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脖用力按床面就疼是怎么回事(手按在床上一使劲手腕就疼的受不了)手脖用力按床面就疼是怎么回事(手按在床上一使劲手腕就疼的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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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脖用力按床面就疼是怎么回事(手按在床上一使劲手腕就疼的受不了)

手脖用力按床面就疼是怎么回事(手按在床上一使劲手腕就疼的受不了)

我叫梁微。

白天,我是美女钢琴师,夜晚,我是诱人的蔷薇花。

我擅长弹钢琴,但我更习惯了周转在不同的男人间,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我走向了会所里最豪华的某间包厢。

里面,音乐动听,景象,却纸醉金迷。

商场里最有名的几位阔佬,搂着会所里最出色的几个姑娘。

“哈哈,微微啊,你总算来了,迟到了可要罚酒啊。”说话的男人四十来岁,他是在场唯一没有美女作陪的男人。

我笑笑,拿着手包走近他,当我要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时,他却一把将我拉坐在他怀里,然后,将他手中的酒液,一点点的倾进我的衣领口中。

我微叹,“朱总……”

“嘘,小微微,我们今天来点不一的。”朱总对着我耳边轻声道。

“……”

“我知道你从不出场子,可我更知道你缺钱。听着,我一会儿会来个很重要的客人,听说他就喜欢这种调调,只要你帮我把他接待好了,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我心思微动,以往不是没人拿钱打过我的心思,可是我知道,一次两次并不能解决我的金钱危机,反倒不如保护点自己的身体,待价而沽。

我的领口已经湿透,贴近朱总发福的身体时,我难得主动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同样在他耳边轻声回道:“一百万,事成之后,我陪你一次。”

“呵呵,成……”

朱总后面那个“交”字还未出口,我便感觉到包厢里除了原有的音乐,好似突然没了人的声音。

我如芒在背,顺着朱总的目光回头望去……

灯光下,那人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常服,长相俊美,似乎独得岁月的偏爱,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拿着手机,手机的画面是贪吃蛇的界面,一款,我好似曾经熟悉无比的手游。

朱总急忙搂了我滑下沙发,包厢里的诸位大佬也各自带了美女,向站在门口处的男人围了过去。

“哈哈,沈先生,幸会啊幸会啊。“朱总右手伸出去握手,左手暗中掐了下我的腰肢。

男人的目光,从我的脸,缓缓向下移去,滑过我湿透的衣襟,然后停留在了我的腰侧,那里,朱总的手,还在搂着。

朱总笑得有些尴尬,频频给我使眼色。

我脸上的笑容只僵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众目睽睽下,我伸出了一只曾经无数次被人夸赞过的修长手掌。

“先生你好,我是梁微。”

男人的眸光,从我的腰侧,缓缓地上移回来,滑过我的脖子、我的下巴、我的嘴唇跟鼻梁,最后,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对上我的。

迟迟没有伸手,反倒是面无表情的俊脸,浮起一丝嘲弄。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就在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握住我的手时,他的大掌突然伸了过来,将我半空中白嫩的手掌紧紧地包进了他的手心里。

“我叫沈从安。”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略微凉薄,一字一句,敲进了我的心里。

我笑容又是微顿,来不及为朱总引荐,握着我右手的大掌猛然用力一拉,我的整个人,已经从朱总身边,扑进了沈从安的怀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心跳声在我耳旁响着,他一手狠狠的握着我的手,力道仿佛能将我的手骨捏碎,他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捏向我刚刚被朱总掐过的腰侧。

我吃痛,来不及抬脸,便感觉他的头倾了下来,带着秋未寒意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缭绕。

“魏童心,你竟然没死……”

我被沈从安单手抱着双腿,面朝他的后背,扛着离开了包厢。

临出门前,我听到朱总殷勤的嘱咐,让我面对沈先生,放开胆子,就像平常面对他们一样。

我感觉沈从安抱着我双腿的手臂越发紧起来,他离开的步子越快,我的脑袋一下下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砸痛了我的鼻子。

我摸着鼻子,脑海里一直想着一百万,这么想着,便也不想再计较他的粗鲁。

有会所的经理亲自小跑过来招呼沈从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他低沉压抑的一个字——

“滚。”

我继续被沈从安扛着,一路从包厢扛到了对面酒店的豪华套房。期间,冷风吹过我湿透的领口,让我微微发抖着。

房间漆黑,我被沈从安狠狠地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我的身子弹了一下,来不及坐起来,他就压了下来。

“魏童心,你竟然没死!”他捏着我的下巴,说了自我见到他的第三句话。

我轻声笑,轻声说:“沈先生,我是梁微。不过若您将我当成别人,我也不介意。”

“魏!童!心!”

我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了他两侧的脸颊,然后缓慢地摸向他的薄唇,一根手指,伸进了他的唇里。

“嘘,沈先生,请你温柔一点,我是我们圈里有名的瓷娃娃。”

“呵!”我听到他的凉笑,与薄凉的语调,“不管你现在叫什么,难道你真的能忘记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浪荡吗?”

嘶啦,我身上的裙子被他扯破了。

屋里没有开空调,明明也是秋末,我却浑然不觉得冷了。

我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轻轻地环住他的脖子。

“怎么会忘记呢?”我说:“我现在每天都在做那样的事啊。”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我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沈从安突然把灯打开了。

他一身休闲装略见褶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挂着残破衣裙,说着下贱话的我。

我们之间,迎来了很长时间的沉静。

他突然再次欺身,狠狠将我压倒床上,两只手将我的两只手用力的按在床面上。

他猛烈地吻住我,唇齿恨恨的咬着我的。

我突然有丝害怕,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我同样狠狠地回吻着他。

他的眸底的火苗渐渐熄灭,变得犹如寒冰。

我的双手重获了自由,如一个混迹情场多年的老手一样,急急地去扯他的衣服。

他咬着我的唇渐重,我偿到了我们唇齿间的血腥味。

我突然,被他翻了过去……

天亮,我的身旁空无一人。

我拖着惨痛的身子,裹着床单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室内叮铃巨响的电话旁。

我拿起酒店的座机,里面沈从安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一样。

“拿到一百万,还要跟他再睡一次?”

我的后背靠在墙壁上,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电话线,没有任何回答,心想朱总那一百万,怕是要泡汤了。

我笑,笑不达眼底。

“心心,以前的你,不爱说慌。”

我隔着电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晌,才懒洋洋的回道:“沈先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的确在昨晚之前并不认识你,是朱总促成了我跟你之间的交易。对待‘红娘’,还望你高抬贵手。”

“好。”

我一怔,倒是没想到对方那么干脆,却听电话里又传出他冷清的声音。

“我可以不追究他拿我们的床事做买卖,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我又绕起了电话线,声调如先前那般,“您问。”

“这四年,你倒底有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最后,我并没有回答沈从安的问题,因为,对我来说,沈从安并不熟。

我挂了电话,披着床单穿好鞋子,心里感觉对朱总,也算略尽了几分情谊。

我就那样裹着白床单离开了酒店,从会所里拿回手包后,我当即便辞职了。

两天后,我穿着一条浅灰色的包腿牛仔裤,一件白色的针织上衣,头上戴着毛绒绒的白色帽子,手里拎着一只果篮,出现在市里的一家二级医院里。

“微微姐,你来啦!”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田芯对着我招手,十五六岁的她,本应该像清晨含包待放的花蕾,却因为肾衰竭,每日在医院里徘徊着。

田芯的病旁边,坐着她的哥哥,一个二十三岁的眼盲俊美男子。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将果篮放下,熟练地捡出几个水果打算去洗一下。

田芯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哥哥,示意田墨跟我一起去。

田墨略显几分清瘦的俊庞微微泛红,摸索着站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拐杖。

我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明知他看不见,我还是快速的垂下头,躲开了他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视线。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对了,芯芯这期的医药费我刚刚已经交了,你……你少熬夜翻译盲本。”

说完,我忙转身,却在走到门时,正撞入了沈从安的怀里。

我认出他的胸膛,有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田芯在我身后轻轻地“啊”了一声,我一手抱着水果,一手拉住了沈从安的手,将他快速拉离了病房门口。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跟我大多认识。

我垂着头,将沈从安拉进了安全通道,他脚步虽沉稳,但还是顺着我走了进来。

消防通道内亮着绿莹莹的四个字,昏暗中,我抬脸面对沈从安。

他的俊脸面无表情,视线与我的对在一起。

“沈先生,”我率先打破沉默,“你何苦对一个妓子穷追不舍?”

沈从安越了一步,一只手猛地扣在我的后腰,将我的腰肢往上一提,紧紧地按贴上他的腰腹处。

我怕随时有熟人进来,忙挣扎,他手臂越勾越紧,突然阴沉的问我。

“那个男人,你跟他做过?”

我身形微僵,随后好笑,“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做?沈先生,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魏童心——”

我摇摇头,“先生,跟您说过好几次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而且不怕实话跟您说,跟我有过关系的男人太多了。”

“呵,你当我沈从安是傻子?”沈从安另一只手捏起我下巴,俊脸倾下,呼吸与我的交缠在一起,“那晚你与第一次无异,虽然最后也未动情,但我确信,你不可能四年内一直游走在男人群里。”

我眸光下垂,眸底几分嘲讽,淡淡地掩去了。

“心心,你该记得我的脾气,四年前我说过,再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放过……”

“沈先生,”我声音几分嘲弄,“您这样逼着一个女人承认她是个冷淡,真的好吗?”

“冷淡?”沈从安似是不相信。

我又挣了挣,没想到竟挣开了他,看着地面,我好似叹息一样,“是啊,我是个冷淡,因为经历过的情事太多了。您别再说什么像第一次,老干妈一样,自然是紧的。”

“……”沈从安并未应话。

我转身欲走。

沈从安却突然在我背后冷冷开口。

“你是不是冷淡,我需要再试;你是不是魏童心,我自会去查。“

我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沈从安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而且,我自信你会配合,因为,这医院里有你在乎的人。”

我抱着水果仰高头,盯着天花板又叹了口气出来。

“地址。”

我听到自己的回答,而这两个字,是打开他一辈子悔恨的钥匙。

沈从安的名字在世界上很有名,世界各地遍布他的房产。

在一个天阴沉,下着雨夹雪的日子里,我用纸袋拎了两件衣服,走进他位于远郊的一幢私人别墅内。

别墅外只有一片草坪,暗灰色的墙体,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别墅内,燃了壁炉,葡萄酒的味道从我一进门,就窜进了我的鼻端。

沈从安穿着暗色的浴袍,浓发微湿,精健的胸膛似露非露,浴袍边缘下,是两条修长好看的小腿,他光脚踩在褐色的地毯上,漂亮的男性脚丫,十个脚豆微微的嵌进了地毯的长毛中。

他本是在餐桌前忙碌,见我进来,拿起桌上打开的红酒,一仰头,将整整一支全喝了下去。

我缓慢的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跟身上的墨绿色大衣,里面一条丝质的“敬业”性感粉色长裙,我腿上穿的是肉色的丝袜,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走近了沈从安。

在离他一步的距离时,我停了下来,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抓住了我的长发。

他将我的头发向后拉,我的脸不得不仰高,他带着浓浓酒香的薄唇铺天盖地一样印了下来。

他吻我的脸,吻我的唇,咬我的脖子,将我重重地按在地毯之上……

他用尽了他一切能用的手段。

事后,我忍着极痛,将他撕裂了的裙子重新穿上。

我走到餐桌前,桌上是已经凉透的牛排,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头发散乱,妆面全花了,狼狈透了。

我举起刀叉,切牛排的时候,我因为力气耗尽,手都在发抖。

沈从安背对着我坐在地毯上,他身上仍然没有穿衣服,曲着一条长腿,有型的后背像是精美的古希腊油画一样。

我边吞着冷硬的牛排,边欣赏他无意中制造的美景。

“是不是冷淡,这下确定了吗?”咽下口中的食物,我问,本想多吃点,却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胃口,索性拿了餐巾擦干净了唇角。

沈从安回过头来,坐在地上,看着我,他俊美的脸庞似乎闪过什么,快得不容易捕捉。

“魏童心,这四年,你倒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摇头,再度好笑,再度坦白一样的口气,“我真的不是那个人,也许长得像,也许气质像,但我真的不是那个叫魏童心的富家姑娘。”

沈从安眸光一沉,如鹰般的眸光紧紧盯着我的,他冷笑,“我可从来没说过她的家世。”

我单手支着下巴,手肘撑在餐桌上,捡起他喝干的红酒瓶,仰头,瓶口朝下的朝自己嘴里抖了抖。

几滴酒液落在我的唇上,我舔干净,似是觉得不瘾,拿了开瓶器抓过另一瓶未开的红酒,正想打开,沈从安已经踱步走了过来。

“说!承认你是魏童心。”

我回眸可悲地看着他,“堂堂前魏氏的独生千金,我曾在学琴时听过她的名字,听说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很擅长撸男人的……”

“住口!”沈从安突然吼了我一句。

我抬起自己的一只手看着,唇间是淡淡的自嘲,“这点也很巧,我的手也常被人夸赞,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我说住口!”沈从安猛地从我另一只手里劈手夺过红酒瓶,往旁边一扔,酒瓶砸在精美的壁纸上,红色的酒液立刻染红了灰色的壁纸。

我的目光从壁纸上,移到了沈从安的脸上,他俊美依旧,只是一个吐息间,冷静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不管你是不是魏童心,我现在发现弄冷淡似乎也很有意思。”

“……”我沉默了半晌,紧接着被气笑了,伸出一只手心摊在他面前,“沈先生,白白让您睡了两次,接下来再做,您是不是该给我钱了?”

