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钱江晚报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记者 何丽娜 通讯员 张弛

结婚5年时间里，先查出双侧输卵管堵塞而切除，之后连做3次试管婴儿都没成功，最近，好不容易第4次试管婴儿成功，却在孕早期得了结核性脑膜炎。

生育，对于多数女性而言是本能之事，可在晓月（化名）却一波三折，甚至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平常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然得结核性脑膜炎？又为什么偏偏是在孕期？尽管早已在医生那得到答案，可晓月的脑子里依然不断重复着这两个问题。然而现实残酷，如果马上治疗，孩子必须拿掉，如果扛着不治疗，则她与孩子都有生命危险，摆在她眼前的路，别无选择。

钱报记者在浙江省结核病诊断治疗中心（杭州市红十字会医院）见到她时，这个命途多舛的29岁女人已经开始勇敢应对新的磨难。她毫不避讳跟我讲述自己的过去，希望别的人看了她的故事后能少走“弯路”。

孕早期恶心、呕吐、头痛、高烧

竟是结核杆菌跑进了脑子

秋日的上午，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但空气中仍夹着一丝寒意。晓月躺在病床上输液，整个人蜷缩着，背对着窗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住的是一个两人间，隔壁床是位老太太，状态看起来比她要好一些，盯着墙上的电视机看剧，时不时还与陪床的女儿互动两句。一屋子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人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

陪我去病房的是结核病诊治中心的副主任鲍志坚，他是晓月的主管医生。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晓月表现出一种本能的紧张，以为自己的病情有什么变化。鲍主任连忙告诉她：“你的治疗进展很顺利，后面的事情我也会跟妇产科对接好，你不用担心。现在有位钱江晚报的记者想跟你聊聊，写篇报道，可以提醒别的人少走弯路。”非常意外，晓月竟欣然答应，坐起身，用手理了理她的齐耳短发。

晓月当时已经怀孕16周，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特别的显怀。“我这几天偶尔感觉肚子突然一抽，还以为孩子掉了，结果空紧张一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撩起衣服指着肚子的下方跟我说。以过来人的经验，她可能是胎动比较早，但我没告诉她，怕她到时手术会更舍不得。

“胚胎移植进去半个多月，我就开始胃口不好，任何油腻的荤的都不吃，连电视上看到都能狂吐。我想吃点辣的，但家里人担心对孩子有影响，所以就只能天天喝白粥。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早孕反应比较大而已，等过了3个月就会好的，哪会想到后面有这档子事。”晓月说。

“大概在怀孕一个月时，她老感觉后脑勺疼，因为做试管婴儿晕早期要多趟，我觉得可能是躺多了才头疼，也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又过了半个月开始发烧，高烧至将近40℃，才匆匆忙忙跑到当地医院，医生初步一查说是得抽骨髓。我因为怕痛加上心里又慌，又拖了一个星期，期间一直烧得很厉害，儿童退烧药用上去体温下来两个三小时就飙上去，没有办法才抽了骨髓。最后查出来是这病，就直奔杭州了。”

连着已三次试管婴儿失败这次该

马上治疗还是保孩子继续扛？

结核病，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结核杆菌一般通过呼吸道先进入肺，所以肺结核的病人最为多见。但病菌会随着血液跑到身体的各个地方（除头发和指甲之外），停在骨头里叫骨结核，停在心包膜上叫结核性心包炎……而结核性脑膜炎，在多种结核病中属于较为凶险的一种，病死率不容易小觑。

“在孕期发作结核病的准妈妈，我们每年都会碰到好多例，如果在孕中后期的话，我们可以有选择性用药，一般不会对宝宝造成什么影响，可你是在孕早期，而且病情看着来势汹汹，要是不及时治疗，存在的风险一天比一天增加，拖延只会给晓月和孩子都带来巨大的危险。但如果现在用药，抗结核药是致宝宝畸形的重要因素，这就意味着宝宝不能再留下来。”鲍主任曾经帮她做的分析，晓月和家人纠结了好几天。

“结婚5年，我们俩就为生孩子这一件事努力。当查出双侧输卵管堵塞得切除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能当妈妈了。后来医生说现在医学发达，可以试管婴儿。对此我一无所知，试过之后才知道，又痛又难。吃完促排卵的药时，肚子会鼓起来，比现在怀孕快3个月还大。取卵的时候，我的卵巢长在子宫的后面，人家一根针就能取到，我得两根才行。连着三次的失败，我已经开始有点害怕这事。这次好不容易成功，全家人都充满期待，我真的不想轻易放弃。”晓月说着声音变得低沉，右手不自觉摸了摸肚子。

然而，在结核病治疗方面，杭州市红会医院在全国都能排得到前几号，晓月和她丈夫冷静下来想想，“只要人能健康的活下来，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于是，他们做出了马上治疗的决定。

如今，已经用药快两周的晓月，结核病的传染性已经大幅降低，高烧、头痛、恶心、呕吐等一系列不舒服的症状已统统消失。她给我看了几天前才做的B超报告，两个宝宝看起来长得蛮好，但抗结核药具有一定的致畸率，所以，即使再舍不得，她也不能做不负责任的决定。

这种骨肉分离的悲剧本可以避免

临床调查：不孕女性中不少有盆腔结核

11月8日，晓月通过手术正式告别两个孩子，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红红的，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流了多少眼泪，那种骨肉分离的痛与无奈难以言表。

11月11日，我通过微信问她身体恢复得怎样了，她给我发来几秒钟输液的视频，说还是很虚。我跟她说要好好休息，她回复我“可惜是两个男孩”。我不知道微信那头的她又伤心成啥样，竟不知该跟她怎么聊下去。

我又去找了鲍主任，他也感慨道：“其实这种悲剧本可以避免的，如果在做试管婴儿前的检查时能发现蛛丝马迹。有临床调查发现，现在不孕不育的女性中，双侧输卵管堵塞的，有60%-80%是盆腔结核，因为这病与肺结核、脑结核等相比对身体影响不明显，往往容易被大家忽略，他怀疑晓月曾经查出的双侧输卵管堵塞或许也是盆腔结核。其实，人群中有近一半的人潜伏着结核杆菌，平时它们处于休眠状态，等到怀孕、生病等免疫力低下时，它们就可能伺机出来搞破坏。”

鲍主任说，晓月不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结核病孕妇，但绝对是最年轻最勇敢的一个。

“3天1万，我的命没那么值钱啊！欠老公、兄弟姐妹、朋友的我这辈子怎么还？”“今天雨也下了，什么都做了，我也被吓到了，手脚都软了，医生怕我跑上厕所都跟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切都是天意”翻看了晓月最近发的几条朋友圈，我在最近的一条下面留言：要相信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