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苗民(苗医生治疗)

接续前文《“苗外之苗”之六：泰人南迁，八百媳妇入中国始末，苗族迁入泰国》。

这一系列文章其实写到上一章节，理论上已经可以收官了。道理很简单，从中国境内迁徙出去的民族，成为其他国家的公民以后，事实上与我们就没多大关系了，再从中国的邻国向更远的地方迁徙，更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再谈论他们，主要还是因为心里有那一分好奇的缘故。

但据我查到的资料，凡是讲外迁苗民历史的资料，一般都要讲到他们的一部分是如何迁徙到美国的，所以我的这一系列文章也要按这个套路写到一部分苗民移民到美国作为文章终止符。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历史上外迁的民族，一定是在国内混得不好的一群人。当这些人离开祖国以后，原有的民族压迫感会消失，但与此同时新环境下原住民带来的生存压迫感接踵而至。如苗族刚迁入老挝时，曾为争夺山地同当地卡族发生过严重冲突。

虽然东南亚地区民族众多，但强势民族并不多，素以抱团著称的外迁苗民还不至于没有立锥之地，但是外迁苗民想要在当地建立唯我独尊的霸权地位也不可能。是保持本民族的超然态度，还是融入到当地社会生活中去，这是外迁苗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他们也不太有机会去选择适合本民族发展的道路。

深深卷入到现代战争中的老挝苗民

这有客观原因，苗民来到东南亚的时候也是东南亚沦为西方殖民地的时代。当地封建国家旧有的管理秩序正在消亡，传统的文化与人伦思想正在溃散，西方殖民者的政治、军事、文化全方位的渗透与影响不断加强，部分外迁苗民被动卷入到各种战争纷争之中。

法国相较于荷兰和英国殖民者进入到东南亚地区，是比较晚的。当时法国经历了与英国的百年战争之后，又长期与意大利、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哈布斯堡家族等在欧洲大陆争霸，无暇顾及对东南亚进行殖民。英国殖民者在拿下印度以后，很快把侵略的触角伸向马来半岛和缅甸，荷兰殖民者则不断扩大在印度尼西亚的占领区。这时的法国是非常眼红的，因为他们只在东南亚占据了很少的土地。

但是法国一直没有停止派遣殖民侵略军的先驱——传教士——到东南亚传教，以此对这些地区进行窥视和渗透。有些传教士也来到中国西南地区非法传教，这也是后来引发清朝末年西南地区各种“教案”的源头。

而中南半岛上的暹罗国很早就感受到西方侵略者带来的危机。到17世纪，葡萄牙人在东南亚从事海盗行径，荷兰人企图垄断暹罗的对外贸易。荷兰和英国的殖民者先后侵入暹罗。公元1612年（万历四十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暹罗阿瑜陀耶和北大年设立商馆。公元1618年（万历四十六年），英、荷两国在暹罗发生争夺殖民利益的战争。殖民者不仅掠夺暹罗国王的财富，还以武力干涉暹罗内政。到17世纪中叶，荷兰驱逐了葡萄牙在暹罗的势力后，又嫉妒英国在暹罗的势力，遂派军队封锁湄南河口，迫使暹罗签订不平等条约。

公元1664年（康熙三年）8月，法属东印度公司建立，监管法国与印度、东非、东印度群岛和印度洋其他领土的贸易。法国殖民者的出现使得暹罗国王误以为出现转机，暹罗国王幻想可借助法国殖民者的力量与英国、荷兰殖民者抗衡。

公元1678（康熙十七年）年，希腊人康斯坦丁·华尔康因会说会说葡萄牙语、泰语和马来语，成为暹罗国外贸总监。为抵消荷兰人日益增长的影响，华尔康争取暹罗国王那莱，也就是拉玛铁菩提三世与法国亲近。公元1682年（康熙二十一年），华尔康任命外国传教会的在俗教徒法国人勒内·夏博诺为普吉港总督，并授予其披耶头衔和身份。公元1685年（康熙二十四年），华尔康还监督了一项协议的签署，授权法国在两个筑有防御工事的贸易地点——墨吉（又译丹老）和曼谷安置近650人的驻军。

公元1686年（康熙二十五年）9月1日，暹罗那莱王根据华尔康的建议，派出的使团来到凡尔赛宫，向法国国王路易十四递交国书，请求得到法国的友好帮助。暹罗国阿瑜陀耶王朝的使节团有戈沙班等三位使节，以及8位贵族、数位官员、12名前来学习法国艺术的男孩和一大批仆人。

