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爬楼被楼顶人泼水是怎么回事(梦见有人从楼上泼水)梦见爬楼被楼顶人泼水是怎么回事(梦见有人从楼上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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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爬楼被楼顶人泼水是怎么回事(梦见有人从楼上泼水)

梦见爬楼被楼顶人泼水是怎么回事(梦见有人从楼上泼水)

本故事已由作者:会唱歌的猫宁,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清流门第娇生丑女,貌美浪荡高官子弟,本是一双天壤之别的男女,凑成一对却是意外和谐。

城中人都说,许、姚两家这门亲事结得好,这初到京都的男冰人也终于因为业务能力出众出了回名,自此鸾星阁的生意络绎不绝。

白彻来者不拒,自然忙碌得紧,可一听姚家派人捎信儿让过去操持定亲,当下便停了手头的所有杂事。

白彻亲自驱车来姚家,前厅等候时,一眼便看见在浅湖边儿上正安然默书的江晏乔。

一身清风书生装扮,身姿正气挺拔,发髻利索齐整,五官清俊秀气,凌厉的眉眼处却蹙得紧,仔细盯着手上的《周易》,似乎正钻研难解命题,模样像极了戏本儿里画的斯文秀才。

“白冰人,也打起我这大弟子的主意?”姚先生手上拿着户籍从内屋出来,见白彻目光炯炯地盯着江晏乔,一下便猜中他的心思。

姚家这书院虽是私人创办,然因姚先生博闻强识、很有一番学问,便声名远播,引得许多富家官宦之子前来求学,虽是个正儿八经读书的地界,却也是京都无数有女儿的家庭择婿之良地。

无论是城中富商,还是名门贵女,又或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有心在姚家书院里提前挑选一良婿,待金榜题名时,便也是洞房花烛夜,自家的小娘子成了进士夫人,自然风光无限。

尤其,今年楚帝为招贤纳士特设春科,眼看着距离科考已不足一年时间,城中有女儿的人家便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提前在书院里相好了女婿,只是碍着面子无人敢抢先。

谁料今年倒是书院里的姚先生首先将自家女儿嫁了出去,惹得原本宁静的学堂一时躁动。

自许家将许沐舟送入私塾,鸾星阁的门槛便被人踏了个破,来的是各门各路的人家,求嫁的女儿也是身世品性不一,独独相中的少年全是同一个,姚家私塾里的书生——江晏乔。

白彻今日来此也正是想趁机相看一眼,这名满京都的江晏乔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眼见姚先生一语道破心思,调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白彻丝毫不慌,而是顺着话头又打趣回去。

“姚小姐如今已经觅得佳婿,江书生的亲事也该自己做主了。”

姚先生自知白彻已然猜出其中原由,捋着胡子笑道:“年轻人风华正茂,我自然是拦不住你们……”

原来这江晏乔本是个寒门学子,父母双亲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乡下,自十岁起他便立下宏图,一心求学。

几经辗转才来到京都,又因为身无分文几乎饿死街头,好容易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书院,又被告知来私塾读书须得家长事先授意,且提前缴纳吃穿用度等一切费用。

姚家向来好心肠,自然不会将可怜的孩儿拒之门外,便只收在前院里养着,姚先生又见这江晏乔属实有慧根,便也在学问上提点有加。

眼看着这脏兮兮的小孩几年便长成一个翩翩风度的君子,姚先生也不可免俗,动了收他为婿的心思,自此更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一般关照,谁知后来闺女芳心另许,到头来竟给他人做了衣裳。

这私塾里的书生大多都是高官富商家的少爷,江晏乔在里面自然格格不入。

按理说这样拿不出手的家世是不会令好人家的女儿相中的,更何况科举应试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也不敢保证平日书院里回回拔得头筹的人,就真的能在殿前连中三元,一步登天。

那为何京都许多大户人家的女儿,还争着抢着非要嫁他呢?

这档子生意,妙就妙在,这京都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此次科考江晏乔必中。

原是南楚科考并无年龄限制,在此之前江晏乔已参加过三年前的那场应试,楚帝亲自发话:“此人年龄虽小然学识渊博、心思缜密,未来定当无可限量。

“只可惜这论题之上谦卑之词过重,有理变无理,缺乏少年决断英气,还需好好沉淀个两三年,将来方可仕途无忧。”

楚帝贵为天子,所说之话虽然严谨却也对喜爱欣赏之词并不吝惜,尤其最后半句,表面再接再厉,实则就差直接点明——下次我定会选你。

可谁承想,好容易等到秋闱乡试,江晏乔整装出发去应试,却在途中见镇远将军府走了水,扔下书箱便一头栽进去救火,扑灭了熊熊烈火,救出了将军府千金,却也误了科考。

好在楚帝特设春科,江晏乔又成了京都贵女眼中的香饽饽,城中数十家等着求亲的,也都不必再等三年,当下便可开始较量。

只是无人知晓,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唯愿做官出人头地的江晏乔,不知何时起,心中已经藏好了人。

