,没抽动。见唐厌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皇上,奴婢没事。」
唐厌回神,见我示意,目光下移到牵着的手,触电一般松开。瞳孔的光芒明明灭灭,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又沉寂于黑暗。
「天色太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不等我回答,唐厌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走那么急干甚,我又不会吃了他」我小声嘟囔。
等等!我猫呢?!
余下宫灯被孤零零的放在雪地上,橙黄的灯光照在雪上,像染了层烟霞。
无边黑夜破出一抹晓色,伴随着飘雪、鸟鸣,直至天光。
昨天唐厌离开后,我又去了趟太医院要些药物,伤口不深,就回去自己包扎。
一想到昨晚的事我就来气,果然如那些宫人说的一样。之前我还半信半疑持保留态度,哪知昨晚一见,唐厌变得喜怒无常也就算了,居然还骗猫!
想要直说便是,我又不会不给他,至于抱了猫就跑嘛?
玄禄宫
唐厌昨天走半路才发现他把这猫儿带了回来,和猫大眼瞪小眼彼此面面相觑。他担心行舟怀疑他故意骗她的猫,又折返回去打算还给她,可到了竹林人早已经走了。
今天这猫倒是活蹦乱跳的,哪还有半点奄奄一息的样子,是只小橘。
好吃,还怂,怎么那么像某人呢?
唐厌对着小猫咪自言自语,「既然你已经到了朕的玄禄宫,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从今往后你便叫唐小舟吧!」
唐小舟•猫:喵喵喵?
唐厌还打算在说些什么,李公公在门外高喊:「皇上,暮姜姑娘来了。」
唐厌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些,摩挲着捏了捏唐小舟的肉垫,神色不明。
「让她进来吧。」
李公公目光混浊的看着暮姜款款离去的背影,先皇后还在的时候他就跟在小主子身边了,可以说是一路陪着唐厌长大的。
外面的流言他也听上过一耳朵,皇上对暮姜的宠溺确实不假,他身为内官,自然是看的真真切切。
只是偶尔,皇上看暮姜的眼神,李公公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仿佛隔着层什么。
是爱,又不像爱。
就好比,皇上每次看见那个叫行舟的小宫女。面上虽无多大变化,但那周身的气场却如冰雪融化后春风浅浅的温柔。
皇家的事,又有哪个能说的清呢。但愿往后,不要伤到自家的小主子。
琅月十四年春,星启国为促进两国邦交,今年特派遣使臣前来庆贺朝羽帝寿诞,官道上装着大批绫罗珠宝的马车向皇宫驶去。
星启国建都在醉柳城,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风流乡,那里民风开放,对各国游人往来具有很大的包容性。
贡品大多数是星启特有的织羽,穿在身上很轻,裙摆会随着走动间荡起羽毛的纹路,深受各国女眷的喜爱。
这种级别的国宴,我身为玄禄宫女官之一自然得来。因后宫缺少女主人,以往需要早入宫晋见的官员女眷们都跟随朝臣一同入席。
我跟暮姜俩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唐厌身后,需要时间上前为他布菜侍酒。除了被挡剑那次,这是我第二次面对这么盛大的场面。
右下方坐着唐熠,唐果站在他的身旁,他看着我眨了下眼。
许久未见唐果,我有些开心,也不知他这阵在忙些什么,猛地少了他这么个逗趣的主,宫里日子都变得无聊了些。
唐厌的左手下方坐的正是星启国使臣,七皇子余南夜。
我悄悄打量他,紫色华服衬得他的眉眼更显精致,风流倜傥,手支着下巴懒懒散散的靠在案几上。
我的视线很快被余南夜捕捉到,抬眼露出抹多情妩媚的微笑,看的我老脸一红,这男人真的太妖孽了。
余光略见唐厌快要见底的酒杯,我赶忙上前倒酒转移视线。唐厌轻飘飘的扫了我一眼,眼神幽深。
这是谁又惹着他了?我一脸懵逼。
宫宴结束后,唐厌主动让余南夜和唐熠留宿宫中,说是与余南夜意气相投,想要拉着他和唐熠一起探讨人生。
熟知内情的我立马福至心灵,原来剧情都发展到这儿了。
星启国七皇子表面是来琅月朝贺,实际为了私下问唐厌借兵,助他扳倒星启三皇子,荣登大宝。
唐厌自是不会轻易给他,作为交换,要他亲自呈上星启三皇子勾结霍姓权臣,威胁暮姜父亲为他卖命的有力证据。
暮姜得知真相,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冤枉唐厌不分青红皂白害死她父亲,愧疚不已。在洗刷冤情后,主动去找唐厌说开并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唐熠。
唐厌黯然放手,赐下大量封赏予暮姜做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给了唐熠。
自己则终身未娶,守着这座皇城孤独终老。
6.