路易十四接见暹罗使团

法国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积极染指暹罗。公元1687年（康熙二十六年），法国以援助暹罗为借口，派兵1400人来到暹罗。法国军官乘机窃取暹罗军队指挥权，法国传教士力劝国王那莱改奉天主教，以便操纵暹罗内政。法国企图在曼谷和墨克驻扎法军，激起暹罗人民的强烈反对，结果导致反法起义，大杀天主教徒，并驱逐欧洲殖民者出境，法国为此付出沉重代价。最后，那莱王在囚禁中死去，华尔康被斩首。

公元1688年（康熙二十七年）11月，签署了投降书的法国殖民军垂头丧气地乘坐旗帜号撤回本地治里（位于印度东岸的城市）。而暹罗的贸易政策重新回到原先与马来和中泰两国构成的格局上。这次失败导致法国长时间退出亚洲舞台。

但法国传教士在越南的活动一直没停止过。法国殖民者利用法国传教士充当精神殖民的先行官,对越南进行文化、思想渗透。许多传教士兼有商人的双重身份,长期有计划地搜集越南的地理、经济、商业和贸易等情报,开始研究越南历史。法国传教士创造了现代拉丁化的越南拼音文字，通过推广拉丁化越南拼音文字，诱导越南脱离汉字文化圈，妄图使越南摆脱宗主国中国的影响。一些法国旅行家、探险家也纷纷来到印度支那旅行、探险，写下了不少游记和回忆录。还有一些法国学者,也开始对印度支那的文化、艺术、人类、人种等方面进行研究。这一切都为法国下一步殖民东南亚做了前期准备。

公元1802年（嘉庆七年），原安南阮氏家族的后代阮福映在法国殖民者支持下灭西山朝，建立阮朝。次年阮福映遣使宗主国中国，请求改国号为“南越”，最终嘉庆皇帝下赐国号“越南”，并册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

公元1858年（咸丰八年）9月，法国殖民军在越南中部岘港登陆。公元1861年（咸丰十一年），法国占领越南西贡（今胡志明市），次年强迫越南签订《西贡条约》，六年后又占领南圻，并将其更名为交趾支那。为拥有整个越南的宗主权，法国与中国爆发中法战争，并在公元1883—1885年（光绪九—十一年）期间占领了越南中部和北部及柬埔寨，将越南中部更名为安南，北部更名为东京。公元1885年（光绪十一年），中法签订《天津条约》，中国正式放弃越南宗主权。

《西贡条约》

公元1887年（光绪十三年）10月，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正式成立。公元1893年法暹战争后，暹罗王国被迫割让老挝予法国，老挝遂被纳入联邦范围。公元1904-1907年（光绪三十—三十三年），暹罗王拉玛五世为保持国家独立，两度割让湄公河东岸领土给法国，至此形成法属印度支那，即今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的雏形。

1930年法国印度支那总督巡视阮朝顺化，阮朝人员唯唯诺诺

法国在把整个印度支那变成殖民地以后，开始以重商主义为基础，有计划地展开行政管理与开发经济资源。印度支那联邦总督保罗·杜美说，他的任务是（向法国）证明印度支那有巨大的商业利润，印度支那是他们获利的源泉，及向纳税人证明他们将不再需要继续为此纳税；印度支那将给法国工业和商业开辟广阔的市场，将迎接法国资本家的才能和智慧；印度支那将赡养法国的陆军和海军；从而，印度支那将为法国在远东带来一个坚固的经济和政治根据地。

法国议会于公元1892年（光绪十八年）1月28日以绝对多数通过了一个关于印度支那的法令，把印度支那定为被法国“同化”的殖民地，以“壮大法兰西民族”。法国企图通过直接统治的行政管理方式，大力推行同化主张。学者指出，“同化而不是联合，才是法国殖民主义的主旨。”

法国在印度支那实行总督集权统治下实行“分而治之”的殖民政策。印度支那三国被划分为五个地区，各地区采取不同的殖民统治方式。越南分为南圻(交趾支那)、中圻(安南)和北圻(东京)三个部分。交趾支那为直辖领地,东京为半保护地，安南为保护地，柬埔寨与老挝则是两个“保护领”。此外，河内、海防等重要城市受总督直接管辖，其市长和行政长官由总督任命。

法属印度支那五个地区，同时管辖租借中国的广州湾（湛江一带）

老挝分为上寮和下寮，各设一名法国专员管制。上寮行政机构设在琅勃拉邦，下辖6省；下寮行政机构设在孔埠，下辖7省。沿老中边界的北部地区由法国实行军事管制。老挝大部分地区在法国官员直接统治之下，但也保留着旧的封建统治机构。琅勃拉邦国王还保留王号与特权，万象作为行政首都设副王，占巴塞王公依然存在，但他们都要听从法国最高专员和驻扎在当地的法国专员的意见。法国人控制了行政、立法、司法、治安、财政和教育事务方面的实权，同时通过当地的头领行使权力。为维持地方秩序和开展贸易，法国人与当地上层人士和部族酋长们合作。