沈从安眸色渐黑,转身再回来,他给了我很多钱,却是直接将现金砸在了我的脸上。

漫天飞舞的粉色钞票,像一场粉色的雨,淋过我脸上的笑容。

我的笑容只僵了一瞬,便开始脚步轻快的到处捡着纸币,沈从安赤着身子跟在我身后,猛地抓起我一只正在捡钱的手。

我回眸看他。

然后,我又一次地迎来了他送我的疼痛……

这一次,我忍得异常辛苦。

而整个过程,似乎也被他刻意的放长了,从地毯,到餐桌,到卧室……

我不知道自己倒底经历了多久,只知道一切都在我惊恐的一声尖叫中结束了。

我捂着耳朵缩向床角,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瑟瑟发抖着。

良久,我发黑的视力才慢慢恢复正常,冷色调的房间里,沈从安堪比模特的身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慢慢的,变得清晰。

他的胸口正微微起伏着,望着我的俊脸似乎有些震惊。

我平缓呼吸,重新看他时,整个人开始冷静了下来。

“我去洗一下。”我说,却不想刚刚从床上滑下来,他就向我逼近了一步。

我后背抵在冰凉的床头柜上,右手背到身后,下意识的去摸床头柜上的台灯。

“魏童心。”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她!”我摇头,手指捏紧了台灯的柱身,又缓缓地松手了,我眼里凝了水雾,嘴里开始哀求道:“别来了,求求您,还有下次,我求您准备一些东西吧……”

沈从安的胸口起伏了下,突而冷嘲,“我还以为你不疼。”

我本想告诉他这是“职业素养”,可我的身体真得很难受,我委屈似的低下脑袋,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为了怕沈从安反悔,我快速地向浴室里走去,几乎是在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我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整个人光着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的头缓慢在靠在反锁的浴室门上,望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我心底嘲笑着自己。

二十四岁了,还是这么笨,并且拖着一副如此残破的身体。

浴室外,沈从安扣了两下门板。

“你用什么牌子的?”

我随口报了两样润滑剂的名字,沈从安半晌没再说话。

我知道,他还站在门外,没动。

我勉强爬起来,走到浴缸前,拧开水笼头,又开了花洒。

过大的水声,让我错觉整个世界都变鲜活了。

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先是在花洒下冲洗身体,然后洗头发,身上抹满了沐浴露。

我开始哼歌,用毛巾擦干头发,然后将头包住。

我躺进浴缸里,渐渐停止了嘴里的曲调,因为门外,沈从安好像还是没动。

我向门口的方向看去,见那玻璃上,沈从安影影倬倬地背靠着。

“一天,能接受几次?”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听清。

我懵了一下。

“我是问你,有油的情况下,你能接受几次。”

我后背靠向浴缸,掬了一把水往自己的肩膀上扬,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怕我回不去了。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说:“不知道,没有计算过,因为我一个月也出不了几次场,沈先生,其实我还挺贵的。”

沈从安竟用钥匙把浴室的门给打开了,他推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望着我。

“魏童心,不刺激我,你能死吗?”

我的唇抿了抿,刚想否认这个名字。

沈从安却对我眯了眯冷眸,然后转身,走了。

别墅里异常的安静。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沈从安中午离开,傍晚都没有回来。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又不敢再逃跑一次,因为像沈从安说的,医院里有我在乎的人。

我用手机点了外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田墨的手机号码。

电话里,他的声音像轻风一样,缓缓抚过我不安暴躁的内心。

我不想对他们兄妹说太多谎话,但却不得不撒谎。

“有个朋友出了些事,我可能最近都不能去医院看芯芯了。”我说。

田墨沉默了一刻钟,随后才问,“是沈先生吗?那天在医院里出现的那个。”

“你……”

“芯芯告诉我那天有人被你拉走了,而且刚刚那位先生又来了。”

“哦,他说了什么吗?”我微微捏紧了手机,心里有些害怕田墨知道我在会所“工作”的事情。

田墨这次没回答我,反倒是田芯的声音传了过来。

“微微姐,那位先生来了什么都没说,他就仔细地看了看我哥。”

“……”

“微微姐,你在哪认识的那么帅的男人啊?我哥……我哥是不是没戏了?”

“……”

我慢慢地挂断了手机,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田芯。

爱情,我这种人还能拥有吗?而且对方是像阳光一样的田墨。

我不知道在客厅里坐了多久,外卖来了,我条件反射般的吃着。

吃完了,天也黑了,我没开灯,就那样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沈从安一夜没回来,第二天我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中午。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沈从安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代表,我的人身其实是自由的?

很好,我可以去咖啡厅上班了。

这么想着,我就快速的收拾了下自己,换了带来的衣服,穿上了昨天的鞋子。

可就在我给咖啡厅老板打电话说完抱歉迟到时,对方通知我,我被辞退了。

以往,我不是没有迟到过,更甚者,我可能连续请几天长假,咖啡厅的老板从来没有对我这么苛刻过。

我挂断了手机,没有去追问老板原因,恰在此时,沈从安胳膊上搭着一件外套,推开别墅的大门,回来了。

他看了眼我身上的穿着,表情冷淡,一句话没说,边往客厅里走,边把外套扔在了地上。

我识相的脱了鞋子,捡起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沈先生……”

啪!一个塑料袋子扔在了我的脚下。

“你要的东西,洗完澡,自己涂,房里间等着我。”

我以为在会所里我见识到的已经够多了,可这一刻,我还感觉到了几分屈辱。

我抬头望着正在解衬衣扣子的沈从安,捏了捏拳头,动也未动。

“怎么?”沈从安回过头来,冷冷地对视着我的眼睛,“按你的说法,你应该很擅长的。”

我冷笑,谁知,沈从安下一句话,却让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自甘堕落了,是为了那个叫田墨的男人吧?”

“……”

“魏童心,枉我还以为你发生过什么变故。没想到,你原来是看上别的男人了。也对,除了你认为的爱情,还有什么是能让你飞蛾扑火的?”

我本就握拳的手,这下,用力得都开始有些发抖了,可随着沈从安又一句话砸过来,我放弃了挣扎。

“梁微,这个身份证是假的。”

良久后,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袋子。

我开始解自己的衣扣,衣衫整个滑下去的时候,我觉得,我也许对沈从安太仁慈了。

沈从安不再吻我。

有的,只有凶狠。

他像一只永远满足不了的野兽,我躺在床上像一条实在无趣的死鱼。

我们之间,很少再交谈,反倒身体上的交流,不分白天与黑夜。

沈从安仍然在调查我的过去,并在我面前毫不避讳。

我好吃好喝,然后开始在他前面各种作,白天,我叫来会所里的“前同事”开party,夜里,我在沈从安刚睡着时,走到客厅里用钢琴弹着最激烈的曲子。

然而,他并不理会我,也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再回他原来城市的意思。

白天他在卧房里办公,夜里他在将我压在钢琴上狠狠地折腾着。

又过了几天,我认输了。

因为我的身体出现了各种不适的信号,频繁的腹痛,偶尔伴随的头疼跟呕吐不止。

沈从安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了。

我从马桶前抬头,狼狈地翻过身子,坐在了地上。

“魏童心,你是不是怀孕了?”他问我。

我用手背抹了下唇角,好笑, “沈先生,您放心,即使真怀了,算算日子,也不是你的。”

沈从安突然用力地踹了一脚洗手间的房门,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魏童心,你再用这种不明不阳的语调,我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笑笑,表示无所谓。

沈从安被我气得胸膛重重起伏,却在此时,我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独特的,区别于其它人的铃音,只乎是在音乐响起的刹那,沈从安拧起了眉峰。

我却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回了卧室里。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田芯的名字,我快速按下接听键,田芯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呜呜,微微姐,你快劝劝我哥,他要给我移植一个肾,他……他还没结婚呢。”

我捏紧了手机,面对沈从安看向我的目光,我背过了身子。

“芯芯,你先别紧张。是不是你最近病情又严重了?”

“我……”

“嘘,别害怕,我一会去看看你,而且人类少一个肾问题不大,只是你们哪里来的手术费?”

“听……听医生说是一个匿名人捐的款,呜呜,微微姐,我不能要我哥的肾,他本来就是个瞎子,我已经拖累了他这么多年……”

“匿名人?”我低声愣愣地重复,回过身时,正与沈从安犀利的眸光对在了一起,他双手环胸,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面无表情的回视我。

我又宽慰了田芯两句,安抚完她后,我挂断电话,对着沈从安低吼,“沈先生,你倒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从安说:“我只是单纯的好奇,少了一个肾的男人,又是个瞎子,在你心里是会加分还是减分。”

“呵,你这个疯子。”我讽刺道。

沈从安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他高大的身形,足足高了我一个头还多。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没想到沈从安伸出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蛋左右转转,状似欣赏。

他的俊脸勾起丝冷笑,“我查到你用梁微的身份跟他们租过同一套房子,不过两年前,你搬了出来。”

“……”

“心心,那个跟你小名相同的女孩子,你好像并不是太在意她。如果是,你的存款为什么还要留下一部分?”

我心底发凉又自嘲,这个男人,竟连这个也查到了?

“那么,”我的头又更加抬高了两寸,迎视他垂下的目光,“沈先生觉得我不在意他们,是不是可以停止你的要挟了?“

沈从安缓缓的摇了摇头,半晌,他才说:“魏童心你自己知道吗,从刚刚你听到那对兄妹的消息,你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

“……”

“攒钱,是要跟那个男人结婚吗?可惜,重新遇上我,节奏全打乱了。”

我冷冷的推开了沈从安的手,我再次觉得,我对这个长得异常不错的男人太过于仁慈了。

“随便你怎么想。”我说:“我现在要去医院,如果你再找他们兄妹的麻烦,或者再去见他们,我就认为我们的交易你单方面的想终止了。”

“……”

“沈先生,这个世界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么肤浅。人性也并不是你那么轻易看透的。”

“魏童心——”

“梁微。”我不厌其烦的提醒,换好了衣服,将手机装进了手包里。

沈从安看着我的目光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我会逼你亲自承认的。”

我呵笑了一声,刚想转身离开,可眼前一黑,脚步趔趄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的,沈从安从我身后扶住了我。

“你怎么样?”

我想摆手,沈从安却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他穿着居家服,连衣服都没有换。

“既然你想去医院,那就一起吧。”

我一手抓住沈从安的衣领,想摇头拒绝,却又想到自己没车,而别墅的位置也不太好打车,估计到了医院,可能田墨的肾都割完了。

沈从安抱着我下楼,到了大门玄关的位置时,他问我。

“你自己能站吗?以前那么壮,怎么现在身体差成了这样?”

我点点头,被沈从安放了下来,自己穿好了外套,换了鞋子。

沈从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拧了下眉头,但却没有再上楼去换,而是直接捞起了外套,换好了鞋子。

他又要抱我。

我躲开了。

“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好。”

沈从安怔了一下,随后声音重了几分,“十五岁那年痛经,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

“最后你吵得整个魏宅不得安宁。”

我顺从了,让沈从安重新抱起了我。

我的双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手里拿着自己的手包。

沈从安抱我出了别墅,连门都没锁,直奔车库而去。

“抱这么紧,你是怕我把你给扔了吗?”

我摇头,直到我被沈从安放在副驾驶座上,我才说:“职业病,一时改不了。”

沈从安的唇抿的紧紧的,“砰”得一声拍死了副驾驶座上的车门。

他坐在了主驾使座上,发动引擎,性能良好的跑车立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扣好安全带,扭头,望着车窗外的街景。

等红灯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似乎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有人给我披上了外套。

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身上并不冷,但却是空空的。

沈从安见我精神好了许多,抿着嘴将我拖下了车子。

“去做你想做的事,完事来贵宾区找我。我会陆续给他们兄妹一千万,你想走,我不拦你,但是给我留个孩子。”

我感觉我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沈从安的背靠上了车门,从外套里摸出了一只烟盒,点燃了,开始抽着。

“突然觉得也挺没意思的,这么多次,好像也玩够了。”他说。

我拢了拢外套,转身欲走。

“梁微,”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我再给你一个亿,买断你的后半辈子。”

我不解,回眸望他。

沈从安将烟头反手按在车门上,撵熄了。

“从见面你就拿那种事恶心我,显然你还记得我有洁癖的事。反正你也是个冷淡,这辈子有没有男人也就那么回事,我给你一亿,不够再加几亿,买你不婚。万一我哪天反悔了,还能找你再睡几次。”

“这买卖我很想做。”我低头,唇角牵了牵,有点嘲讽,“可沈先生,你忽略了一点……”

“你说。”

我缓缓地抬起头,望进沈从安浓黑的眼底,我的笑容越发大了,嘲讽的味道更浓了。

我很清晰的回答说:“对不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

在没有走出沈从安的视野时,我脚步轻缓。

在走出沈从安的视野后,我脚步飞快的向田芯的病房走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忧心田墨,还是自己的内心在躲避着什么。

或许,两者都有。

我推开田芯的病房门,里面的她正躺在病床上焦急的等待着。

“几点的手术?”我问。

田芯苍白的脸摇了摇,她眼睛周围都是青影,看来这些天的确又受尽了病痛的折磨。

“我哥不肯告诉我,医生也只告诉我过两个小时要做一次加透。”

我摸出手机,去拨田墨的号码,可就在此时,我手机的屏幕上却跳跃起一只陌生的号码。

我按掉,对方又打了进来。

我再按掉,对方继续。

直到我宣布妥协,按了接听。

“来贵宾区,我遇到了你要找的人。”

听着沈从安的话,我松了口气,但是谢字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我又安慰了田芯两句,这才急急的向医院的贵宾区走去。

在医院贵宾区的沙发上,我一眼就看到了田墨,随后才看到了并排跟田墨坐在一起的沈从安。

“你……”我只对田墨冒出了一个音节,戴着墨镜的田墨就笑了。

“芯芯那丫头到底还是把你吵来了。没事,我都安排好了,普通科室的手术排不上,这里不用等的。”

我眼眶微微湿了,“傻子!你多傻啊,你是能给芯芯一颗肾,可你们后半辈子怎么办啊?”

“小微,你哭了?”

我用力地咬住唇,这一别开视线,目光就与沈从安的又对上了。

我用力的忍回泪水,田墨急得忙去摸身边的拐杖,我刚想去扶他,沈从安却将自己的胳膊递过去了。

田墨下意识地抓住了沈从安的胳膊,清秀俊隽的脸上笑容微顿。

“沈先生,对吗?”

沈从安淡淡的“嗯”了声。

田墨立刻放开了沈从安的胳膊,“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我身边一直有个人坐着。沈先生既然是小微的朋友,为什么不开口呢?”