想到之后唐厌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突然鼻子一酸,再想到今日是他的生辰,怎么说也是有过过命的交情,我想到从来没给唐厌准备过贺礼。
而今年我也到了可以离宫的年纪,往后要再想见面的话,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这么一想,为了不留遗憾,我赶紧捣鼓起来。
弄好已经是深夜,将礼物装进一个小木匣里,我火急火燎的跑到玄禄宫,索性殿内还亮着等。
李公公见我跑的气喘吁吁,语气有些疑惑,「行舟姑娘慢点,你这是怎的了跑这么急?」
我摆摆手,半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缓了口气,看了眼周围的内侍,我紧张兮兮的将李公公拉倒一旁。
「李公公你有所不知,我是来给皇上送贺礼的。这不不久我就要出宫了嘛,皇上之前待我不薄,我就想着临走前再回次礼给皇上。」
李公公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多问,打开盒子见里面没放什么危险东西,就收到了袖口。
「行舟姑娘放心,东西我会交给皇上的!」他眼神异常慈祥,像是看到满意的崽一样,见李公公收下,我便放心的走了。
几天后,燕王唐熠上奏,列出一系列有关前霍姓权臣勾结外邦,迫害官员的种种罪行,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皇上震怒,立即下旨彻查。
之前牵连的暗桩被全部拔出,霍氏一党从此彻底消失在朝堂上。
之前被迫害致死的江姓官员也洗清了污名,暮姜恢复了她江氏女的身份。皇上感念江家不易,赐了暮姜,哦不,现在是江暮,黄金万两,良田百亩。
并给江暮和唐熠亲自指婚,成亲时间定在两月后。因为江暮之前一直住在宫中,唐厌特许她从宫里出嫁,江暮没有反对。
朝堂的事了,我去找了唐厌,本来唐厌见我主动找他还挺高兴的,结果一听我要离宫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要走?」
我抬头直视唐厌,语气坚定,「恳请皇上恩准!」
唐厌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儿,嘴角勉强扯出抹笑来,「那你…出宫后,可有想好去哪儿?要干什么?」
「皇上,奴婢想在天霁城开一家酒楼!奴婢算过这些年攒的钱,开家小酒楼应该够了。」
我眼睛亮晶晶的和唐厌描绘着出宫后的生活。
知道我还待在天霁城,唐厌面色舒缓了些,「酒楼好!酒楼好!」
见我眼含期待,唐厌像是想起来重要的事,紧张的急忙问我:「那我…朕要是准许的话,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出宫?」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唐厌抓着衣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奴婢还要待上几个月,等事情交接完,管事找到能够接替的人再走。」
唐厌顿时松了口气,爽快的答复:「朕准了。」
我大喜,正要谢恩退下,他又接着开口:「你,你要看看那猫儿吗?」
猫?什么猫?
我一头雾水,唐厌看我面上迷茫的表情,像是怕我不答应一样,语速变得急切。
「就是上次!竹林!猫!」
唐厌来不及组织语言,吐字一点一点往外蹦。
啊!我恍然大悟。
竹林那次抱着猫就跑的事儿我都快忘了,他居然还敢提?
