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资深的注册护士默默地在脑海里列出了一份清单：咳嗽，呼吸加快，以及红眼 ---- 似乎所有病得最重的患者都有红眼。

眼睛的异常告诉切尔斯 . 欧内斯特护士，有些事情不对劲。果然，紧接着，位于华盛顿州的柯克兰护理中心的医护人员们已经开始与肆虐整个护理中心的新冠病毒进行着艰难的斗争。而在此时，美国人对于新冠的可怕后果还尚不知情。

欧内斯特护士说在柯克兰护理中心的20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病毒爆发。

“这是我在所有病人身上都发现的现象，他们的眼睛都像过敏一样。。。眼白部分并没有变红，而是更像眼睛外面有一圈红色的影子，” 欧内斯特护士接受采访时说。

不久前，美国眼科学院向发出警告：新冠肺炎可能引起结膜炎。而结膜炎的症状正是眼睛四周发红。学院提醒眼科医生们见到此类病人时，要注意保护口，鼻和眼。因为他们有可能就是新冠感染者。

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列出的清单，高烧、干咳以及气短是感染病毒的主要症状。眼睛问题并没有被列入其内。这份清单并不能包含所有症状。

欧内斯特护士所在的护理中心就出现了这种状况。不过，对于他们，以及附近一所收治他们病人的医院的医生来说，眼睛的异常就意味着新冠病毒已经入侵人体了。

“我们曾见过只有红眼的症状的病人。他们去医院治疗，然后接着就去世了。” 欧内斯特护士说。

“甚至灾难医疗控制医师都对我说过，‘他们有红眼吗？’ 然后我会说是的。接着他们就会说，‘我会帮你找个床位’。这就是这种情况对于这些患者的影响。”

欧内斯特护士说她并不很了解柯克兰护理中心的患者们 -- 她原是一所姊妹机构的护理总监 -- 但当她得知柯克兰护理中心出现了一例新冠感染者，并且需要志愿者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

而且，正如其他的美国人一样，她当时并不知道新冠病毒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她接下来所看见的将会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白天，护理中心的年长的病人都还有良好的生命体征。但一到晚上，情况就彻底失去控制了。而欧内斯特恰巧上的是晚班。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入侵。我会把它比作追踪魔鬼，因为事情真的就是如此。” 欧内斯特护士说。

她说她记得曾经一天晚上走进一间护理病人的房间，当时还是一切正常。而四个小时后，病人的呼吸就十分困难了。

一量救护车正离开位于华盛顿柯克兰的护理中心。

“他开始时是坐着的，而且可以正常进食。他没有任何症状。他的生命体征稳定。然而，在凌晨两点时，他的呼吸频率就达到了30以上，而他的氧气饱和度却还不足80。他的身体十分僵硬。他的面色通红。他有红眼，而且绝对处于痛苦之中。 我们拨打了911，将他送去治疗了。”

如果眼睛是一条看得见的提示，那么干咳就是一条听得见的提示了，欧内斯特护士说。

“我开始追踪咳嗽的病例，并且记录下我所看见的这些患者身上的所有症状。他们的临床表现都很类似 -- 他们的呼吸频率都会很高，他们的氧气饱和度都会很低。”

她说，当本地的医生，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卫生与公共服务的工作人员最终来到之后，她就将她以及其他护理人员的所见与他们分享了。

然而在刚开始时，他们在抗疫斗争中也曾感到过孤独。

护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在疫情爆发确认后穿着防护服

“如果让我描述的话，你就像是上战场，而物资又很紧张。后方的支援来得很慢，而伤亡又有很多。。。并且你看不到敌人，” 欧内斯特说。

“护理中心就像一个交战区。我会检查每个房间，检查每个病人。如果一个房间里不再剩下任何病人，我就会将其关闭并贴上封条。”

她说在她20年的护士和管理者生涯里，她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

病毒在这个位于西雅图郊区的护理中心蔓延。根据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护理中心的数据，至少有129名包括患者，医护和访客在内的人员感染。总共有29名与护理中心有关的人员死亡，其中18名为患者。而且，正如中国和其他先爆发疫情的地方一样，年老者有最大的死亡风险。

南希 . 巴特纳是美国西北部护理中心的副主席。她称死于新冠病毒的患者平均年龄为80岁。

当想到那些逝者时，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就是这些病人们。。。失去他们。因为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很让人痛苦，” 巴特纳说。她担任柯克兰护理中心主任已经14年了。

她说，原本是为了防备流感季，全体员工已经进行了防控病毒感染的培训，而且也执行了普通防控步骤。

但是，一份疾病控制中心的有关护理中心疫情爆发的报告却批判了其一些防控规章，有效防控的不足，以及一些员工同时在多个机构工作的现象。

伊莎贝拉 . 伊凡诺娃自2005年起就是护理中心的注册护士。她说没有任何人为这个首次出现的新冠病毒作好了准备。

伊莎贝拉 . 伊凡诺娃正值疫情爆发时，穿着全套防护服，手拿水仙花

“我们做了我们通常会做的。我们送他们到医生那里去检查，但我们决不会想到像新冠肺炎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想到，” 她说。

护理中心通常会收治两类病人 -- 那些有老年痴呆症或其他影响正常生活的病痛的长住者，以及那些手术后或疾病后需要一段时间康复帮助的短住者。

“我们工作时很团结，” 欧内斯特护士边流泪边说。“有的护理人员与他们照顾的病人关系很密切。我们拥抱他们，我们亲吻他们，我们爱他们。”

鲜花装点着护理中心外的树木。而这里曾有如此多的人感染。

医护人员们相信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面对这场危机，但他们也知道或许他们犯了一些错误。他们只是在试图拯救那些倒在他们面前的人。

“而这就是我的首要任务，” 欧内斯特护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