“因为跟你不熟。”沈从安这句话说得相当面无表情,看向我时,他的脸色也没好转多少,“他的手术做不了了,我帮你打了招呼,现在,你立刻进去检查下,从到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查清楚。”

“小微,”田墨急忙叫我,“你病了?”

“没有,我好得很呢,我……”

“她的确很好,因为她正在准备给我备孕。”

田墨身体严重僵了下,我倏然对沈从安怒目而视。

不久前我才拒绝了他,他是耳朵出毛病了吗?

田墨唇角动了半天,好久,才重重的咆哮,“小微,他是不是那个男人?是不是那个该死的伤害你的男人?还有,给芯芯捐款的也是他?!他倒底带着什么目的!”

跟田墨认识多年,我还是第一回见他发脾气的样子,我正要开口,沈从安凉凉的声音插在我之前。

“不巧,我正是那个男人。”

田墨向来斯文的脸皮重重地抽搐着,他面朝沈从安的方向,一字一句,如即将被击碎的寒冰一样。

“姓沈的,你居然还敢出现!你还敢让她去备孕?!”

“有何不可?”沈从安冷笑,“田先生,你又站在什么立场置问我?干涉我跟魏童心的决定?”

“什么魏童心?她叫梁微!她以后都叫梁微!”

“呵!你……”

“闭嘴!”我压抑的深口气,周围诸多护士病人的测目,让我们三个身处贵宾区的人成了焦点。

田墨整个身躯因为强忍的怒火而颤抖着,我伸手,安抚性的拍了下他的衣袖。

沈从安望着我的目光越发冰冷,眼底揉了抹嘲讽的意味。

“魏童心,这位田先生可知道你晚上做‘兼职’的事?”

我也笑,同样是嘲讽。

若是到了这一步,我还在逃避,我就太对不起田墨对我的维护了。

我重新将视线转向沈从安,说了一句,“我去检查。”

“小微……”田墨急忙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即使知道田墨根本看不见。

半小时后,漂亮的女医生拿着B超单子慌张的从检查室里走了出来,我一身疲惫地跟在她身后。

只有我跟田墨知道,众多检查里,为什么我先做了这项,而且只挑了一这项。

沈从安先看了我的样子,后看向正无措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医生。

“怎么?有问题?”

女医生忙将手中烫手的单子递过去,唇角嗫嚅道:“沈……沈先生,这位小姐,她……她根本就有没子宫。”

一瞬间,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沈从安一把将女医生手里的单子夺了过去。

而我,也陷入了以往的回忆里。

很久以前,我还不叫梁微,我叫魏童心。

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家世,父亲是兰城的首富,母亲出身于书香门弟。

我从小学钢琴,手指纤长,会很多曲子。

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怕我以后所托非人,他们亲自从孤儿院挑选了一名样貌秉性都很好的少年。

那一年,我十三岁,少年十七岁,我正是对异性懵懂的岁数,他正是青春年少,小鲜肉一样的年纪。

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但实际上,是我父母钦点的女婿。

满园玫瑰花开的那个夏天,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高中校服,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旅行袋,面容清冷,目光深邃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正在花园荡秋千的我。

从此,他在我生命跟心里都留下了痕迹。

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沈从安……

沈从安远比我父母预期的更加聪颖,他门门学科都是优,而且很早就展露了他在商业上的天赋。

我很喜欢腻着他玩,即使他对我总是冷冷淡淡的,并不亲近。

但他喜欢听我弹曲子,就像我母亲喜欢玫瑰花一样。

所以,我更加勤奋的练习弹琴。

久而久之,他与我亲近了许多。

他最喜欢揉我的头发,对我轻笑的时候,会露出浅浅淡淡的酒窝,他还会叫我“傻妹妹”。

而我,最喜欢干的,就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戳着他脸颊上似有若无的两个小浅坑。

那时候的我,并不懂什么叫爱情,只知道这个长得很帅的“从安哥哥”,以后会成为我的丈夫。

我的性格很好,但我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

例如,我十五岁那年,十九岁的沈从安好像恋爱了。

那时候正面临中考,我虽没有升学的压力,但课业也比平常紧张了许多。

有一天我去沈从安的书桌前找他上次给我补课的练习卷子,可随着从他一摞书里抽出的卷子外,还有一封情书。

情书是沈从安写给一个叫“天天”的女孩的,并不算露骨,但读着却让我浑身不舒服。

那天,我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

然后,我的初潮来了,比别的女孩晚,但却让我痛不欲生。

沈从安回到魏宅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我脸色苍白的踩着拖鞋,站在二楼的楼梯上迎接他。

“你还好吗?”他边换脱鞋,边将书包递给了佣人。

我摇摇头,“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好。”

沈从安穿着大学生的校服,一头又黑又软的头发下是一张相当迷人的俊脸,他走向我,站在比我矮两阶的楼梯上来摸我的额头。

我头一偏,躲过了。

沈从安微怔。

“从安哥哥,天天是谁啊?”

沈从安怔住的目光微微缩起来,他好看的脸庞对着我慢慢冷了起来。

“魏童心,你偷看我东西?”

“我没有。”我急忙反驳,感觉一激动,下面的血流顿时如注,我又问了一遍,“从安哥哥,天天是谁啊?”

沈从安被我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从我身旁跃过去的时候,冷冷的抛下一句,“以后不许进我房间。”

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想也不想的,转身就拉住了沈从安的手,“我不许你谈恋爱,我不许……”

沈从安的脸变得像寒霜一样,他用另一只手去扯我抓他手的那只手,“放开。”

可他忽略了我们的地理位置,力气用得略大了些,我脚下一个趔趄,滚下了几阶楼梯。

顿时,魏宅里响起了佣人们的尖叫声。

身体滚到楼梯下的时候,我用力地抱住了自己排山倒海一样疼痛的肚子,而不知道是不是手生的关系,卫生棉没掂好,鲜血染红了我纯白的裤子。

“心心——”沈从安像疯了一样冲向我。

我被送往了医院里,而那天的沈从安,被我父亲抽肿了一张英俊年少的脸。

我知道沈从安并没有答应我父亲跟那个叫“天天”的女孩子分手。

我知道他们仍然在偷偷的谈恋爱。

我仍然在弹钢琴,却不喜欢沈从安再揉我的头发。

像所有的青春期少女一样,上了高中的我,开始接触各种与“性”有关小说之类,也偷偷交了一两个小男朋友。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团火,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闪过沈从安削薄有型的唇瓣。

但,我知道那是我不能碰的。因为有一次,阳光正好,我与沈从安状似愉快的讨论着一支新的钢琴曲。

柔和的阳光透过飘着白纱帘的落地窗,打在了沈从安英俊年少的脸上,我一时看呆,忍不住踮脚去亲吻他的唇瓣……

然后,我被他有些失措又用力的推开了。

我的后背撞在钢琴上,五指重重地按在了琴键上,发出了巨大的嗡鸣声。

沈从安想扶起我,我却哭着跑开了。

那天后,我交了我的第一个小男朋友,并且在黄昏后学校的小操场上,偷偷体验了一下什么叫亲嘴儿。

两片唇轻轻的挨了一下,就急忙的分开了。

除了软,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味道淡得像白开水。

后来,第二个,第三个……

我自己都数不清换了几个小男朋友了,有一次沈从安将我跟一个送我回家的男生正好堵到,那小男生将我困在墙壁与他之间,正准备壁咚的时候,沈从安开车回来了。

他摇下车窗,漆黑的眸底掩着一丝冷意地看着我。

我忙推开小男生,指着沈从安说:“这是我哥,叫哥哥。”

最后,小男生的一声“哥哥”并没有叫出来,他在沈从安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吓跑了。

沈从安载我回家的时候,我们之间诡异的沉默。

我坐在副驾驭座上,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的,骨结似乎都泛白了。

“那小子多大了?”他问。

我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十六……还是十七来的?”

“魏童心——”他拉长了语调。

我心口有点发堵,酸酸的,侧过头去望着窗外,车窗上,却映着他俊美的侧脸,我小心的伸出手去,一下一下的描着。

“从安哥哥,你会娶我吗?”我轻声问。

“什么?”正好过去一辆汽车,将我的声音盖过了。

我摇摇头,侧着身子闭上眼,侧靠在车座上。

“我困了。”我说:“哥哥放心吧,我就是好奇kiss是什么感觉,以后不会乱来了。”

“……”沈从安并没有回答我。

我闭着眼,眼泪往外涌,我拼命的忍着,可还是往外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以为到家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沈从安靠了过来。

沈从安的一只手罩上了我的眼睛,微凉的嘴唇印上了我的。

同样是浅浅的一下,很快移开。

可我的唇却发烫,心脏在砰砰砰地跳着。

沈从安又揉了下我的长发,直到揉乱了,他才说:“离家还有一公里,你再眯会。”

我听话的闭上眼,这时候,沈从安的手机却响了。

“什么,病了?”

……

“严重吗?”

……

“你先去医院挂急诊,我马上就到……”

……

我死死的闭着眼睛,装睡着了。

“心心……”

“沈从安,你真讨厌!这么短的距离都不送我!”我的眼泪又开始流,仍然闭着眼睛,却忍不住抱怨了。

沈从安可能觉得安慰我还不如快点送走我,车子很快又重新动起来,没过多久,车又停了。

这次,我不等沈从安开口,直接解了安全带,才刚下车,沈从安的车就飞快的驶离了。

我对着沈从安车子离开的方向,拼命的抹着眼泪,渐渐的,越来越委屈,无声变成了抽泣……

然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二楼主卧房里的我的父亲,正站在窗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我想,我还是不了解沈从安。

如果我够细心,我不会看不出他的突然转变;

如果我够矜持,我不会在他对我提出交往时,欢欣雀跃地像个傻子。

在我十八岁的生日,吹灭了蜡烛之后,沈从安当着我父母的面,对我提出了交往。

我兴奋的像个孩子,两只脸颊都是滚烫的。

沈从安亲吻了我的脸颊,它更烫了,我只能用我一双稍微凉点的小手捂住它。

每个人都很开心,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如果我够敏锐,我会发现沈从安在面对我时,目光是温和迷人的,可在我转身之时,那目光会变得一片冰凉。

我像一只又蠢又傻的猎物,用自己的笑容,将自己送进了沈从安这个猎人的手中。

那夜,宴会过后,在半夜的时候,他闯进了我的房中。

他狠狠地吻了我,撕碎了我身上舍不得脱下来的礼服。

我又羞又怯,想推开他,却被他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心心,给我。”他沙哑的说。

我的大脑,一瞬间就不能思考了。

这整晚的一切,对我来说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可又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期盼的。

沈从安吻我的下巴,吻我的脖子,朦胧的灯光里,他用一只大掌捂住了我的眼睛。

“心心,给我。”他又说了一遍,另一只手在我的腰侧揉捏着。

我忍不住哼哼了一声,之后,沈从安的动作没有一点温柔可言。

我在极致的疼痛中,死死的抓住了床单,我不敢出声,因为,怕吵醒同一个楼层里的父母……

后来,沈从安便成了我房中的常客。

每到夜半无人,他便致力于开发我某方面的潜力,他喜欢我的唇,喜欢我的手,给我错觉,他喜欢我的一切……

我彻底成了他的俘虏,无论身心。

在沈从安对我彻夜彻夜的“教导”中,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好在我钢琴弹得实在不错,再加上父亲的打点,我顺利地考上了北城的音乐学院。

临开学的那个长假,父亲带着母亲决定周游几个国家,拍着沈从安的肩膀对他说:“兰城的公司就暂时交给你打理了,照顾好心心,可别欺负她啊。”

沈从安垂下眸光,淡淡的回:“嗯,我会的。”

父母走后,我给宅里所有的佣人都放了假,之后,我跟沈从安就“玩”疯了。

我们从客厅到卧室,从地毯到沙发上……

他将我狠狠压在钢琴上,又将我翻了过去。

“心心,给我生个孩子,我要你给我生个孩子。”他一手抓着我的手去按琴键,一手勾着我的下巴跟我疯狂接吻。

我被沈从安亲得喘不过来气,身高的差异,让我只能掂着脚迎接他的热情。

我破碎着声音回应他,“嗯……生孩子……”

但事后,沈从安抱我上楼洗澡的时候,还是递给了我紧急避孕药。

我浑身青紫的被沈从安泡在了温热的浴缸里,接过药片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有点发懵的状态。

“过两年吧,你还小太小了。”

我将避孕药含进了嘴里,合着唾液吞了下去,望着浴缸前为正拿着浴花给我擦肩膀的沈从安,我下意识的就张嘴问了:“你为什么不戴那个呢?他们说真爱一个女人的男人是不会舍得让对方吃药的。”

沈从安的动作一顿,片刻后,他神色如常的挤进了浴缸里。

“坏丫头,我又不是你奴才,还得伺候你洗澡。”

我脸一红,却被沈从安用一只手捏着下巴抬高了。

“心心,我只说一次。”他眸光渐深,俊脸离我的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唇离我的只剩下寸许了,他才又继续低低开口。

我的心,仿佛能跳出来一样,声如擂鼓。

“什什……什么……”我结结巴巴的问。

“心心,我爱你,我不想我们中间隔着东西。”

开学的日子很快来临了。

因为每天有钟点工打扫家里,所以佣人们回来上班时,房子还算整洁。

我的父母准时在我即将出发去北城前回来了,我不知道沈从安是如何解释的佣人被放假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的父母并未起疑。

北城离兰城并不远,坐高铁只有一个小时左右,我很少有机会乘坐这种交通工具,所以央求沈从安放弃开车。

我们订了高铁的商务仓,过了开始的兴奋后,他跟我比赛玩了一会贪吃蛇的游戏,之后,我就靠在他肩窝里,倦怠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沈从安在打电话。

“嗯,就快到了,辛苦你了。”

……

“很快就见到了,我也……”

似乎感觉到我醒了,沈从安挂断了手机。

我揉着眼睛从沈从安的肩窝里抬起头,打个哈欠,对着他削薄有型的嘴唇狠狠亲了一下。

啵,响亮的亲吻声响起后,周围的旅客都向我们望了过来。

我没有提电话的事,沈从安更不会主动提,他只是将我又重新按回了他的肩窝处,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吼,“乖,别闹!”

“why?”