这丫头果然认为他抢猫,唐厌看见我的嫌弃小表情,无奈的扶额。
他献宝似的从内殿抱出一只有他手臂那么大的胖橘,走到我面前,抓着它的小爪子给我招手。
「唐小舟,这是当初捡到你的小船姐姐。」语气自然。
对于唐厌起名的能力,我无言以对。弯下腰,惊奇的打量这猫儿,摸了摸它被养的水亮油光的皮毛,这胖橘脾气还挺好,任由着我摸。
「唐小舟?」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它的名字。
唐小舟配合的昂起小脑袋,冲我喵喵叫,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看不出来啊,唐厌居然还是个养猪小能手。
双眼发光的接过他手上的唐小舟,上下搓揉着它吃的胖嘟嘟的身子和脑袋,爱不释手。
「唐厌!你看!」
「它肥肥的真的好可爱!」
唐厌含笑看着我和唐小舟的互动,表情温柔专注,附和着点点头。
「嗯,很可爱。」
语气轻柔,分不清是在说猫儿,还是说人。
有了唐小舟这个理由,唐厌时不时向我发出撸猫邀请,谁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
于是我每次去之前都要给唐小舟带各种各样的东西玩具,默默在一旁处理政务的唐厌,睥视唐小舟的眼神格外高深莫测。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这还是自事情结束以来,我第一次踏进江暮的房间。
她正在坐在房间绣盖头,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向我。
「行舟?」
我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恭喜啊。」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江暮的举动肉眼可见变得端庄温婉,脸上总带着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
「谢谢。」
听到我的祝福,她脸上笑意加深。伸手轻轻摩挲挂在架上那件火红的嫁衣。是前几天燕王府送过来的,据说动用了城里十几个顶尖绣坊的绣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赶出来的。
布料采用的是星启特有的织羽,上面绣有卷边水纹,后摆上绣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仙鹤,鹤嘴里叼的是珍珠,鹤身的羽毛上用金线勾勒,一针一线都极为细致。
不愧是男主,这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
我看着江暮手下的嫁衣暗暗咋舌,流光溢彩的看的我都想上去摸两把。
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穿上嫁衣的机会,想想就觉得是一把辛酸泪。
「平常燕王殿下跑江暮你的院子跑的这么勤,怎么这订了亲,反而人影都没了?」我有些好奇的问她。
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算短,但宫里从来没有过婚嫁这方面的事宜,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了解一下,所以对于这些,我是不清楚的。
江暮「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拍拍我的手感慨:「相处了这些年,我差点都忘了,行舟你这方面还是个小孩子呢。」
我不懂她发笑和我像个孩子有什么关系,「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没有。」
她笑意不减的摆手,拉着我走到她的嫁妆箱旁边坐下,开始给我进行教育科普。
「在我们琅月,男女之间定下婚期后,直到成亲那天,彼此都是不能见面的。如果提前相会的话,姻缘是会断的!」
这也太扯了吧,那要是外出不小心碰见,那该怎么算?
我看了眼江暮,没好意思当面吐槽。她也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莞尔一笑道:「其实这种事,也算是变相的考验吧。」
「真正在意你的人,任何一点小差错都会让他紧张不已,自然会乖乖遵守;不在意你的,再怎么规定还是不放在心上。」
「所以呀行舟。」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人活一生,意外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不要给自己设那么多枷锁,总要活的轻松些才好。」
我的枷锁?
躺在床上,我的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江暮这段话,一直以来,我是不是,太看重剧情了。
为了活命一直躲着他们这些主要人物,可其实,在我从死亡节点跳出来的时候,剧情就已经被改变了不是吗?
不管结局如何,珍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之后,我瞬间感觉一直以来,被牵着走的压抑感彻底消失了。
半夜睡不着爬起来,走到窗前感受着夜晚的凉风,我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窗子刚准备关上,突然听见院墙处,有物体坠落的闷响声,我不动声色的蹲下身,借着月光窥向那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是个宫女,没有蒙面,脸上带着强烈的怨念,手上还拿了包东西,进了院子就直奔江暮所在的房间。
我一惊,婚礼前并没有江暮发生变故的事啊!
