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是名医学院的研究生，今年27岁，正在我们医院实习，家住在郊区，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着莴苣。周末，她照例回家与家人共度周末，都会和家人一起吃凉拌莴苣。可是这个星期天晚上，她却被家人急忙送进了急诊室。

程曦是小雯的带教老师，也是晚上急诊室的当班医生，他惊讶地看着前两天还活泼可爱的小雯现在却躺在急诊观察床上。她的心在狂跳，心脏监测仪上的记录以每分钟150次跳动的速度飞驰而过；同时她的血压也很高。

看到程老师，滔滔不绝的话从她嘴里涌出。但是程曦听来，这些话都是些随意的短语、无意义的句子、语无伦次的段落，根本听不懂小雯说了什么。病床边有一个年轻男子，他告诉程曦他是小雯的男朋友，然后开始介绍小雯的发病过程。

小雯上午状态很好，下午他们一起去健身房，然后一起做晚饭。之后，她上楼去学习。大概一小时后，她开始抱怨胃痛。她告诉他，电脑屏幕看起来很模糊。她决定回到卧室躺下。

又过了一个小时，男孩听到小雯摔倒的声音——他冲上楼，发现她躺在地板上，无法控制地哭泣。当她说话的时候，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那时候他开始害怕了，于是马上开车把她送到医院来，在扶着小雯的时候发现她脚都不稳了，他几乎不得不把她抬到车上。

小雯平时没有疾病，身体状况一向良好，她不抽烟，只是偶尔喝酒。不过，她有抑郁症，正在服用抗抑郁药帕罗西汀，男友小声地对程曦说道。

程曦很惊讶，看不出平时勤快能干的小雯也有抑郁症。会不会是服用过量的抗抑郁药物导致的呢？因为这会导致心率过快和精神混乱。他知道，大剂量的抗抑郁药也会导致血压升高，但真正的危险出现在它可能突然下降之后。

“我需要给你检查一下。是,没事吧?”程曦试探地安抚小雯，她点头表示同意。小隔间内的灯已经关掉了，当程曦打开灯时，小雯却哭了起来，并遮住了眼睛。“哦，是啊，自从我们到这儿，灯光就一直困扰着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它关掉了，”她的男友告诉程曦。

小雯没有发烧，但她的嘴很干，皮肤很暖和但没有出汗。双肺呼吸音清，心脏也没有杂音，腹部平软，没有压痛和包块，其他检查都很正常。程曦试图进行彻底的神经系统检查，但小雯无法配合。心电图除了快速心率外也没有异常。

难道是甲亢吗？程曦思索着，甲亢表现心率快、血压轻度升高、精神兴奋，可是患者既往没有这方面的病史，平时和小姑娘接触不多，但除了有些快人快语，也没见到她爱发脾气。问问她男友，也否认有这个病史。

也许她不是单纯的抑郁症——也许她是双相情感障碍，她的抗抑郁药使她从抑郁症变成了躁狂。这可能会导致有胡言乱语，但它不太可能导致如此高的血压。程曦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想法。

由于还不确定什么病因，程曦给小雯做了一些常规血液测试，以检查是否存在感染或电解质紊乱，还有甲状腺功能。

当程曦等待这些检验检查结果时，小雯变得越来越激动。她不停地下床，走进急诊室混乱的中心。有一次她戴上手套，拿起另一个病人的病历，就像在工作一样。有好几次护士不得不把她引回自己的床上。她躺在轮床上，似乎在和不在场的人说话，指着那些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生物，还想打它们。有时她会安静下来，嘴里咕哝着她的男友听不懂的话。

化验报告陆续出来了，但是结果都是好的，没有提供额外的线索。甲状腺激素正常，药物检查结果完全为阴性。

“发生了什么?”程曦百思不得其解。

天亮时，病人的血压降到了正常范围，但她的心率仍然很高。她没那么迷糊，可是还未恢复正常。会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吗?或者会不会是肺栓塞导致的心跳快？于是，程曦给她做了脑部核磁共振检查以寻找中风的证据，做了胸部CT检查以寻找微小的血块，但是这两项扫描结果全是正常的。

在急诊室又住了一天，小雯终于完全清醒了，回到家里休息。小雯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看上去如此疯狂。但是想来想去，她始终回忆不起出了什么状况，这令她无比沮丧，同时也担心将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一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去花园除草，突然，她的注意力立刻被一个不速之客吸引住了，它就生长在她的莴苣地里。在她和她的男友种下的绿色和紫色的叶子中，有几朵非常美丽的白色花朵，这些花朵以前没有出现过，而且她肯定从未种过。小雯回想起发病的那一天，她曾将这种植物早期的卷须当成生菜，被她摘去做成了蔬菜沙拉，并且就只有她自己吃了这些植物。难道是某种植物中毒?于是，她把这三棵植物连根拔起，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来到学校，找到生物学的张老师。

当她把这些植物从袋子里拿出来张老师看时，老师大声说:“不要碰那些植物!它们有剧毒，这是曼陀罗。”老师解释说，这种植物也被称为“魔鬼的号角”，有时也被称为“疯草”。几个世纪以来，人们都知道这种植物会让人和野兽暂时发疯。它的症状就是疯得像巫师，瞎得像蝙蝠，干得像骨头，红得像甜菜，热得像野兔。

小雯兴奋地叫了起来，是的！这不就是她当天的所有症状吗？这种植物的毒素会使你像蝙蝠一样失明，因为它会使瞳孔扩大；根据她的男朋友和医生的观察，她当天脸通红。但是，之所以程老师在急诊室没有发现这两种症状，是因为男友把灯光调暗了，以减轻小雯的不适。小雯那一天口干和皮肤干燥都很明显，当然，最夸张的还是发疯一样的狂躁。

启示：规范的体格检查需要光线充足，同时全面细致。可惜当天的程曦没有坚持要在光线下看她，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她脸红了，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在房间明亮的光线下奇怪地睁大了。他选择把她留在黑暗中，无意中也把自己留在那里。他错过了两个重要的线索，这可能会让他解开她的病情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