“起火。”

沈从安淡淡的抛给我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却像定心丸一样,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不管跟沈从安通话的那个人是谁,他似乎对我年青的身体疯狂的迷恋着。

果然,下了高铁,沈从安就将我拉进了一个酒店,从上午十点半左右,一直到临近黄昏,我才酸着打颤的腿被他从酒店抱了出来。

坐上计程车,直奔北城的音乐学院,可我人到的时候,我提前寄过去的行李,已经被同寝室的一个女生翻乱了。

“真不好意思,宿舍都分完好几个小时了,你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路上……耽搁了点事。”长这么大,我也没住过校,更别说即将要跟一个陌生姑娘一个房间,所以看着被翻乱的皮箱,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我将东西一点点的整理好。

那女生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她走到窗口,瞅着外面,先是自我介绍叫林雨,后是问我:“我知道你叫魏童心,对了,刚刚送你到寝室下的帅哥是谁啊?”

我整理东西的手停了下,随后脸有点红,在哥哥与男朋友中选择了后者。

“咦?”林雨咦了一声,“不对吧?”

我目光下意识的向着林雨的方向望去,见她仍然望着窗口,我便也走了过去。

我们的寝室在三楼,往下望去,视线还算清晰开阔,只一眼,我浑身的血液就像凝固了一样。

女生寝室不远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就那一缕夕阳下的操场上,一个身穿银灰色职业套装的卷发女人,正掂着脚,双手勾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好似吻着。

那男人背对着我,身形高大有型。

“男朋友?”林雨怀疑的望向我。

我失神的摇摇头,对着林雨说:“你看错了,虽然衣服一样,但不是送我的那一个。”

我莫名的心慌,忙重新走回去弯腰整理东西,我听见自己用有丝发颤却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声音问:“对了,那个女的是谁啊?身材很好啊。”

“哦,她啊,听说是这个学校里新来的老师,叫郑芸,原来弹钢琴拿过很多奖的。明明可以出国深造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手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是芸,不是天……

我松了口气,可我实在没印象,沈从安除了交往过一个叫“天天”的女孩子,又什么时候招惹了一个叫“芸”的。

而沈从安,建议我报名这家学校时,倒底知不知道有个郑芸在这里?在高铁上与他通电话的,是她吗?

我忍不住又走到了窗户前,向外望去,那里,已经没了郑芸跟沈从安的影子。

我在林雨出去吃晚饭时,给沈从安打了电话,他那边有水声。

我心口发紧,眼泪无声的流下来,被我全抿进了嘴里。

“从安哥哥……”好半晌,我才装得打趣一般的问:“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偷腥啊?”

啪!沈从安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死死地捏紧了手机,眼泪稀里哗啦的,哭得像个傻子。

那夜,我不知道自己倒底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已经没有了眼泪,我用棉被捂住自己的头,告诉自己,如果沈从安敢变心,那么……

那么,我一定要让他后悔……

残酷的军训过后,我成了北城音乐学校的校花,我的样貌、家世,再加上弹得一手好钢琴,很快,让我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在男生眼中,我是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

在女生眼中,我是故作高冷的婊子。

整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沈从安都没有接过我的电话,更没有主动来看过我。

给他打电话打过三次后,我就不再打了。

军训完毕后的第三天,我接受了一个男生的邀请,作曲系的一个帅哥,想跟我“深入”探讨一下新作的钢琴曲目,时间约在晚自习后,地点就约在自习室。

临行前,我给沈从安发了一条信息:从安哥哥,我觉得我被你养坏了,有点难受,不过好在我约了一个帅哥。

短信发出去,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的心脏在巨烈的跳动,我也不知道如果沈从安还不理我,我是不是真的要跟那男生“深入”探讨一下,我很害怕沈从安连这种时候都不理我。

几乎是立刻的,沈从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听到了自己雀跃的心跳,躲开林雨看我像雷达一样的目光,我握着手机钻进了洗手间里。

“魏童心,”电话接通,沈从安像冰豆子一样的声音砸了过来,“你要敢乱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我的鼻头有点酸,人却笑了,“我想你,可你不理我……”

电话那端,呼吸略重,紧接着,沈从安略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就那么贱吗?一刻离不了男人了?”

“……”

“我这就开车过去,在那之前,别给我作了。”

“哦,好。”

明明应该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心里头有点失落,我抬头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长发飘飘,再加一条白裙子,简直像个女鬼。

我重新走回房间,翻出柜子里另一条黑色的连衣裙,画了一个淡妆出来,我穿上了同色系的系带高跟鞋,临出门前,套上了一件米色的风衣。

“约会啊?”林雨正趴在床上做面膜,见我要出门,如此问我。

我“嗯”了一声,拉紧了风衣,一步一步向学校的大门口走去。

等了很久,不见沈从安的车子,反倒是从学校里,一身素雅的郑芸走了过来,同我一起并排站在学校门口。

“在等从安吗?”郑芸问我,“马上就要闭寝了,估计不会来了,我听他说最近很忙。”

在学校,我一直很刻意的与郑芸保持着距离,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主动找了我,这是……

下战书吗?

而且,她怎么知道沈从安今天会来的?

我的唇张了张,刚想回她,没想到眼前被刺过了一道汽车前灯的强光,我伸手挡住了眼睛,视线刚刚恢复,我的目光就与推门下车的沈从安撞上了。

我的笑容还没扬起来,身边就掠过了一道清风,郑芸站在我跟沈从安中间,将我跟沈从安相接的目光给挡了住。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说过了,我的手不要紧,就是老毛病就又犯了。”

“嗯。”沈从安的声音。

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当我反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脚步飞快的向着自习室的方向跑去。

那时,自习室的人早已经走光了。

只有那个作曲系的帅哥拿着一本书坐在靠近讲台前方的位置,左右张望,状似在找我。

我的脚还没迈进自习室的门槛,我的手就被人从后面扣住了。

我回眸望去,自习室隐约露出的灯光下,是沈从安冷到极致的俊脸。

后来,那个男生自然是没有等到我,在他失望的离开后,我被沈从安从角落里,拉进了漆黑一片的自习室里。

我被他狠狠压在课桌上,撩高了裙子……

自习室的事件过后,我请了两天假休息,我被沈从安折腾的浑身酸疼,后腰的部位也磨掉了一层皮,因为我凌晨才回的宿舍,那天后,同寝室的林雨望我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不屑。

两日后,我觉得自己终于又元气满满了,躲在校园安静的一角,我鼓起勇气给沈从安打了电话的时候,他却告诉我——

“我要去美国主持一下新开的分公司,不在的期间,乖乖的等我回来,嗯?”

沈从安最后一个低沉的鼻音让我直接酥了身子,我浑身像过电一样,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嘴里已经吐出了一个“好”字。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从安哥哥,你跟那个郑老师,以前倒底什么关系啊?”

沈从安半晌没回我,却也没有挂断手机,我就那样屏着呼吸静静的等着,好半晌,他才冷冷的丢给了我六个字。

“以后不许再问。”

我先前发酥的身子,直接就像被人扔进了冰天雪地,我的嗓子干哑,挂满自嘲,“我们这样……真的是在恋爱吗?我是三呢,还是她是?”

“魏童心,不许再胡闹了。”

听着沈从安冷淡略微不悦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竟一时也摸不透自己的心境了,酸涩、不真实、恐惧与不安牢牢地抓着我。

害怕又方又先切断通话,我忙又开口,“沈从安,你喜欢我的身体对不对?”

“……”

我咬着唇角,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对沈从安用上了谈判的语气,“你不喜欢别人碰我,我也不喜欢别人碰你,做为交换,我们彼此为对方守身如玉行不行?”

许久之后,沈从安淡淡的回应了我一个“嗯”字,然后,便挂断了手机。

我抬头,明明灰暗发阴的天空,此时竟让我觉得阳光明媚起来。

我正想抬步去往教室,却看到郑芸穿着一套浅米色的衣服,从旁边墙壁的一侧走了出来。

我心下满是戒备,与被人偷窥的不悦,更不知道郑芸躲在一旁听了多久,她是不是听到我对沈从安讲的话,在暗暗地嘲笑我的无知?

郑芸上下扫视了我一眼,没有不屑与嘲弄,倒是眼底好似挂满了同情一样。

我想绕过她离开,她一句话,却让我怔在原地。

“魏同学,你就那么相信他吗?”

我回眸,迎上郑芸的目光,冷冷的开口,“郑老师,我并不是您班的学生,我们并不熟,而且我觉得我跟我男朋友间的事情,您无权置喙。”

“呵,男朋友。”郑芸笑着,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当她再看向我时,眸中的同情神色是赤裸裸的,“魏同学,你早晚会发现,你的男朋友并不是你的,你所有认为一切美好的表相,其实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你口中的男朋友,其实是一个演技精湛的骗子。”

我死死的捏紧了手机,我眼睛里的郑芸已经变成了披着美女外皮的蝎子,我转身就走,离开之时,我撂下了我这辈子最打脸的一句话。

“抱歉,郑老师,不管我男朋友是不是骗子,比起你,我更相信他。”

短短几个月,我就成了学校里知名的钢琴系才女,倒不是我成心表现优异,而是我一沾钢琴就会忘了俗事。

幼时,我只是单纯的喜欢钢琴,后来,我为了迎合沈从安,拼命的练好钢琴,而现在,那黑白相间的琴键,仿佛已经融入进了我的生命里。

这几个月,我一直跟远在美国的沈从安有联系,像普通的恋爱少女一样,我会对他表达思念,说说锁事,还有就是偶尔两个人聊些充满羞羞的话题。

我的身边,一直不乏有人追求,其中最凶猛的,是指挥系的一个叫周诚的学生,他长得不错,但因为是郑芸班上的学生,所以我一直对他敬儿远之。

有一次,周诚将我堵在了课堂上,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向我举花表白。

周围一圈起哄的声音。

我冷淡的扫了眼他手里的鲜花,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我就看到了人群外林雨望我的目光很不友善。

我猜,林雨应该喜欢周诚。

而这几个月,我跟林雨的关系极不和睦,两人若是一天无话,那便是天下太平,如果真吵起来,我除了冷着一张脸,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周诚的脸色渐渐挂不住了。

我说了这几个月,我对男性同学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抱歉,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信。”周诚说:“他们说你喜欢跟男生玩欲擒故纵,但我觉得自己真的了解你,你应该是只喜欢钢琴,在你心里,你是不是把钢琴当成了男朋友?”

这周诚……真会脑补,我是喜欢弹琴,但并没有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我正欲再开口,林雨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人家魏大校花应该是真的有男朋友的,军训刚结束没多久后,就将近一夜没回宿舍,第二天生生躺了两天呢。”

我脸色微白,真没想到林雨会在这时插我的刀,当我目光重新再看向她时,我的周围也响起了各种低低的议论声,甚至于有男人已经直刺刺的用目光开始打量我的身体。

我好像被人用目光与议论剥了个干净,林雨迎着我的神情丝毫不心虚,因为我跟她都知道那是事实。

倒是我,目光最先躲开了,我搂着书本,脚步略有些急快的出了教室。

我过往的生活,并没有教会我怎么面对流言蜚语,我只是像受着委屈的小姑娘,一遍又一遍地在跟沈从安的电话里哭着,而他的关注点,并不在那些东西上。

“有很多男生追你?”

“呜呜。”我还是哭。

“魏童心……”他拖长了语调。

“有……有很多,沈从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请假去捉你了……”

沈从安笑,“明天。”

“嗯……”这时间点,我一时没有消化掉。

“心心,明天,洗干净等我。”

我的呼吸突地一窒,可是想起林雨众目睽睽说我的话,我小腹升起的火苗顿时就熄了。

大学里,交男朋友外出开房并不是什么新闻,可我身上的关注点与光环,注定了我会成为人们品头论足的主要对象。

最主要的,林雨见过沈从安,沈从安在我入学那天,好像还没有避讳的与郑芸有过一吻?如果林雨再无意中知道那天送我的跟与郑芸接吻的同一人……后果,我不敢想象。

我微微打了个抖,虽然很害怕,但我更拒绝不了沈从安的诱惑。

半晌,我才回道:“你别来我们学校附近了,我在机场周围的酒店等你。”

“嗯,也好。”

“……”

“那样,能更快的见到面。”

可是,在我洗香香,等在酒店的豪华套房后,沈从安并没有回来。

他被我父亲直接叫到了兰城,好像是位于兰城的总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商业上的事,我懂得并不多,只知道听到沈从安说暂时不能见面后,我的心里浓浓的失落着。

我在临近傍晚时,回到了学校。

再然后,我们学校迎来了一场国家级的校园音乐比赛。

因为沈从安已经忙到很少再理会我,我便在导员的建议下,报名了大赛。

我的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起来,没有耳朵再去听周围的流言,也没有眼睛能再看到周围的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我不会再有那么多无穷的精力,每天等待着沈从安的电话。

我的大部分时间,除了学校的几堂必修课外,都交给了练琴室,整个钢琴系,我的弹琴水平第一,林雨一直第二。

她同样报了名,明里暗里,与我争锋相对,然而,她并没有成为周诚的女朋友。

因为有大量的钢琴比赛经验,身为指挥系导员的郑芸,偶尔会在我们导员的请求下,来练琴室给我们传授比赛经验。

我虽然跟她之间有龌龊,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实力的崇拜,接触的略微多了,她以前的事,也就经由同学的嘴,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听说,她原来并不叫郑芸,而是一个被普通工薪家庭收养的孤儿。她从小就有音乐上的天赋,能将孤儿院里被捐助的一架破旧钢琴,弹出犹如天籁的音符。

后来,郑芸被郑家收养,更是得到了对方倾尽家财般的培养,她也成为了音乐界一颗冉冉升起的童星,各种大赛小赛,获奖无数,却在出国参加一场重要的比赛时,发生了一件惨事。

郑芸在临上飞机前,被一群人强行劫走,不止毁了双手,好像还……

我不确定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但我能感觉郑芸每次看我的弹琴时的目光,好似有着回忆有着迷惘,还有一闪而过的强烈恨意。

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原因莫名,我甚至于不敢再将沈从安与郑芸联系在一起。

我开始更加拼命的练琴,练得忘我,练到有时候也忘了沈从安……

那夜,练琴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本来弹得好好的曲子,我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郑芸的经历,琴键一重,优美的曲调顿时破了音。

我心浮气躁得打算再重新练一遍,背后,却有一条手臂搂上了我的腰,有一具精健的身子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立刻一惊,想挣扎,却闻到了身后男人传来的熟悉气息,以及他脸颊靠近我耳畔的淡然嗓音。

“心心,怎么不接电话?”