推开门悄悄跟了上去,那个宫女的警惕性不高,没有发现我跟她一并进了房间。
我就躲在屏风后观察着,只见她走到离江暮床前几步远的时候,打开了手上那包东西,脸上的表情激动的有些扭曲。
「去死吧!」
我也不知道我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感是怎么回事,电光火石间,我扑了上去。
宫女一惊,抬手把那包粉末挥洒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吸入粉末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带着她一并摔倒在地。
江暮被这巨大的动静吵醒,看到眼前的场面大吃一惊。
「行舟!」
血液翻涌着像是要随时冲破身体,我难受的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视线里变得模糊不堪,在江暮泪眼朦胧的注视下,一头栽了过去。
意识像是来到了一片迷雾,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我能清楚的听到外界的唐厌他们的说话声,但身体就是睁不开眼。
「御医!她怎么样了?」唐厌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回皇上,这位姑娘中了七日醉。」
是御医,声音听着倒是比我想象的年轻。
「七日醉?那是何毒?」
我看不见他们,只能凭对话来联想现场的情况。
御医摇摇头,「七日醉,出自星启醉柳城。医典中记载,凡中此毒者,都只剩下7天的寿命…」
「前六天中毒者会感觉疲惫异常,干什么都提不起起精神。直到最后一天,精神变得无比充沛,像,像回光返照一般,然后五感丧失,直至死亡。」
原来我就剩下7天的时间了…
「既然有记载,那可有办法医治!」
紧张的等待着御医的回答,人都是怕死的,我也不例外。
「有!但是…琅月到星启,来回都要大半个月。七天,这位姑娘,怕是等不及。」
我的心情跌至低谷,外界的声音也变得渐渐听不清,陷入了沉睡。
和那个御医说的一样,接下来的两三天,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唐厌把唐小舟抱到了我身边,让它陪着我。
偶尔清醒的时候,江暮会来和我聊聊天,她说我傻,问我为什么要救她。还说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伤的这么重,躺在床上下不来。
唐厌没有告诉江暮我的真实情况,这也是我的意思。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打算去的。
可是说实话,虽然之前一直不肯承认,但她和小圆子确实是我在这深宫,为数不多的朋友。
我勉强提起嘴角,对她笑笑。
跟她说,我是贪图她那件漂亮的嫁衣才去的,毕竟我这辈子都没穿过好看的衣服。
所以,救人,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不用自责。
见她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我赶紧装作精神不济的模样说要休息,才把她打发走。
江暮出去之后,唐厌就进来了,坐在床边陪我逗唐小舟玩。
他在我面前打扮的还是衣冠齐楚,光看他云淡风轻的作态,我都要以为是我听错了。
为了不让我多想,还骗我说他有好好休息,泛血丝的眼眶和眼底的青黑,是因为处理政务太多造成的。
我也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清醒的时候会让他去床上眯一会,毕竟是我占了他的房间。
唉,为什么好事都是受伤后才有。
最开始他还僵持不肯,后来看我拖着病体态度强硬,这才退了一步,并要求他睡着的时候,我必须在旁边待着,不然他睡不安稳。
我自然知道唐厌在担心什么,毕竟我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虽说还剩几天,但他还是怕,怕我在他一个不留意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于是为了让他能睡个好觉,我主动把手伸给他,让他睡觉时牵着。
我没有给任何人透露我即将死亡的消息,连小圆子也没有,因为怕他伤心。
至于唐果?那我就更不担心,毕竟从宫宴一别后,他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想找人都找不到,还别提交流我的病情了。
所以现在知情的,除了御医,就只有唐厌和我了,其实要不是唐厌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本来也想瞒着他的。
前六天就这么恍惚的过去了,第七天,也是唐熠他们成亲的日子。
唐厌下了朝就直奔而来,我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静默的站在一个大箱子前,听到动静,快步走到我的床前,笑得温柔。
这还是我中毒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灿烂,他神神秘秘的引我到箱子前,塞给我一把钥匙。
