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连载（七）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她豁出去骂尽了他们的祖宗八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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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峭口哨响。

几只狗立时掉头跑了。大奶奶挥着棍诧楞住，大伯和父亲也惊停了哭声，定定望过去。

走过来一个精瘦的老头。

望望大奶奶和孩子森冷着说：“哪庄的婆娘，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带两个小孩，快走。”

老头走了后，大奶奶的棍“叭嗒”砸了地，这才觉到全身的衣服全湿透了。

大伯和父亲扑过来，抱住了她，大奶奶两手抱紧儿子，全身虚脱的要站不住。

天放亮时，大奶奶才赶到爷爷的驻巡地。大伯和父亲的脚磨的大泡小泡血淋淋的，一走一颤，娘仨疲惫不堪。

爷爷驻扎在郊区一所大户人家闲置的院里。

前面一溜正房办公处，中院有个单独小院，爷爷和小奶奶住着。别处房子下属住的，后院杂房当兵的住着。

爷爷占用的小院，精巧别致，院里有假石花木，花木开的艳丽正浓，绿叶茐茐茂盛。

两间屋雕刻细致，古色古香，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卧室。

儿子陈振文早早睁开了眼睛，吵闹着要起。

小奶奶揉着睡眼，有些恼怒地喊女佣给振文穿衣服，下了地的振文欢天喜地，东摇西晃让爷爷抱。

爷爷抱着，逗着振文来到前院办公室，一直要睡到自然醒的大奶奶今天破天荒起个大早，追到办公室，两人开开心心逗着走路还不太稳的振文。

很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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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看到爷爷的驻扎地，立时精神高涨。

她牵着大伯和父亲来到大门口，两个持枪的士兵板板正正站着，一个瞪着眼喝道：“别进去，这是团部。”

大奶奶恶狠狠便骂：“就是皇帝老子的金銮殿，老娘也要进。”

士兵恼怒叫：“哪来的疯婆娘，一边去，一边去。”

大奶奶跳过去，二话不说“啪啪”给士兵两个响巴掌，扠着腰威凛：“告诉你们的团长大人，就说他大老婆带两个孩子来哭他了，看死了没有。”

俩士兵被大奶奶的气势震蒙了。

另一个朝挨打的挤挤眼，谄媚讨好地说：“太太，小的也是尽职站岗，您和两位公子稍等，我马上给团长大人通报。”

抬腿往院内跑。

大奶奶“哼”了声，拉过大伯，父亲，一脸鄙视气昂昂往里走。

挨打的士兵见状忙过来阻拦，但学乖了，满脸堆笑说：“太太，您稍等，稍等，马上通报就来了，您别为难小的。”

大奶奶扬手又是一巴掌，骂道：“滚。”

士兵揉着红胀的脸，皮笑肉不笑，他不敢太较真拦住大奶奶不放。

他本能觉到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半拦半退。大奶奶带着两个儿子就这样进了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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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的士兵迎头碰上大奶奶。

他点头哈腰地叫了声：“太太，您和公子请进”，这士兵机灵的很，闻到了火药味，没敢带大奶奶去见爷爷，赶紧溜了。

大奶奶领着大伯和父亲，一间间屋看过去。

有过来往去的士兵，看娘仨狼狈样，刚开始士兵神色有些迷惑，后来就互相挤挤眼，明白咋回事了，谁也不敢上前指路。

大奶奶终于把爷爷和小奶奶堵在了门口。

那一刻她是首席上威严的判官，又是居高临下的胜利者对着大开杀戒的猎物，她的杏眼激光一样毫不留情射向二人。

一向严峻的爷爷在大奶奶鄙视下，灰溜溜不自在了，他心虚没敢上前说一字，倒背着手，又在凝望墙上的字画了。

小奶奶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闪光的丝绸旗袍微微颤动着。

只有无忧无虑的振文天真地跑着咧嘴直乐。

讲这段故事的是陈青的一个远房老爷子，那时他在爷爷部下当勤务兵，全程目睹了事情的高跌起伏。

他的孙女和陈青一般大，不解地嚷嚷：“爷爷完全可以带着小奶奶强行走呀，没必要挨那个辱骂的。”

小时候的陈青也浑然不透，成人感情世界的蕴含，长大后黙悟，知大奶奶者爷爷，知爷爷者大奶奶。

大奶奶不出这口恶气，死也不会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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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咬牙切齿地骂。

她的怒火火山爆发地喷着，那恶毒的讥骂，像滚滚黄河一泻千里。

她索性坐在门当口，她那有名的长篇大骂，多少年后让有幸入耳者，仍心有余悸。

大奶奶骂尽了爷爷的祖祖辈辈，那一刻躺在九泉下的先人也会面红赤耳，会生吞活剥惹事的爷爷，大笔一挥驱出家族。

骂完了爷爷。

大奶奶开始不依不饶地骂绝了小奶奶的祖祖辈辈，近近代代，大奶奶的词汇丰富，新鲜，利索，刻薄，毒辣。

她让陈青的小奶奶此时有洞去钻，有绳去套，有药去喝，有河去跳。

爷爷至始至终站在笔迹前动也不动。

振文吓地哇哇直哭，他偎紧小奶奶让抱抱，小奶奶忽儿愤愤然“啪啪”煽他两巴掌，细长的手印在振文嫩嫩的脸蛋上鲜红夺目。

振文哭得惊天动地，被闻讯赶来的保姆急急抱走了。

大伯和父亲仇恨的眼光射向小奶奶。

小奶奶天性中的高傲性格勇猛喷发了，她指着大伯和父亲歇斯底里地，冲外面喊出了那一句“著名”的：“把那两个免羔子给我拉出去枪毙。”

这免羔子三个字的绰号，终生背在了大伯，父亲身上。

陈青最初不知道村里人有时跟大伯，父亲开玩笑说，大兔羔子，二兔羔子什么意思。

知道这个故事后恍然了。

骂声连天的大奶奶听了这话“腾”地窜过来，抓住小奶奶又打又骂。

多少年后，大奶奶对这句话仍耿耿于怀。

大奶奶石破天惊的大骂早惊动了所有人，慑于爷爷的威力不敢明目张胆地围看，墙角屋后蔽着偷乐的人，爷爷头也不回厉声喝道：“来人。”

立时跑进几个勤务兵。

拉扯半天把两个打成一团的女人分开，小奶奶披头散发，衣鞋不整，哭的鼻子一把，泪两行被勤务兵架往住所了。

大奶奶头发也乱糟糟的。

但像一个历经战场，仍精神抖擞，气焰强盛的圣斗士。勤务兵上前要拉她，大奶奶凶恶地扬手又打。

勤务兵识趣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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