我整个僵硬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可感觉到沈从安吹在我脖颈的气息滚烫,我又略微挣扎起来,“别闹,我快比赛了。”

沈从安的吻从我的耳垂开始,一路吻向我的脖子,突然将我拉起来,狠狠一个翻身。

“铮”的一声,我双手按在键琴上,沈从安俯身而下,目光漆黑,在昏暗的灯下,又带着几分探究与深沉。

我想起沈从安之前带给我的极致感觉,望着他英俊的脸,好看的喉结吞了吞口水。

“你……你怎么来了……”久久等不到沈从安的吻,我问。

我突然发现多日不见的沈从安好像更迷人了,他身上穿着黑西裤白衬衣,西装外套好像被他进门丢在了不远处,衬衣的扣子也被他解开了几颗,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隐隐的胸膛与两条线条完美的小臂。

沈从安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俊脸微微压低,半带玩笑半带认真的说:“路过,想你。”

这一刻,我才闻到了沈从安身上散出来的淡淡酒气。在我的印象中,他鲜少喝酒,因为他说过,喝酒会让他的思维变混沌。

我试着伸出一只手,去推沈从安,一是我被他半压在钢琴上有点累,我想站起来;二是练琴房虽然说现在没人,可毕竟是学校里面,上次在自习室,让我感觉很羞耻……

沈从安却抓住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贴向了他心口的位置。

“心心,有点疼。”

我一惊。

“你亲一亲。”

我整张脸都开始爆红,又搬出了先前那句话,“别闹,我快要比赛……”

然而话还没说完,沈从安就又吻了下来。

如果我当时够细心,我一定能发现那夜的沈从安有些不对劲。

可,沈从安向来有本事将我轻易的拉进他编织的情火里,仅是几个吻,就让我喘息连连……

我依然忙碌,而且顺利的拿下了校园音乐比赛的第一名、市级比赛第一名。

这时,我父亲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闭多家分公司的消息登上了报纸。

我抽出时间给父亲打了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丝疲惫,却还是尽量在笑着安慰我。

“心心啊,别多想,你好好忙自己的比赛。”

“嗯,我会的,但是爸爸,真的没事吗?”

“哈哈,能有多大事?你不相信爸爸这把老骨头,也要相信从安啊。”

听到沈从安的名字,我握着手机,脸都滚烫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忽略了他的关系,他经常半夜开车来找我,每次都在练琴室……

我别扭地跟父亲挂了电话,可当我再次见到沈从安时,我发现他的头被打破了。

当时我们正在拥吻,我无意中拨开了他额头遮挡的黑发,黑发一片粘腻,我怔愣的放开沈从安,借着练琴室不甚明亮的灯光看到了手指上的血渍。

我瞪大了眼睛,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从安却将我沾了血的手压了下去,去吻着我小巧的耳朵,淡淡地说着,“并不疼,没关系。”

莫名地,我就想起了父亲打过沈从安的事情,我疯狂地捞起外套,边向外走,边拿着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号码。

“喂,心心啊,这晚了,什么事……”

“你又打他了?”我绷紧了声线,克制着自己不对父亲吼出声。

“……”那边,父亲沉默,半晌没回答我,反倒问我,“比赛是寒假前结束吗?”

我后背靠着练琴室外冰冷的墙面,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省级的是寒假前,国家级的要到开春四月份了。爸爸,你能不能别……”

“心心啊。”又是这样叫我,我却感受到了父亲口吻里的几丝沧桑与压抑。

我握紧了手机,听到身旁有沉稳的脚步声,眉心微抬,便看到沈从安正出了练琴室,站在了我面前。

我有点紧张,靠着墙壁的身体忙站了起来,我四下张望,怕有人路过这里。

父亲说:“不行年假你就别回来了。”

“……”

“你妈妈啊,她说你从小喜欢弹琴,她想看到你拿奖的样子。”

我听出父亲口吻中的不对劲,已经没有眼睛再看沈从安。

我嘴上应着父亲,待挂断手机后,我的目光坚定的看向了沈从安。

“从安哥哥,带我回去。”

如果故事只有这么长,那么,还勉强称得上完美。

可惜,我后面迎来了一系列我无法承受的东西。

父母的死亡,沈从安的抛弃等等……

我的手腕很疼,从沈从安听到我没有子宫那一刻,他就用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向来沉稳没什么波动的眸底,满满的惊涛骇浪。

“魏童心!”

我笑,没被抓住的那只手缓缓地去摸他让我曾沉迷多年的俊脸,可还没有碰到他,就被他用另一只手给拍开了。

“小微,你没事吧?”听到声晌,田墨急忙问我。

周围的一切,也仿佛变得不再安静,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护士,就诊的有钱人士,针对我没有子宫这件事,仿佛比我这个当时人还关心的样子。

我对田墨摇摇头,他的整张俊脸都白了,急急地对我说:“小微,我们回去,芯芯还在等我们……”

“再查一次。”沈从安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声音极冷。

带我出B超室的女医生没反应过来。

沈从安越发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往B超室扯去,“我说再查一次。”

女医生忙跟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追上我们,赶在我们之前拉开了B超室的帘子。

我听到田墨在门口咆哮大喊,“姓沈的,你别太过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

之后,我就听不到田墨的声音了,应该是因为大声喧哗,被贵宾室门口的保安清了出去。

我顺从地躺在了诊床上,女医生拿了仪器过来,望着沈从安,有点不敢下手。

我顺着女医师的目光望去,看着仍然抓着我的那只手臂,扬唇笑道:“沈先生,你怕什么?”

沈从安缓慢地放开了我,与此同时,我的腹部再一次迎来了润滑剂的冰凉。

我闭上眼,耳里传来女医生开始有丝颤抖,随后又很专业的声音。

“这位小姐应该是做过子宫切除手术,但输卵管还是完整的,她的腹部明显有一条横向的阴影,但表面却不容易看出来,应该是后期找过专业的整形机构……”

“出去。”沈从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呃?”

“我说出去!你们医院是听不懂顾客的要求吗?还是需要钱?给你,滚出去!”

卡片掉在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室内变得极其的安静了。

久久地等不到沈从安的动作,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动也未动,还站在原地,目光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突然,他笑了,嘲讽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笑,“给你的钱,全送给美容院了?”

“……什么钱……我要有钱,还用去那种地方卖么?”

“魏童心——”

“沈生先,麻烦你好好说话。”我坐了起来,拉好衣服,却没想到沈从安还未等我站起来,就已经欺身,冷冷的扳起了我的下巴。

我望着他的黑眸,见他眸底微闪着光,连嘲讽的笑都缓缓僵住,然后慢慢地收了。

要哭了?

我好笑。

“四年不见,你倒底是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鬼德行的,嗯?”

我拉着沈从安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腹部,也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怎么的,我听到了自己云淡风轻的声音。

“现在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但曾经,我是为你怀过一个孩子的,可惜,掉了。”

关于那个孩子,我并没有打算跟沈从安多说。

事实上,只要看着他“缤彩纷呈”的俊脸,我就觉得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感,并且我借机要求他放了我。

“你看,反正没有你的插手,我也过得很凄惨了。”

这是我给他的理由,然而,他望了我半晌,扳着我下巴的手指忽地下移,将我的脑袋更加抬高,猛地一弯身,他狠狠地咬上了我一侧的脖子。

我吃痛嘶叫,当他的唇离开后,我伸手一摸,竟流血了。

“魏童心,我说过,给我留一个孩子,我放你自由。没有孩子,你做梦也别想再离开我半步。”

我冷笑,“沈先生,你这叫强人所难。”

“魏童心,哭着在我身下尖叫时,你怎么不说这四个字?”

“……”我嗓子微低,“那是以前。”

“以前的你,也是你。”沈从安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你真的爱上那个田墨了,是吗?”

我盯着沈从安的背景,半晌没有回答。

“若真的爱他,就让你的爱火熄了吧,断掉你离开我的心思,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钱,我出;肾源,我派人去找。”

我向前走了一步,笑了,“沈先生,这样,你可能会下地狱的。”

沈从安回头,也对我笑了,“无妨,早就在地狱里了。”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缓缓地握住。

“心心,”他嗓子哑了一下,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之前的情绪起伏,好像已经恢复了记忆中的淡漠样子,“我不会因为你的‘残疾’,而对你有丝毫怜惜的。”

说落,他猛地一个弯身,打横抱起了我。

我倚在沈从安怀里,被他抱出了医院,直到上车的时候,我才扒着副驾驶座的车窗,看到了拿着拐杖在医院门口等着我的田墨……

终是对他们兄妹连声道别也没有。

而沈从安,也的确像他说的,没对我有丝毫的“怜惜”,他对我,用上了所有的力气与耐性,变着法的,想让我重新体会什么叫女人。

缠绵悱恻的接吻,细致到骨子里的轻抚。

似想让我忘记自己残缺的事实,更像是他自己也不记得。

他还妄想重新将我拉进他的生活里,早上搂着我一起睁眼,晚上搂着我一起入睡。

他将工作带进了别墅,办公的时候,让我坐在他身边翻看杂志。

偶尔,我心血来潮还想弹两首曲子,他坐在沙上敲着敲着笔记本的键盘,就开始走神了。

当我弹完,走向他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我伸手一摸,他的脸颊有点湿。

随后,像是极快的反映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地把我往他身上一拉,就开始亲吻我的嘴唇。

之后便像往常一样,迎来了一场我无法拒绝的情事。

我的脑袋依然会疼,沈从安看不见的时候,我依然会趴在洗手池前呕吐着,我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我知道,我可能活不久了。

从洗手池前站起来,洗完手跟脸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的,去抚摸镜子里那熟悉的脸庞。

怎么办,虽然一无所有,可我还是没有活够的样子。

镜子里突然多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显得亲民的蓝白格家居服,可他握着双手,浑身压抑颤抖的模样,仿佛随时可以从我身后扑上来,吞噬了我。

“魏童心!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发现镜子里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沓子A4纸,只近咆哮的声音过后,他将手里的纸张狠狠地掷向了我。

我转身,将砸在我后背上,又掉在地上的纸张捡了起来。

随意的扫了几眼后,我笑了,“不是刻意瞒你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

这些纸,是我近几年去一家医院,以着梁微的名义,做的体检报告。

沈从安没有立刻回应我,但他的眼神告诉了我,我的话是如何的残忍,残忍到让他觉得我有些陌生。

他嗓子干哑,扭过视线,不再看我。

声音里挂着颤音与压抑,是命令,却又好像掺了丝恳求,“这两天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找国外的医生帮你安排手术。”

我的笑容里揉了苦涩,以前我缺钱,除了出于田墨兄妹的生活压力外,更多的,是我想活得更久,可近日来我的身体告诉我,之前给我看诊的医生,并不是吓唬我的。

我脑袋里有血块,如果强硬的取出来,存活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千分之一的机会。

而我过往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我并不是个幸运儿。

忍不住的,我走近了沈从安,见他身上真的抖得厉害,我便将手安慰性的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可我出口的话,竟还是带刺的,我说:“沈从安,你不会真的爱过我吧?”

“呵,谁知道呢!”沈从安冷冷的推开了我的手,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他一把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大片刺进来的白光,让我眯了下眼睛,只见沈从安从窗口离开,然后拿了根烟,背对着我,面对着窗户抽了起来。

我没动,他只有抽烟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命令,“两天后,手术。”

“我不想做。”

“由不得你。”沈从安直接将香烟用手掐灭了,他回过身来,望我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好似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样。

“魏童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四年前离开我时,你倒底发生过什么!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我!”

我拧眉,他催促。

“魏童心!”

我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伸出右手,捂在了心脏的位置,哭着笑,笑着说:“沈先生,求您别问了,太疼了。”

我蹲下身,双臂紧紧地将自己曲起的膝盖环住了,我无声的哭,眼泪像出闸的猛兽一样。

“我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遇到田墨他们……唯一的大奖,就是抽中了那家整形医院的体验卡,我以为……我可以重新活的,可是……”

“您亲手将我的‘生机’……掐断了。”

“我不是梁微,那张身份证是假的,为了佝偻地活着,我只能去做兼职……可我这辈子,没想再遇见你……”

“魏童心……”

“沈先生,我很累了,睡会儿,成么?”

我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眼泪仍旧往外涌,却被我拼命眨回去了。

第一次,我在沈从安脸上看到了认命、无能为力、挣扎,又带着无奈的复杂表情,他一步一步走向我,语气难得地,在我面前软了。

“我抱着你,一起睡。”

话落,沈从安将我从地上半拉起来,略一弯身,便将我打横抱入了他的怀里。

将我放在床上,他也躺了上来。

他搂我搂得极紧,将我的头,死死按在了他的颈窝,压抑的颤音,响在了我的头顶上空。

“睡吧。”

然后,有冰凉的液体掉进了我的脖子。

我闭上双眼,双手环住了沈从安的腰。

第一次,我们如此单纯的睡在一张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

我很快地睡了过去,临睡前,我想我对沈从安没有先前那么戒备了。

因为,强大如他,竟然已经三番两次地被我抓到他在偷哭了。

在我过往的记忆中,沈从安是一次都没有哭过的。

他性子偏冷,偶尔对我笑一下,就已经算很难得了。

我被沈从安从学校开车载回兰城时,我母亲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我的父亲满脸沧桑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抚摸着他跟母亲结婚时的照片发呆。

听佣人说,我的母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发了脑淤血,已经住在医院里大半个月了。

我不忍心苛责父亲,央着沈从安连夜将我带去了医院。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我看到母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我熟悉的那种优雅娴静,只是插满了管子,戴着呼吸机,仿佛下一刻就会离我而去。

我讨厌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常回兰城看看,怪自己报什么破烂的钢琴比赛。

这一刻,我只想陪着我的母亲。

所以,天刚亮,我就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给我的导员打了电话,请了假。

沈从安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有些疲累的按着额心,“所以,准备了这么久,比赛也打算放弃了吗?”