「打开看看。」
红木箱子被工工整整的摆放在桌子上,四面雕刻着花鸟鱼虫,开口处上有铜锁,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唐厌要干嘛。
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扭,锁「啪嗒」一声开了,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件红衣。
「这是?」
「这么多天闷坏了吧,换上试试,今天带你出宫玩。」唐厌隐含期待的对我说。
我不解,「今天不是去参加江暮的婚宴吗?」
「琅月的婚宴一般在晚上,所以我们白天有足够的时间去玩。」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脱了,抱着衣服转身去了内间,等我换好出来看到唐厌时,不由愣住了。
他也换了身红衣,款式简单却不普通,和我身上这件差不多,除了腰封的颜色是一黑一白以外。
鲜红的衣衫使他看上去眉眼如火烧一一般,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当真称得上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我低着眼睛不敢看他,手指紧张的攥住袖口,含糊不清的问道:「怎,怎么样?」
「好看!」唐厌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披散着头发坐到梳妆台前,他跟了上来,伸手拿起桌上的玉梳,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开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松松绾着。
「唐厌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从铜镜里看他的动作,我掰着手指细数:「会武功、会梳头、会做饭、长的好看,讲话也很温柔,甚至是缝衣绣花你都不在话下!」
「太厉害了,居家好男人非你莫属。」
对比之下,我简直像个废物。接收到我崇拜的眼神,唐厌很受用的勾起嘴角,心情愉悦到不行。
两人出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之前几次出宫,都没有好好在天霁城转过,这下终于有机会,虽然理由难以言喻。
我欢脱的像条入海的鱼,拉着唐厌在街上乱窜,路过某一处时,我止住了脚步,目光看过去,摊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悄咪咪的取下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带上,踮脚拍了拍唐厌的肩膀,趁他不注意,猛地凑了上去。
「哇!」
四目相对,他紧紧锁定面具下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表情不变,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个不停。
「喂!你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
见他像傻了一样,呆呆的望着我不动也不说话,我有点担心的在他眼前挥挥手。
「嗯,吓到了。」唐厌回神,看我的眼神含了一池春水。
听他还有心思打趣,就知道没事,我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面具,视线重新回到摊位上。
观两人眉眼如画,又俱是一袭红衣,摊主很有眼色的开口:「真是赶巧了,小娘子若喜欢,不收分文拿走即可。」
「不收分文?此话怎讲?」
「今儿个燕王大喜,城里街上都挂满了灯,一路上还有迎亲队伍游行发赏钱,晚上还会摆流水宴,邀请城里百姓前去观礼。」
摊主嘿嘿一笑,「所以为讨彩头,今日第一对穿红衣的男女,小店会免费送予其两幅面具。」
「这样啊。」
本来不让掏钱还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摊主都说了是为讨彩头,我就开开心心的挑了张红色的恶鬼面具。
我饶有兴趣的扯了下唐厌的袖子,示意他选一个,他自然也听到了摊主那番话,思索一番,拿了我刚带的那张。
离开面具摊后,我们又顺着这条街往下转了会,太阳慢慢落下,街道上挂着的花灯开始一盏盏亮起,万家灯火照亮整个天霁城。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走的很快,唐厌担心我被人挤散,忙牵住我的手。
正抱着刚买的栗子吃的欢快,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我有些茫然,他神情无奈的看着我。
「走慢些小船。」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我一时恍惚,低头看了眼刚剥好的栗子,举到他嘴边。
「尝尝!」
