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

原文

武帝乳母尝于外犯事，帝欲申宪，乳母求东方朔。朔曰：“此非唇舌所争，尔必望济者，将去时，但当屡顾帝，慎勿言。此或可万一冀耳。”乳母既至，朔亦侍侧，因谓之曰：“汝痴耳。帝今已长，岂复赖汝乳哺活耶？”帝凄然，即敕免罪。

东方朔于后人眼中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褒贬不一，但诙谐多才却是大家一致认同，以至于说相声的把他列为了祖师爷级别。武帝继位后要广招人才，东方朔写了三千片竹简的自荐书，渐渐被武帝接纳，竟入中枢。东方朔在皇帝身边擅于劝谏，所以大臣们遇到难解之事也要请他从中斡旋，这一篇讲的便是武帝乳母求救，东方朔导演了一出好戏。

自古皇帝乳母都有特殊待遇，虽非血缘，但有哺育之恩，乳母的地位因此水涨船高。一般来说，接受巨额赏赐，提拔亲戚做官都不在话下，更有甚者——明代天启皇帝的乳母甚至把握朝政祸乱国家，可见一斑。汉武帝对乳母也是尊崇有加，但有要求即刻满足，因此乳母愈发肆无忌惮。

不过汉武帝不昏聩，乳母触犯了法律，他不愿因私废公，于是交由司法机关论罪。乳母仓惶之下求助于红人东方朔，东方朔不假思考就出了个主意——演一场戏。他常在帝侧，对汉武帝的性格了如指掌，辩解哭闹都不管用，只能抓住皇帝心软念旧的性格做文章。

乳母听从东方朔意见，进宫辞别皇帝时既不哀求也不哭啼，只是告别时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挥袖，尽情抛洒无尽惜别的眼光，竟无语凝噎的气氛达到了极致。这个时候，东方朔登场，一句话成了催化剂：您这位大妈啊，您有点儿痴啊，皇帝现在多大了，难道还要靠吃您的奶水才能活么？

没有辩解，没有倾诉，武帝柔软的小心脏登时脆弱得不要不要的，想起前尘往事，不由得泪流满面，当即宽恕了乳母。

这一段故事，还有一个版本，内容大致相同，只是导演换人了，是艺人郭舍人，也是武帝身边红人，相传还是乳母的儿子。

从古文学习的角度看，这段文字有几处需注意：

一是常见的词——尝：尝的原意与吃有关，《诗经》中秋祭便叫作尝，尝的常见释义是曾经，是吃的引申——吃过了便是经历过了，可以这样理解。

另外，人称代词“汝”和“尔”在这里都出现过，东方朔单独跟乳母说话时称“尔”，武帝在时东方朔称乳母为“汝”，同样是你的意思，但语气略有不同。在我看来，“尔”有教训的功效，多少带着一些自负，有点居高临下；“汝”则是要买武帝的面子，更适合当时的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