我淡道:“看情况,若是妈妈好转,我就回去参加比赛,要是……呸,只有好转。”

沈从安垂下眼帘看着我,我以为他在嫌弃我冒出的那个“呸”字,所以脸色微滚,我正想将视线移开,沈从安的声音就又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心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不太好,也骂一句‘呸’,然后,潇洒走远点吧。”

我突然有点心慌,因为沈从安的眼神里,我看不到玩笑的成份,我慌得站起来。

沈从安也懒懒地从斜靠的墙壁上起身,大掌像以前一样,揉过我头顶的发丝,“走吧,折腾了一夜,你的肚子应该早饿了,我陪你吃些东西,然后去公司。”

我张了张唇,正想发问,可沈从安已经牵起了我的手,引着我向医院外的早餐店而去。

路上,我几次想问,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在沈从安点完餐,我一句话刚问了半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天天。

“你刚刚那句话……”

沈从安握着嗡鸣作响的手机看了我一眼,我也自然地看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半晌后,从唇里冒出三个字,“不准接。”

沈从安对我皱了一下眉,却还是按掉了手机。

就在我身心宽慰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从安又望向我。

这一刻,我突然万分迫切地想见见这个天天倒底是何方神胜。

我负气地去取餐台取餐,可当我端着食物再回头时,早餐店里已经没有了沈从安的身影。

我不死心的在店里用眼神寻找沈从安,自然是找不到。

这时,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随便找了个位置放下托盘,取出手机看屏幕,打来电话的不是沈从安,而是一支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郑芸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不出喜怒,却挂着一丝淡淡的嘲弄似的。

“魏同学,如果不能参加比赛,我可真为你感到可惜呢。”

我冷笑一声,“不劳烦您担心。”

说完,我毫不客气地挂断了手机,脑海里,却莫名地闪过了“天天”那个名字,与郑芸这个人……

我用力地甩甩头,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多疑。

我的生活开始两点一线,家与医院,来回奔波。

我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从父亲与沈从安不算太愉快的谈话中,我感觉父亲的公司也出了很大的问题。

父亲明显的变老了,头上添了白发,人也消瘦,佝偻了。

我急得嘴里起了很多泡,开始拼命地联系国外有名的医院,可医院的医生并不建议我母亲转院。

除了家事,我再没有心情练琴,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抽出来留给沈从安。

即使,我们同样住在兰城的别墅里,很多时候,抬头能见,低头也能见,可,我们一天说过的话,从没有超过三句。

他忙公司。

我忙母亲。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早晨,沈从安堵住了我。

当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背包,准备九点左右去拜访一名退休的医学老教授。

沈从安拖着行李箱来跟我道别,说是国外的分公司也出了些问题,而且事情有些紧急。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回身去看沈从安,他淡淡地望着我,薄唇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归期不定。”

我压下心底的不舍,为他整理了下衬衣的领口,细细嘱咐,“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守身约定,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我……会想你的。”

沈从安轻声回了我一个“嗯”字,突然扳起我的下巴,狠戾地吻着我,吻着吻着,就将我压到了床上。

“来一次,嗯?”

他吻着我的脖子,气息颇重,我抬手看了眼腕表,忙推拒他。

“亲爱的,别闹了,我约了人,快迟到了。”

沈从安对我停止了亲吻,脸埋在我的颈窝,好半晌才呼息平复。

他重新站起来,拉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说了一句。

“那我先走了。”

我心里倏然升起浓烈的不舍,但想起重病的母亲,跟沈从安的正事,便赶紧对他挥手。

“好的,早去早回,从安哥哥。”

沈从安转身离开,过了一分钟后,我也拿着装满母亲病历与检查单的背包下了楼。

楼下,我的父亲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的早餐一口没动。

见我下来,他拿起一旁新买的拐杖,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

我刹住步子,望着更显老态的父亲,鼻子猛然泛酸,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掉下来了,我忙用手背抹掉,装得一脸阳光明媚,朝气蓬勃。

“爸爸,你先吃吧,我不饿,一会在路上……”

父亲叹口气,让保姆递给了我一个装着牛奶跟面包的纸袋。

“昨天那么晚才回来,你应该也没吃晚饭吧?今天早点回来吧,你妈妈她怕是……”

我不想看到父亲的悲观,便不想让自己观悲,忙一手拿着背包,一手拿着食物跟父亲道了别。

由于我没有驾照,只能让院里的司机送我,坐在后车座上,我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医生关于我母亲的病情阐述。

我母亲的颅内血管破裂十分严重,生命指标越发微弱……

我不敢想,也不允许自己多想,我将面包拿出来,可不知道是因为连日里休息不好,还是实在不饿,看着似乎有点油腻的面包,我有点反胃。

最终,我只将父亲让人为我准备的早餐,匆匆吃了几口,牛奶更是一口没动。

那名退休的老教授告诉我,一般人如果像我母亲一样,多次出血治疗,多次出现并发症并且再度溢血的情况,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他表达的很委婉,病人很痛苦,我们即使有再多钱,怕也不能挽救我母亲的性命,只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我突然像被放空了气的气球,别了老教授,在他家门外的走廊上靠了好一会。

我望着走廊房顶,大脑呈放空状态,人没有哭,却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不知道沈从安靠着墙壁时,是什么状态,我只知道,我好像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力感,只有身后冰冷结实的墙面能让我感觉自己还站着。

良久,我才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强打起精神去了医院。

重症监护室里,我母亲仍然戴着呼息机,浑身插满了用于维持生命的管子。

我穿着无菌服,嘴上戴着口罩,坐在床头拉着我母亲的手。

“妈妈,对不起。”我说:“我该早些回来看看的。”

我母亲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我先是呆怔,后是喜极而泣,忙呼叫医生护士。

医生过来,我母亲出现了短暂的清醒,隔着呼吸机,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听了几次才听清楚,她问我——

宝贝,比赛得奖了吗?

我热泪上涌,重重地点头,说了一个“嗯”字,即使,省级的还没开始。

我母亲的眼泪里擒了泪花,嘴又张了张,一个字没说完,人就又昏迷了过去。

医生跟护士忙上前,进行新的一轮抢救。

我想,我的母亲即使再痛苦,我也不能放弃啊,她还等着看我抱回金灿灿的奖杯,等着为我庆贺。

所以,除了去医院陪母亲,我又开始回家练琴,练到几近魔怔。

期间,沈从安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到了国外。

我嘱咐他两句,便沉浸在了自己的疯狂里。

我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人也瘦了很多,胃口更是差了。

终于,在一周后的一个早晨,我坐在餐桌前刚吃了一口早餐,就捂着嘴,冲进最近的厕所里,吐了。

我清理完,再回餐桌前时,我父亲满脸诡异地望着我。

“心心,你……”

我实在没什么胃口,感觉父亲有点担心,便回,“爸爸,没事,估计是休息一直不太好。”

“嗯,那……那就好,你还小,应该不会……”

那时候的我,着急着回房练琴,并没有听懂父亲的弦外之意,直到几天后,我在母亲的病房外昏倒,医生拿出我的检查结果后,我才知道我怀孕四周左右了。

而四周前,我与沈从安只在练琴室……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也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该来,而让我打掉,我打心底是舍不得的。

怕沈从安与父亲知道,我暗暗塞给了医生一个大红包,随后听着她的叮嘱,去药店买了一瓶叶酸来吃,并稍微注意了些饮食。

但我的孕反应来得很强烈,几乎一天需要吐上很多回。

怕父亲发现我的“秘密”,再加上省级比赛的日期将近,我将母亲的主治医生与护士打点好后,便辞别了父亲。

司机送我回了北城,学校门口,我望着穿梭其中的学生与老师,一时之间,竟觉得有点恍若隔世。

即使,一切跟我离开前,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室友林雨依然不喜欢我,我依然是学校的焦点,那个曾跟追我追得凶的周诚,却总是暗暗地跟踪我,每次我一回头,他便心虚的躲开了。

我没有再见到郑芸,据说是因病请假了。

在学校住了两天,我一直小心的隐瞒着我的妊娠反应,好在林雨厌我,并没有发现我怀孕的事。

临比赛的前一天,与我鲜少接触的校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字里言间,都是对我寄予的重望。

如果我能拿下省级比赛的桂冠,那么我不止为学校争了光,还将要踏上国家级比赛的舞台。

而我满脑子里想的,除了比赛,更多的是我的家人与沈从安,包括……

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比赛过后,我一定要亲口告诉沈从安,我怀孕了,为了这个小生命,我甘愿休学一年。

出发去比赛场地前,我打电话给沈从安,可是他的电话是关机的。

临上场的前一刻,我又拨了他的电话,仍然关机……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与淡淡地不安,与刚下场的林雨擦肩而过时,她挑畔地望了我一眼,眉宇间除了厌恶,还有深深地忌惮。

深吸一口气,我从后场走上了舞台。

我坐在钢琴前,手指熟练地放在琴键上,可,连欢迎的掌声都还未停歇,校长就拿着一只手机,脸色青黑的走了上来。

“抱歉,”他说,“我们弄错了,这个学生的比赛资格已经被取消了。”

我霍然回首,满脸的不敢置信,而台下,满场哗然,连主持人都懵了。

“这个学生,”校长又说,望着我的目光极其冰冷,“不,正确的来说,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学生了。”

我浑身发冷地从钢琴前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我准备了这么久,竟然……

“王校长,您是不是弄错了?”

“魏童心小姐,我希望你尽快下场,以免耽误其它人的比赛。”校长清楚地喊了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舞台的,我只知道,当我下场后,仍然穿着小礼服的林雨骄傲得像只漂亮的孔雀,她“好心“地递给了我她的手机。

我木然地接了过来,手机上,是学校的论坛页面,最新的贴子跟读评论已经无数条,豆大的标题刺激着我的神经——竟然有人在练琴室里不要脸,简直刷新三观。

我颤着指,点开标题,里面的照片霍然闯入了我的眼帘,那照片不堪入目,而且明显就是偷拍的,我的模样张张清晰,沈从安却没有露出过一个正脸。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失,脸色苍白的握紧了手机,同一时间,我听到“滴”一声,林雨的手机上推送过来了一条最新的新闻,新闻没有展开,但是标题,却足以让我如坠冰窖。

我慌忙快速的去点那条新闻,里面写着我父亲的公司已经宣布破产,就在半个小时前,我父亲被逮捕了,因偷税漏税与故意伤人罪。

我颓然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我开始拼命的一次又一次的拨打沈从安的手机。

我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但不代表我就真的是个傻子。

郑芸的病假,沈从安的消失,父亲的破产与入狱,还有钢琴的事,一件件一桩桩,来得又快又猛,而这些,好似无一不与沈从安有关。

一直以来,我都陷在他编织的情网里,天真的不愿相信他是个坏人,即使到了此刻,我仍然不愿意相信,我以为只要找到沈从安,那个几乎陪我长大的从安哥哥,他一定能帮我的。

可我一遍又一遍地拨着他的号码,手机都打没电了,我仍然没有找到他。

比赛从开始到落幕,最后,林雨获得了第三名,拥有了进入国家级的资格。

而我,像个落魄的人偶,直到众人都离开,我才打车回到了兰城。

我身上的钱并不多,父亲的人脉我也没有,紧着步子去了警察局,却被告诉暂时不能探视我的父亲。

好在,医院的治疗并没有中断,除了之前交的大笔押金,还有一笔神秘的款项的注入。

我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无处可去,因为父亲所有的财产都被查封了。

我仔细的思考着下一步,我该如何帮助我的父亲,我该如何面对我的母亲,还有,我该如何处置肚子里的孩子。

我走到值班护士那里,向她们借了一只手机,她们望我的眼光略带同情。

我知道我已经联系不上沈从安,便先打了114查询了学校的号码,然后又通过号码联系到了我的导员,我说,我有事想问问郑芸老师,请给我她的号码。

我拨通了郑芸的电话,一翻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六七点,由于手机是借的,我只能在小护士们同情的目光下一直打着电话。

电话接通了,郑芸听到我的声音后,毫不意外。

“哦,从安啊,他在洗澡。”

“能告诉我地址吗?”我听到自己冷静地问。

郑芸却讥笑道:“小妹妹,你还没死心呢?”

我握紧手机,命令自己必须冷静,我望着窗外黑沉的天空,与寂寞的路灯,一字一句地回答对方,“只有知道原因,才能帮助我的父亲,而你,应该不会放弃打击我的机会……”

郑芸沉默了半晌,似在思考,随后,言语轻快地告诉了我一串地址。

也在兰城,是郊边的一片富人别墅区内。

我依着地址又打了车过去,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夜晚的天气冷得让人发指。

我打着抖,一步步地走向了地址中的那幢别墅,抬头向上望,别墅里灯火通明,仿佛在为我指路。

门没关,我推开了厚重的铁门,穿过花园,又推开了通往客厅大门。

客厅里,郑芸穿着白色的浴袍,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正望着我的方向,好整以暇。

“抱歉,我跟从安刚刚来了一场庆祝,玩得有点疯,所以现在有点衣冠不整。”

“他呢?“我问。

“新公司有些事情,暂时回去处理了。”

我曲着僵麻的双腿,在地毯上缓缓地跪了下去。

郑芸有点意外,连端酒的手都有些僵住了。

“魏同学……哦不,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我的父亲做过什么,我在为他,向你们赎罪。”

是的,我想了很久,向郑芸认错,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即使我再不愿相信,郑芸与沈从安的亲密,都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沈从安手机里保存的,叫“天天”的女人。

我是绝对不愿相信我的父亲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的,可,郑芸的手的确被毁了,如果她是天天,那么沈从安突然“爱”上我,就有了动机,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合情合理了。

我心痛如绞,但没了沈从安,我还有我的家人。

我爱他,爱了很多年,爱到只要一想到他不久前跟郑芸在翻滚着,我就觉得呼息都是一种折磨。

可,人活着,是有责任的,我的父母生养了我,我愿意承担他们的过错。

郑芸被人毁了,我也被沈从安玩弄了,郑芸失去了前途,我父亲的心血也没了,如果,这都不够……

我抬起头,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要不,我把这个也还给您吧。”

郑芸冷冷地看着我笑,突然,将红酒杯狠狠地掷在我脚下,“你以为还这些就够了吗?魏小姐我告诉你,你还是太天真了。”

“……”

“你爸爸自以为一手遮天,当年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找人毁了我,你知道那是我的第一次吗,本来要留给从安的。”

“对不……起。”

“呵,你觉得自己被从安弄了就抵消一切了?你试过日日夜夜的做恶梦,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么?”