他乖巧的张嘴吃了,一边的腮帮子鼓起,我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伸手上前捏他的腮帮子。
「唐厌,我累了,你背我吧!」
「好。」
没有犹豫的蹲下身,我爬上他的背,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把脑袋靠在他的脖颈处,唐厌顿了一秒,缓缓站起身。
「小船。」
他突然开口。
「嗯?」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好啊。」
我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儿,静静的趴在他背上,行人跟着燕王府的迎亲队伍往皇宫方向走。穿行在逆流人群中的我们格外显眼。
身旁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我看着路边的酒楼,猛然想到了什么,轻拍他的肩膀。
「等出宫了,我要在天霁城开一家饭馆,只卖我爱吃的。我还要买一套带小院的宅子,不用太大,塞得下一人一猫一狗足矣。」
「猫叫唐小舟,狗,就叫猪猪…不行,不要猪猪,猪猪只喜欢你,我才不要它!」
余光瞟见我气鼓鼓的脸,他轻言浅笑:「好,不要猪猪。」
长街上吹吹打打的喜乐响彻云际,放眼望去是大片喜字和红色,我出神的望着,突然展颜一笑。
「唐厌,咱俩今天穿的也是红色,你说,这场面看上去像不像咱们在成亲?」
「像。」
咬字清楚,语气坚定不带一丝儿喘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侧脸,我笑得更欢快了,唐厌也跟着咧开了嘴。
「傻!」
他没有反驳。
抬头往前看,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十里长街,街上高束的花灯照在我们的身影上,光影交叠。
我靠在他背上,轻声呢喃:「唐厌,我想吃陈婶儿的黑米糕了,你去给我带些好不好。」
唐厌的嘴一张一合,我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仔细辨认他说的应该是好。
耳畔的风声,伴随着欢闹的鼓乐声一并消失,世界沉静下来。
五感开始丧失,证明离死亡不远了,我没有多惊慌。
动作缓慢地从袖口里抽出一个支木簪,凑进唐厌的耳朵,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如果你哪天碰到唐果,把这个还给他吧…还有,帮我转告一声,对不起,簪子我没法再替他保存了。」
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水气弥漫上眼眸,他接过簪子放进怀里,眼眶变得通红,嘶哑着出声:「…好」
看清了他的口型,我勉强扯了下嘴角,浑身像被抽干了气力,困意袭来,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唐厌…我真的好困啊,我能不能,能不能睡一会会儿,就,睡一小会儿…」
说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我强撑着精神等待唐厌的答复。
「睡吧,等到了我叫你。」他语气放的很慢,手微微颤抖。
「好,那你记得,一定要叫醒我……」语毕,我偏头蹭了下他的脖颈,再也撑不住缓缓闭上双眼,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唐厌,我好像,回不了家了……
喧闹褪去,风停了。
细长的手臂垂落下来,红色的恶鬼面具摔在地上,裂了一条缝,板栗散落的到处都是。
眼泪滚落眼眶砸在地上,留下点点痕迹,唐厌像是感受不到一般,背着我继续前行。
「小船,你看,我们到了。」
终于在一栋小楼前停住了脚步,推开门,看布置是一家饭馆,猪猪和唐小舟正趴在大厅的桌子上,见他们来兴高采烈的凑上来。
无视这两只,唐厌背着我走到大厅,将我安放好,转身上楼去到房间,拿了两张纸下来。
一张地契,上面写有我的名字。
还有一张,唐厌轻轻揽住我,朗声念道:
「两姓联姻,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沈行舟,你可愿,嫁予唐厌为妻。
一滴,两滴,纸上笔墨被眼泪浸湿,唐厌温柔的描摹我的眉眼,语气轻柔,「小船,该醒了…」
无人回应。
「小船,小船,小船……」
路上拼命控制的情绪在此刻到达顶峰,他哽咽着一遍遍呼喊我的名字,抱着我失声痛哭。
燕王府中高朋满座,鼓乐喧天,充斥着欢声笑语,唐熠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新娘下轿,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夜空炸开火树银花,震天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作响,见证着这场空前盛况的婚礼。
月亮藏进云雾,星星沉入美梦。
世界独余他一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正文完—
by 知乎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