法国殖民者对印度支那的剥削是极为残酷的，捐税名目繁多,税额不断增加。捐税名目包括田税(土地税)、人头税、工艺税、烟税、盐税以及卫生税等。凡18—60岁的人都得缴纳人头税。据公元1887年（光绪十三年）6月北圻的规定和公元1888年（光绪十四年）8月中圻的规定，人头税北圻增为215盾,中圻增加到213盾。最野蛮的是当年死亡者亦需缴人头税，由生者代缴。

鸦片烟实行专卖，公开出售。公元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鸦片烟每公斤纳税45盾，公元1899（光绪二十五年）年上涨到77盾。公元1900—1910年，法国殖民政权从印度支那鸦片专卖中获取了7700万法郎的利润。在宗主国法国吸食、贩卖鸦片是非法的，但在印度支那殖民地到处都是鸦片烟馆。

迁入老挝的苗民最先进入法国殖民者视线主要由于种植鸦片。法国殖民者于公元1900年初在老挝进行了一次人口普查。该年度镇宁地区的4万人口中，有4000人是苗族或瑶族。但有学者认为这个数字不准确，因为在公元1903年的人口登记中，仅镇宁高原登记的苗族种植鸦片的户主就有1200人，苗族1户平均人口一般是6～9人,而且还有许多种植鸦片的苗族并没有被殖民官员登记。还有一些苗族并没有种植鸦片，也没有被登记。这说明法国殖民者关心的不是人民，他们关心的是种植鸦片的利益。

法国殖民者入侵以后，苗族人民为争取平等多次发动反抗殖民统治的起义。法国殖民政府不得不允许他们在规定范围内实行自治，一些苗族首领被任命为地方官吏。在这期间，老挝苗族内部发生了派系斗争，导致起义队伍的分裂和失败。法国殖民地政府对苗族聚居区的管理进行了调整，允许居住苗区的苗民自己选举自己的区长，截至1945年，川圹省已有17个乡由苗人出任乡长。

由于不堪法国殖民者的严重剥削，苗民于公元1917～1922年掀起一场大起义。这次大规模的苗民起义使法国人认识到苗族在印度支那的力量，法国殖民者为此调整了对苗民的管理政策，在苗民权益方面实施了一些改进方案。这些方案的改进对双方都有一定的好处。自此以后,老挝苗族中的一部分与法国人的关系日益密切，他们在谋求共同利益的基础上成了盟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苗族中的部分家族，如IYFoung家族得到法国支持并且建立了双方的合作关系。战后，在老挝掀起反抗法国殖民统治的斗争时，与法国建立合作关系的IYFoung家族及其控制下的人群成了法国人的盟友。到公元1954年，法国人承认老挝的独立主权后，虽然老挝的政局动荡，但苗族的势力仍然不可忽视。IYFoung家族里有几位杰出人物在老挝王国政府中占据较为重要的席位，来自杨氏家族的杨道在法国获得博士学位后，曾任老挝王国政府顾问委员会成员。

公元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迅速崩溃，之后成立了亲德的维希法国政府。同年9月，维希法国宣布将印度支那转让给日本，从此印度支那进入日治时代，直到公元1945年日本投降。在这期间，老挝的一些苗族人既与法国人合作，也与日本人合作。

法国殖民者在印度支那建立起殖民统治后，加强了文化同化政策，即要求殖民地人民必须接受和学习法国文化。法国殖民者首先在越南强制性推行拼音文字，并逐步发展为以法语为主、越南拼音文字为辅的语文教育。到20世纪20年代，越南掌握拼音文字的人数已超过懂汉字和字喃的人数，并逐步确立了拼音文字在越南的主导地位和作用。

越南人已经不认识历史上的汉文圣旨

公元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法国人又在西贡建立了“法国远东学院”。公元1917年起，法国殖民当局开始在印度支那全面推行法国式教育制度，实行小学、中学和大学三级的近代普通教育体制，同年正式创办河内大学。第二年又废除了越南原有的传统教育体制及科举制。

法国殖民者还大力传播天主教，到二次世界大战前，印度支那的天主教徒已超过100万人，在亚洲仅次于菲律宾。

由于东南亚陷入殖民地时代，移居老挝的苗族，不得不接受大量西方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基督教对苗族的影响更大。苗族人民固有的传统文化发生了很大变化，过去生病主要请巫师赶鬼的苗民，在生病时已开始接受西医的治疗。苗民的传统观念发生巨变，也就埋下了与外来入侵者合作对自己有利的思想。但是这些苗族人始料不及的是，由于他们深深卷入与殖民者的合作关系，现代战争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灾难，他们遭受惨重的伤亡，许多村寨横遭毁灭。在当地人民的不理解与反对之下，他们多次在无奈的情况下，再次背井离乡,而厄运也一再降临在这些苗族人头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