郑芸抬起自己的双手,细细的看着,声音冷寂异常,“我的手,是被人用刀子毁的,一到下雨天就钻心般的疼,从安亲口说过,他会为我报仇的,他要让你的父亲失去他最宝贵的东西,除了财富,就是你。”

“是啊,你们已经做到了。”

“呵。”郑芸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微弯了身子,扳起我的下巴,左右审视着。

“怪不得从安舍不得,鲜嫩得像只花骨朵一样,他若真想毁了你,就不会自己上阵了。说什么利用你得到你父亲的信任,怕是……舍不得别的男人疼爱你吧?”

“……”

“让我消气很简单,让我取消指控你父亲的伤人罪也不难,一会我给你一张房卡,你去享受一下,随后,我就能让我的律师停止指控。”

我不知是怕,还是气,竟浑身开始发抖。

“呵,你不敢吧?”

“天天!”我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沈从安的声音,像他的脚步一样重。

郑芸的脸色立刻变了,站起身来,笑着迎向我的身后,“从安,你来啦,新公司一切还顺利吗?”

沈从安并未理会郑芸,径直走向我,猛地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了起来,狠狠地拖着我往外走。

我脚步趔趄,沈从安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隔着我身上不算薄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

终于,我被沈从安拉出了别墅的大门,郑芸没有跟上来,他一把放开我,我险些摔倒。

“从安哥……”

沈从安望着我,脸上从所未有的冷漠,多日不见,他也消瘦了很多。

良久,他的薄唇里才缓缓地吐出了几句话,“走吧,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还有你爸爸,他是罪有应得。”

我深深地望着沈从安,祈求的目光溢于言表,我正想告诉他,我怀孕了,却听他又冷声的一句话。

“魏童心,再见了。”

说完,沈从安走回了别墅里,哐当一声,关死了铁门。

我回到了冰冷的医院,在里面卷缩了一夜。

第二天,我的母亲病逝了。

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走了。

意料之中,但是却很难接受,我趴在母亲的身上,失声痛哭,直到好几名护士拉开了我,为我母亲盖上了白布,我才真的意识到,我的母亲没了。

这时,警察局传来消息,我父亲对自己犯过的罪,供认不讳。

等待的我父亲的,将是法院的审判,最少十三年的有期徒刑。

我摸着肚子,告诉自己,还好啊,我不是一个人……

我用医院退回来的押金,租下了一个小房子,又简单地操持了我母亲的丧礼。

这些办完后,我瘦得有点脱形了。

父亲最后被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除了郑芸的事,他还办过一些错事。

入狱前,我去看望了他,没敢告诉他我母亲的事,但他看我的模样,好似猜到了几分。

父亲没问我沈从安,只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想办法大学毕业,然后把自己给嫁了。

我没敢说,我大学也读不成了,更没告诉父亲,我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

我笑着安慰父亲,“是啊,我们一起努力,你在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点出来。”

父亲隔着桌子拍了拍我的手,之后,便被警察带回了看守所里。

我眼眶发酸,笑着仰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学父亲一样,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我的小肚子。

“宝宝,一起努力啊。”

几日后,我回北城去拿学校的行李。

天空灰蒙蒙的,却没有下雪,寒假早已经过了十多天,此时的学院,很清冷,只剩下一些留校打工的学生,跟看门的老大爷。

我穿着身上新买不久的廉价羽绒服,跟老大爷登记拿了宿舍的钥匙,一路走去,还是有人认出了我。

“咦,那不是咱学校的大才女吗?”

“嘘,才女什么,不过就是个表子,听说指挥系的那个周诚就是被她连累的。她那破事一出,就有人猜测是不是周诚捅出来的,人家周诚都退学了。”

我沉着步子走到宿舍门口,打开宿舍门时,我的行李竟已经被收拾好了。

林雨也留了校,我推开门时,她坐在床上用手机看韩剧,敷面膜。

“诺,”她拍着脸上的面膜,朝着我的行李示意,“别说同寝一场没感情,听说你要回来收行李,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我低声道了句谢,走到床边去拖两只行李箱,林雨好似没想到我这么平静,人有点发怔。

“喂,我说你……”

行李箱太沉,我弯下腰,打开了其中一只,翻翻捡捡的将一堆护肤品拿了出去,放到了床上。

“这些东西,我暂时用不上了,如果见到周诚,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告诉他,我相信事情不是他做的。”

“喂,你……”

我站起身来,直视林雨,见她目光坦然的望着我,我淡淡的摇了下头,“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即使你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林雨冷哼一声,“我为人是嘴碎了点,但不至于没有下限地偷拍那种东西,要不是我心理强大,估计也得退学不成。对了,那你自己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去想那件事,是沈从安或者是郑芸,或者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筹划的,我半点也不想知道了。

我拖着行李跟林雨道了别,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套了件羽绒服,跑过来帮我提了一只。

我心底感激于林雨对我释放的善意,即使她对我的脸色仍然不是太好看。

路上,她对我说,满学校都知道了我父亲的事,而且连学校外都盛传我有一双美手,钢琴弹得好,也很会伺候男人。

林雨说话并不懂得顾忌太多,好在经历许多事,我也并不是太在意了,直到她说郑老师要辞职了,听说是要结婚,在家相夫教子。

我脚步重重地顿了一下。

“喂,怎么了?话说你没见过郑老师的男朋友吧,可帅了,咦,也不对,那次搂着的,好像我们一起见到过……”

我压下烦燥的心绪,见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便从林雨手中拿过皮箱,又道了谢,招手叫车时,林雨在我耳旁补了一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我坐上了计程车,让司机送我去乘高铁。

然后,我对着林雨摆了摆手,彻底诀别了我的大学生涯。

回去的路上,我在高铁上接到了我父亲的死迅。

是的,死迅,他在监狱里自杀了,当我听到手机里的消息时,我觉得我一定听错了。

我的父亲,明明开朗乐观地想要努力跟我一起活着,他怎么就死了呢?

我浑身冰凉,手指僵硬的握着手机,直到手机里的声音再度传来。

“魏小姐,如果您最近有时间的话,请到洪成医院的太平间里认领一下尸体。”

“认领什么……”

“尸体,您父亲的尸体。”

“胡说,我爸爸在监狱服刑呢。”

“是的,但是在半个小时前,您的父亲用一支钢笔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谁给他的钢笔?”

“是他自己要求的,犯人有权保持通迅权力,他临前……给您留下了一封信,我觉得您最好看看。”

我的眼泪流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眼睛涨疼得要死,可我就是哭不出来。

我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进了高铁上的洗手间,反锁好房门后,我一下一下用力抽着自己的嘴巴子。

短短几日时间,我的母亲死了,我的父亲也死了,而那个曾经我最喜欢的人,他间接地导致了我父亲的死。

如果,我不是那么爱他,父亲就不会伤害郑芸,父亲也不会入狱,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我恨我自己,从所未有的恨,我更恨沈从安,为什么那么的让我沉迷……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痛苦的蹲了下去,平坦的小腹,传来阵阵的刺痛感。

口袋里的手机又发出了嗡鸣声,我慌忙站起来,掏出来看时,还是刚刚那支座机的号码。

几乎是立刻的,我揉了揉脸,尽量装作轻快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是不是想告诉我,刚才你们的消息通知错了,死的那个……他……他不是我爸爸。”

对方沉默了一下,又说:“对不起,魏小姐,我是有件事忘了告诉您,您的父亲在准备写信前,见了一下沈先生。”

“沈——从——安?”

“是是是,我觉得他可能更明白你父亲自杀的原因。”

我挂断了手机,看着厕所镜子里,万分狼狈的自己。

我有罪,我不该爱上沈从安。

可——

我重新拿出手机,拨了那支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我又看了一眼镜里的我,也不管号码接没接通,我便说:“你在哪?我想见你。”

手机那端一直没有声音,也没有传来电话待接的嘟嘟声。

许久之后,沈从安低沉冷寒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也好,你不想干脆的放手,那就来个彻底的了断,一个星期后,环宇酒店十八楼,我等着你。”

沈从安挂断了手机,我握着自己的手机有点发怔,我承认自己刚刚的不理智,有那么一刻钟,我想拉着沈从安一起去死。

可是,父亲细细的叮咛言犹在耳,母亲期盼我拿奖的目光仍然闪现在脑海中,他们……

只是想让我过好一点,想让我快乐幸福。

就连商场上打滚多年的父亲,他怕是事情一出,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与沈从安有关系,可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沈从安,他想让我好好地活着……

我又看向镜子,这时候,我看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爸爸,”我说:“你放心,我不会不理智的,我就是想问问他,他知道您的死迅么,这么多年,就算是只狗,也该养出感情了……”

然而,到了约定的那天,我终究是没见到沈从安。

那段往事像一只恶鬼的大手,死死地掐着我的喉咙。

我从床上惊醒时,天已经黑了,枕畔是凉的,我猛地睁开眼睛,人还怔怔的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脸颊有点凉,我摸了摸,是湿的。

突然有点不想再挣扎了,沈从安一直追问我过去,索性说了又如何?

我环目四周,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屋里亮了盏台灯,沈从安正站在窗口,背对着我打电话,好似感觉到我的目光,他回身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匆匆对电话那端说:“总之这件事辛苦你了,史维斯医生无论提什么要求,我这边都尽量满足。”

说完,他挂了电话,急步向我走了过来。

“怎么突然醒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我向旁躲了一下,避开沈从安向我伸过来的手。

“我们聊聊。”我深吸口气,重新将视线投向沈从安,忽地笑了,“你不是总问我离开你后发生了什么吗?”

沈从安站在床头,望着我的脸,目光微微变得冷凝。

“那天约好后,我先是去认领了爸爸的尸体,然后火化了他,后来我再去监狱拿信时,他们说你已经将东西取走了。”

“……”

“我好不容易熬了五六天,想去问问你的良心,将我的家庭整得支离破散,你倒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可……”

“你继续说。”

“在去找你的路上,我被人轮奸了。”

沈从安脚下趔趄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似在打量我说慌话的可能。

我还笑,可是那笑容却僵硬无比,泪水无声肆意,我却死死地看进沈从安的眼睛里。

“不知道几个男人,只知道在我上车前,被人用东西从后面砸晕,醒的时候,我的眼睛被东西绑着,有人在弄我,我挣扎大叫,可是……临过年的前一天,有谁会从墓园经过呢?”

沈从安死死地捏住了拳,向来从容冷漠的俊脸突然繃紧,仿佛下一刻,就能繃碎似的。

“继续……说!”

“被人轮了,孩子没了,对了,那个孩子……应该是在钢琴室里有的。”

沈从安捏着的拳头更紧了,我能看到他捏紧的拳头里,好像有一丝血液渗出。

我本不想说了,但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将我对沈从安的恨又牵了出来。

我用手指抹走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的血块,是在我挣扎时,对方用墓园的石头砸的,我还记得那天下雪了,我在墓园里躺了很久,脑袋流血,下身也在流着……”

“然后呢?”沈从安的声音突然放轻,鼻音略重。

他将脸转向别处,虽然很快,但还是我看见了,我看到他英俊的脸上,满脸的泪水。

我曲膝坐好,拉着棉被盖住自己,缓了好一会,我才接着讲了下去,“那天是田墨的妈妈的生日,所以他跟妹妹去墓园里祭拜,救了我……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被田墨兄妹送到了医院里,可是因为交不起高额的诊费,他们不得不将我转进了一个黑诊所。子宫被摘,血块没有及时处理,其实,我当应该死掉的,我应该感谢你跟郑芸的短信……”

“郑芸?”

沈从安猛地回头望向了我,声音微冷,不再有提及“天天”时该有的那副禁忌的样子。

我抬头,夜晚的窗外突然响过一声惊雷。

“是的,郑芸。你给我打了很多未接,我看到了,你发短信要挟我,再见到我要亲自弄死我,我也看到了,可当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复你了。至于郑芸……”

“她发的什么?”沈从安追问。

我浑身都在发着抖,前两天还雨夹雪的日子,今日竟下雨了。

我轻轻地张了张唇,想起那郑芸发过来的,那封好似来自地狱的短信。

“那是一封……”我话还没说完,沈从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室内的灯光像一盏孤火,我的棉被拉得更紧了,看着沈从安当着我的面,接了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里面,郑芸的声音依然优雅,但却掩着浓浓的疲惫,“从安,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

“你给她发了什么?”

“……”

“我问你,你给她发了什么?!”

