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6，住院第13天。（0825医生说妈妈还有2周）

早上医生查房，对我说现在采的血不够化验了，如果疼今天再注射吗啡，上次注射睡太多可能是剂量大了，这次少给点。

中午开始妈妈频繁如厕，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怎么都不舒服，如厕也是一种换姿势放松，我今天例假，肚子疼头晕犯困，躺一会儿就帮她如厕，再躺一会儿再如厕。

下午14点多，妈妈说了句话我们都听不太清楚，我以为她要回家，确认几遍，妈妈说要“回病房”，我说妈妈咱们本来就在病房，没离开过；过了一会儿量体温，她夹不住，我坐她身边扶着，她说“把小猫抱走”，她以为我是小猫了，我说妈妈小猫早就被表哥（另一个表哥）抱走了。

15点多，她又说了两句，我问了几次愣是没听明白，我就问妈妈你是不是很疼，我让他们给你打止痛针好不好，这次她明确点头，含糊说“好”，姐姐在手术室不能打扰，我向医生办公室跑去，路上遇见相熟的医生MM，跟她说我妈妈疼要止痛，她火速打电话进手术室，那边说我姐接不了电话，医生MM就决定给妈妈打半支曲马多，跟护士强调另外半支不要扔，留着。15：30打了半支曲马多，半个多小时厚还是疼，又打半支，后来说不疼了，现在“得劲儿”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说上不来气，怎么调氧气都不行，我又到处找医生，这次联系到手术室里面的我姐，里面传回医嘱，点了些药，又稳定下来了。

傍晚，表哥去打饭，妈妈坐在坐便椅上如厕，我陪在旁边，妈妈断断续续说“财产……分”，我说房子已经过户给我姐了，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说存折，我说她的存折，社保卡都在我和姐姐这里，她点点头，还试图给我讲她的工资先发到存折，后来改发到社保卡里了。话说得非常艰难，中间有些波折总算听明白了。然后她说给表哥多少钱，给二表姐多少钱，给另一个表姐多少钱，说了句“不欠他们的”，意思是之前他们有的人在她生病时给她钱了要还回去，说老虎哥伺候她了要多给，我一一记下，她还说貂皮大衣，意思是也要分，我立刻说给姐姐吧我在南方用不上，她点头同意。又提出要见舅舅家的小表哥和大姨。最后我把她的话记在手机记事本上，截图放大给她看，她看了看放心了，之后还想说什么，我说妈妈（装老）衣服已经买好了，放心，她又点头，然后说“轮椅…沙发…”，我没理解，我说坐便椅以后给我大姨父，她点点头，又说“轮椅…沙发…舒服”，我说家里沙发舒服是吗？沙发也要分吗？她说不是，是“轮椅舒服”，要坐轮椅，说坐便椅硌得慌，换成轮椅就舒服多了，我说轮椅前天让我姐夫拿回去了，我让他马上送来，她说好。在坐便椅上又坐了一会儿，就问我，轮椅怎么还没到？我说我去催。然后表哥打饭回来了，我说了妈妈的要求，他去找来医院的轮椅，妈妈说累了躺一会儿再坐吧。待姐夫把家里轮椅送来，妈妈躺在床上，问她要不要坐轮椅了，她说太累了不坐了。

晚上，长春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空气愈发清凉，舅舅家的小表哥来了，也是医生，跟妈妈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小表哥说，妈妈听，让我把念佛机拿来放在妈妈枕头边，他告诉妈妈什么也别想，就听佛音，在心里默默念佛。又偷偷跟我说舅父当年最后的情况，意识迷糊了几天，最后吐血就没了，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告诉我最后要吐血了（第一个是妈妈那个老朋友，每天让我汇报情况的，她老伴儿前些年也死于肝癌，她让我多准备两条毛巾和手纸，说最后会吐血）。趁表哥陪妈妈的时间，我吃了几口外卖，结束晚餐，老虎哥去协调明天把大姨运来看看妈妈的事。

21点多，姐姐最后一台（今天第9台）手术做完了，疲惫地出来，来摸了妈妈的脉搏，说今晚应该没事，我看她疲惫，让她回家休息了，她临走前交代值班医生，晚上给妈妈注射半支吗啡，不行再半支。

22点左右，妈妈说想喝点粥，粥还是今天早上的，我说我去加热稍等一下，去热粥的时候我哭了，就假装看粥，妈妈又说想吃小柿子，我给她喂了5个小柿子，2粒藤引葡萄，我说妈妈你不用担心血糖，想吃就吃吧，她摇头表示不吃了（腹胀咽不下去了），粥热好了，表哥盛出来，妈妈说她吃不下了。我握着妈妈的手，她让我帮她擦鼻涕，我看到她混浊的眼睛里蓄着黄色的眼泪，我的眼圈再次湿润。她说现在不疼，就是上不来气，我反馈给姐姐，姐姐联系值班医生，安排心电监护，注射半支吗啡，还有点2-3种特别的药，有的泵注，有的静点，心电监护戴上以后，发现妈妈血氧低，先80多，然后70多，然后60多，心率快，130-140左右，一度到170，姐说血氧低心率自然就会快，值班医生给妈妈听心肺，说听到明显的罗音，也反馈给姐姐，姐姐给我解释说“肺内感染，胸腹水，导致缺氧 ”，让我把氧气开到刻度5，但妈妈还是怎么躺都不舒服，手臂发抖，很快妈妈又嫌心电监护不舒服，不要戴了，通知了姐姐，姐姐说那就撤了吧。到了23点多，刚才点的药起效，妈妈平稳了，渐渐进入梦乡。

0点多，最后那袋吊瓶没打完，护士来撤走了，我和表哥看妈妈睡得平稳，也困得躺下了，我想着白天大姨要来，妈妈可以挺到大姨来，姐姐周二没手术，能来一起陪妈妈，例假让我很困，剥了一个玉米，煮了玉米水，留着早上做小米粥借点味，我就睡了。

夜里听到过妈妈要表哥帮她翻翻身，早上4：30多，我起来，把小米放进炖盅，把前一天晚上煮的玉米水倒进去，打算启动，表哥说还早，再睡一会儿再启动吧，我又去睡，那时我真该去看看妈妈。躺下以后，听到妈妈让表哥又帮她翻了一次身，我沉沉睡去。

9月7日早上6：17，护士来采血，在外面叫了妈妈名字，我起来跑过去，打算帮忙，护士说妈妈不对了，我懵了，摸摸她手臂，凉凉的，就像昨晚和前天晚上那个温度，脸还是热的，护士说没呼吸了，就跑去叫医生，我给姐姐打电话说妈妈没呼吸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不该睡着，我以为最后时刻我会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看着她离去，我错过了，姐姐本来打算今天没手术陪她一天并带了住在医院的洗漱用品，她也错过了。

我们给她擦身，穿衣服，收拾东西，姐的同事们也来帮忙，现在我们坐在病房里，等待殡仪馆的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