“从安……”郑芸那端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与噼里啪啦的雨声,紧接着,楼下似响起了门铃声,“既然你想问,不如我当面告诉你。“

我看着沈从安,沈从安挂断了手机,然后繃紧着声线,对我轻声说:“披件衣服,跟我下楼。”

又是一道闪电伴着惊雷,应是在庆祝我与沈从安的地狱之旅。

我略抖着身子滑下床,从衣帽间找了件大衣披上,出衣帽间的门口时,我的眼前猛地一暗,还好沈从安及时地抓住了我。

好一会儿,我眼前才恢复了清明,发现除了我在发抖,沈从身也在抖着,尤其是他抓住我的手掌,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要不,你先去开门吧,我缓一缓。”

沈从安的薄唇越发抿紧了,然后一语不发的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他的脚步少了往日的沉稳,走得有点慢。

门外的郑芸好像很有耐心,门铃只按了一次,便是等着。

沈从安将我抱下楼,安置在沙发上,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身上实在抖得厉害,便从旁边拿了一个抱枕搂着,见沈从安转身去开门。

几年未见,郑芸依然美丽,打扮得越加成熟,她边收了伞,边换了脱鞋,然后转身看着我,充满嘲弄地走了过来,“魏小姐,真是许久不见,你竟又搭上了从安。”

我看着郑芸未开口,却是沈从安坐到我身边后,低沉冷凝的开口,“我要知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让林秘书给她打的钱,是不是你私扣了。第二件事,你是不是把她父亲的遗书发给她了。”

郑芸的目光在偌大的客厅内转了一圈,落到窗地窗前摆放的钢琴时,她脸上的嘲弄更甚了,她突然解开自己身上的外套,露出了里面一件漂亮妩媚的丝质睡衣。

“从安,在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可不可也先回答我一个?我这样的身材,你喜不喜欢?”|

郑芸的身材很好,这点毋庸置疑,可她脸上嘲弄的笑容,让我觉得份外刺眼。

听沈从安的口气,他是真的给过我钱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以着什么心态给的。

沈从安冷冷地望着郑芸的脸,直到,她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郑芸重新系好衣扣,轻讽道:“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追问我?不错,钱是我扣的,遗书是我发的,可即使没这些,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我没说话,沈从安亦没有,我垂目盯着自己发抖的十指,想起了那封遗书的内容,我母亲突发的脑溢血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受了我父亲的刺激。

我父亲年青时还做过一些错事,其中包括伤害过一个叫沈应生的男人,他……

是我母亲大学时的恋人,藏在心底的男人,而他……

也是沈从安的父亲。

所以,沈从安被我家收养,并不是偶然,而是我母亲想为他曾经的恋人再做些什么,沈从安或许开始真的只是想送我父亲入狱,可后来随着我父亲的那些自供书,他知道了这件事。

之后……

沈从安相当于变相的逼死了我的父亲,当我父亲知道他失手伤了沈应生,并可能引起一场死亡人数在上百人的大火时,他觉得自己崩溃了,活不下去了。

而他在遗书的最后,要求我不要恨沈从安,也不要找他报仇,只这辈子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最好,永不相见。

我深吸一口气,妄想让自己一直在发抖的身躯感觉好一些,可我发觉,太难了。

郑芸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除了他爸爸让我们变成了孤儿,她只是我的影子而已,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写信,说有个小姑娘,琴弹时的模样像极了我。怎么?你现在要为我的影子讨个公道吗?”

我有点微怔,关于这个设定,我竟是不知道的。

怪不得沈从安喜欢看我弹琴,又喜欢在钢琴上要我,只是,我也有一件事情想知道……

“郑小姐,四年前的那几个男人,是你安排的吗?”

郑芸先是一怔,后是上下打量我,紧接着,爆笑出声,“哈哈哈,真是报应,你的事情告诉我,人这辈子不能做什么坏事,要不报应早晚会来的……”

“闭嘴!”沈从安压抑地低喝一声,他望着郑芸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天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以后,你在我的心里只是郑小姐,她的事,我一定会查出来,我怎么将沈东怀送进的监狱,我就会怎么将那几个人渣送进去,并且,让他们生不如死!”

郑芸的脸突然一白,不敢置信地望着沈从安,“你……”

“当然,罪魁祸首,也不例外!“

“沈从安,你不要太过份,她倒底知不知道你还……“

“滚!“

郑芸先是一愣,随后尖叫,“沈从安——“

沈从安一句话没说,拖着郑芸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感觉有些冷,沈从安再回来时,我淡淡地望向他。

“比赛前的那件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吗?“

沈从安没有回答我,他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而我,也并没有怎么伤心。

地狱里的风光,大多沾了红色,血淋淋的,四年中偶尔的午夜梦回中,我曾想过,沈从安倒底有没有爱过我。

可现在,我并不想知道了。

郑芸走后,沈从安将我抱回了房里,紧接着,他便默不作声的出了房门。

我坐在床上,听到门外传来了各种杯盘碎裂声,最后一声巨响,让我不得不下床,走到门口,拉开了一条门缝。

外面,沈从安跪在一地的玻璃上,玻璃碎片,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拳头紧紧握着,也在滴着血。

“我们都有错,只有你是无辜的。心心,我只求你一件事,别死行不行?”

我看着门外的沈从安,不知做何反应。

我想死吗,不,我还不想死,我想弄明白我父亲死的倒底值不值,那场大火是不是真的与他有关,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既然,我变不成梁微,那么,我想做点魏童心该做的事。

我缓缓地拉开房门,沈从安的头抬了起来,我们四目相对。

“我会配合手术,但我有两点要求。”我说。

沈从安的喉结动了下,英俊的脸上,盛满自嘲,“只要你肯手术,离开我,或者要我死,都可以。”

我没说话,沈从安紧握的双拳里汩汩流血,我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里握着两块颇大的玻璃碎片,虎口处,已经被割得血肉模糊。

我不忍心再见,轻声回道:“若是手术侥幸成功了,我想离开你;若是手术失败了,我想将我的器官捐献,眼角膜留给田墨。“

沈从安良久没有回应我,许久之后,苦笑,“魏童心,你还不如杀了我。“

“……“

第二天,我被沈从安带到了一家五星级饭店,包厢里面坐着一个外国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英俊的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人, 男人跟沈从安有几份相似,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哥,你终于来了。”男人站了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外国男人也站了起来,他开始引荐,“这位就是史维斯先生,在医学方面很有建树。“

“幸会。“沈从安伸出了手,手上缠着纱布,与史维斯握手时,对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之后,沈从安用另一只手臂勾住我的腰,做着介绍,”这是病人,名字叫魏童心。“

我伸出手去,与史维斯交握了一下,目光自然又放到了那个与沈从安相似几分的男人身上。

“这是我弟弟,沈东阳,在孤儿院时,他比我早一年被一对外国夫妇收养了。“

那个叫沈东阳的年轻男人,长相斯文帅气,看上去很阳光,只是他望向我时,目光好像微微凝了一下。

我又与沈东阳握手,握手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腕上戴着的名贵手表,表带下,似乎有一道疤痕。

我忍不住抬眸,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沈东阳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晦涩不明,声音不咸不淡,“久仰大名了,魏童心小姐。”

我突然感觉沈东阳的掌心好像带了刀子,忙抽回了手掌,心头浮起一股恐惧感。

我想,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沈东阳的声音。

那段回忆,是我永久挥之不去的恶梦,沈东阳的声音如果再阴沉几分,那便会与我记忆里的重叠。

我不敢相信,轮奸我的人之中,也许会有沈从安的弟弟!

他腕下的那条疤痕,应该是我在挣扎之中咬的,而他如果参与了毁灭我的过程,也是有十万分动机的。

我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沈从安忙扣住了我的腰,稳住了我的身形。

“怎么了?”他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证据前,我不敢对沈从安说出我的猜测,沈东阳应该很善伪装,他忙招呼着我跟沈从安入座。

之后,史维斯向沈从安询问了我的基本病况,又看了沈从安不知从哪搞来的脑部CT片子。

最后,他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看看我,又看看片子,“沈先生,魏小姐脑中的血块停滞已久,而且压迫多根脑部神经,怕是存活几率很低。”

沈从安在餐桌下紧紧按住了我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总之手术的事,麻烦您了,无论存活几率多低,我都希望试一试。”

沈东阳端起餐桌上的水杯,低头喝水时,眸底闪过一抹似笑非笑。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沈从安许是以为我害怕,越加抓紧了我的手。

最后,史维斯点头同意了,代价是沈从安公司的5%的股份,他说,他最近对商业很感兴趣。

午餐结束后,送走史维斯,沈东阳要跟我们回别墅。

沈从安长得比他略高一点,也比他更清俊几分,略微皱了眉,拍了下沈东阳的肩膀,拒绝了他的提议。

沈东阳又望我,我慌忙躲开了他的视线,只听他说:“那再会了,我未来的小嫂子。”

分开后,我脑子里仍是满满的沈东阳,与他略显几分阴沉的笑声。手术定在三天后,而三内,我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回首望向身侧,沈从安正在开着车,侧脸俊美如画,表情认真。

而我,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定。

当天晚上,我叫着沈从安陪我喝两杯酒,沈从安喉结微动,接过了我递过去的酒杯。

“最后一次,从今以后,你不能再碰酒了。”

这是沈从安跟我碰杯前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将杯里的酒液一仰而尽。

我望着他的目光渐渐迷离,在我面前晃动了下,随后便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我在他的酒杯里下了少量的安眠药,而安眠药的来源,是我第一次与沈东阳握手时,他递进我手心的。

我弯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了沈从安,确定他已经睡熟了,我才摸过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后,去翻找他的通讯录。

我拨打了沈东阳的电话,几乎只有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对方没有立刻出声,显然是在等我先行开口。

“我是……”我才说了两个字,目光下意识的又去看沈从安,没想到他正靠着沙发,目光凉薄地望着我,见我僵住了,他抽过了我手中的手机,按下了免提的按扭。

“呵,魏小姐,我就知道你会主动联系我的。怎么?我哥还不知道你曾经那档子烂事呢?”

“……”我默声,沈从安也沉默,只是他的模样更加冷寒了。

“让我猜猜,他要知道你同时被好几个男人玩过,他还会不会这么费心劳神的帮你找医生呢?”

我的心,仿佛从高空中坠下,沈东阳他……真的强奸过我!

想起过往那血腥的一幕幕,我已经不能冷静了。

而比我更不冷静的是沈从安,他的手本就有伤,缠了厚厚一圈纱布,此刻紧捏着手机,血又流出来了。

我急着追问,声音冰冷如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为什么?我哥那个蠢货,他不止认贼做父,还把你当个宝贝儿一样藏着,天天姐那事一出,我就计划着怎么报复你了。“

我猛然想到郑芸与沈从安的关系,他们既然从小就认识,那么沈东阳也必然是与郑芸认识的。

而沈从安,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怀疑沈东阳的,是从知道我被人伤害后就锁定了目标,还是郑芸离开后想到了沈东阳呢……

是啊,他若只是单纯的想为我找个医生,根本就没必要安排今天这场饭局了,我想起沈从安赤着双目对郑芸说的那句话——

他要亲手把那几个人渣送进牢里。

我这边发现沈从安的手机,录音灯一闪一闪,是亮的。

那端,沈东阳的声音还没停,“魏小姐,你呢,本来我打算,只要你不再出现,我就放了你的。但你现在又搭上了我哥,也又把天天姐弄哭了,你说,我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你想怎么样?”我又望了一眼沈从安的表情,他的俊脸像冰雕的,只有眉宇与眼底藏着痛心疾首,与浓浓的绝望。

我们……即使我的手术侥幸成功了,我与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陌生人。

“呵,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但我知道你肯给我打电话,肯定是介意我哥知道那件事的。不如这样,你明天先找个借口过来陪陪我,还有史维斯先生,我们已经相交很多年了,你若不过来,怕你也就只能有三天活头儿了……”

沈从安挂了电话,周围迎来长长久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我才见他又拿起了手机,拨了一支号码,“喂?您好,我要报警……”

打完电话后,沈从安再站起来的脚步是不稳的,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好像一瞬间就垮了。

我心底对沈从安虽然有怨也有恨,但倒底也有了几分不忍。

“你……”我说这个字时,眼前却阵阵在发黑,不知道因知道了是沈从安的弟弟强奸了我,受了刺激,还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除了史维斯,我还联系到了一个更权威的脑科专家,心心……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要死。你若不死,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看着沈从安,心里始终记挂着父亲的事,正想像做遗嘱一样地交待给沈从安,我眼前却越发黑了,沈从安心如死灰的俊脸在我面前摇摇晃晃。

我拼命的伸去摸索,人却“咚”一声,向着沈从安的脚下倒去。

临昏死前,我看到沈从安如遭雷击,他扶住我时,那也没了生机的样子……

我并没有立刻死去,当我再睁开眼时,我躺在医院里,像四年前那样,身上插了些管子。

沈从安坐在我的床前的椅子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见我醒了,忙强撑起精神,问我想不想吃东西。

他的俊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沧桑,起身之时,他身上有厚厚的一沓子A4纸掉了下来。

沈从安忙捡起两张,薄唇含笑,向我指着纸上的人像,“心心,你放心,一个都没落下,沈东阳怕死,全招了。”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眼尖地看了到另一张纸下的一行小字,沈从安他……

正在准备自己的遗嘱。

我没想到沈从安尽存了这样的心思,是打算我若死了,便陪我一起吗?我的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第一次觉得,什么恩与怨,在死亡面前都薄弱得不堪一击。

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在垂死之际记挂着我,我现在好像也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

我担心田芯的病,我忧心田墨一个瞎子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我也有些害怕沈从安,我若真死了,黄泉路上,也不想与他一起……

我推说饿了,声音微弱地说我想喝鱼片粥,沈从安拿着手机想要为我点餐,我摇摇头,说想吃他亲自买的。

沈从安愣了一下,重新望我时,模样有些不愿,但他还是捞起了外套,“那心心,我去了,你乖乖躺在床上,还有没有什么其它想吃的,我一起买来,就能多陪你一会。”

我摇摇头,沈从安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这才脚步匆促地离去。

我试着自己动手,将身上的管子都拔了下来,滑下病床,捡起了地上那些纸张。

里面除了有一份沈从安打算将他全部财产,在他死后捐献的遗嘱外,还有沈东阳的认罪书,里面详细的供述了他们对我做过的事,还有一件……

关于害得沈从安他们变成孤儿的那场大火,跟据沈东阳的笔录,他曾亲眼看着我父亲冲进了沈家,并拿酒瓶子将沈应生砸得头破血流。

当时的沈东阳正躲在壁橱里逃课,因为里面太黑,他也觉得好玩,便在壁橱里点了一根蜡烛,当我父亲以为自己杀了人逃跑之后,目睹了一切的他手一抖,蜡烛掉在了壁橱里。

沈东阳逃了壁橱,可他却摇不醒自己的父亲,滚滚浓烟升腾着,他只能跑出去逃命……

沈东阳说他之所以找人强奸我,除了受了郑芸的蛊惑,同情他从小恋慕的天天姐,更多的,是他觉得,是我的父亲变向的引起了那场大火……

我的手有点抖,手中的纸张掉了下去,其中有一张飞得极远,我顺着纸张掉落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门缝微微开着,门外有一道身影,似是沈从安并没有走。

而我,也站在病房里,许久没动。

两天后,我迎来了手术的日子。

手术前,我对沈从安说,我想单独见一见田墨。

沈从安浑身都是僵的,但还是将田墨领了过来。

再然后,我的世界就没了然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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