2

姚先生递了生辰帖,便又被学生唤走,白彻也没动身,依旧坐在前厅门口的椅子上盯着江晏乔,见他拿书皱着眉头思索许久,偶然抬头时才发现不远处有男子投来目光。

江晏乔抬眸坦然对视,眼神中并无讶色,紧锁的眉头倒是舒展开来,似乎早就认识白彻一般,收起书本刚要上前行礼打招呼,却猝不及防又被身侧突然窜出的人给吓了一跳。

来人也是个书生装扮的男子,个头不高,身材偏瘦,白净的脸蛋倒是细致得贴了好几层奶膘,圆圆的眼睛机警得很,蹲在湖边儿双手捧起一抔水就往江晏乔身上泼,原是想嬉闹一番,见沾湿了他手上的书,又赶紧撒丫子便跑。

“陆钦钦!”江晏乔当下气得双目紧闭,唤人姓名时也仿佛快把牙齿咬断。

白彻笑而不语地望着江晏乔这副受气模样,只觉得此人脾气属性倒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书呆子,不像旁人所说那般“生人勿近”。

不过,敢这般挑逗他的人,自然也算不得“生人”。

想到这里,白彻再转头看向那位泼水的陆书生,只见他边笑边回头,似乎不怕江晏乔几步追上来算账,更像是怕他不追上来与他玩闹。

一跑一跳,裙裾飘然,分明是男子,却有落雪流风翩然之姿,令白彻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白冰人见笑,”江晏乔忍着怒火,尽量恭敬地上前行礼,“改日小生再登门拜访。”

白彻淡然回礼:“那在下,便在鸾星阁恭候江公子。”

“恭送白……陆钦钦!”

江晏乔话说一半刚要送客出门,那头又猝然被人一把拽松了辫子,扯垮了衣袖,令他再笑不出来。

陆钦钦如同一个渴求大人关注的半大孩子,围在江晏乔身后恶作剧,一会儿捅一下这里,一会儿挠一下那边儿,典型的又欠又怂,总要惹得江晏乔气急眼色打人,他再哀声求饶一番才完。

江晏乔表面看着安静如斯,谁知轻巧几下就能把陆钦钦困在怀里制服。

虽是男孩子间的打闹,因着二人身量有差,又听怀里的人说话故意捏着嗓子娇声娇语,白彻只觉画面过分美丽,连他这个资深“油灯”都快烧得不行,连忙退了出去。

“江哥哥,你就饶了小弟我吧……”陆钦钦扯着袖子笑,欲拒还迎不像个正经书生,语气轻佻倒像是出自秦楼楚馆。

江晏乔冷脸,语气里却是无奈:“白冰人都走了,还不起来?”

“走了?还没走远呢吧?”陆钦钦捆着江晏乔的腰不撒手,圆圆的脑袋从他咯吱窝下探头钻出来,没见白彻走远的身影,却被路过的同窗好一阵揶揄。

“呦呦呦,青天白日的‘钦钦’抱抱,眼红谁呢这是?”

“都说新来的钦钦学弟娇俏可人儿,连这向来禁欲的江书生都受不住,今个儿可算见识了,不过二位多少也该忍耐收敛些,晚上睡一屋还不够么?”

江晏乔闻言黑脸沉声,没给眼色:“今日先生小考,若是不怕戒尺伺候,你们大可继续在这儿耍嘴上功夫。

“哥儿几个不是不知道吧,姚先生打手板可疼了!”

几人知道讨了个无趣,也就没再说什么转头向书堂里去了,陆钦钦却是蹬鼻子上脸,依旧在江晏乔咯吱窝下朝那群人叫唤,又被江晏乔给一把薅了出来。

“你哪来的脸面笑话别人?”

这陆钦钦入学不过三四个月,逃课摸鱼、打架斗殴,在院子里领人耍钱斗蛐蛐儿,在课堂上用火燎老夫子的胡子,调皮捣蛋的买卖一样没少干过,一提到读书写字却立马犯起偏头痛。

“这不是还有你呢么?”陆钦钦嘻嘻嘿嘿地腆着脸,用胳膊肘怼了江晏乔一下,“等下先生小考,麻烦江兄行个方便……”

江晏乔否决得爽快:“君子有法,不徇私情。”

“寻常私情自然不行,可是江兄,咱俩可是……”陆钦钦一顿,眨了眨眼,“咱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兄弟情啊。”

江晏乔很是叹了口气,原本都要向学堂里走了,听见这一句又转过头来严肃地追问:“那你为何连兄弟的婚事都要干涉,为何……为何当着白冰人的面屡次做那轻薄举动?”

方才湖边儿戏水那一出从何而来,原来二人早就心知肚明。

陆钦钦别的本事没有,装傻充愣倒是一绝,听他这般问,连忙开始瞎掰:“那我自然是为了江兄的学业考虑,况且好兄弟不就是应该同进退?没人与我来说亲,那江兄怎好意思先一步脱单?”

江晏乔冷哼一声,又反问道:“那我改日同白冰人说,让他也给你介绍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

“得了吧,”陆钦钦摆了摆手,咳了咳嗓子偷笑道:“我陆少爷生得风流倜傥,京都多少好姑娘等着嫁我,还用他介绍?

“更何况,你我这般做派都被那男冰人瞧了去,他若是还肯装傻为你议亲,也忒没有职业底线了……”

“……”

“阿嚏——”

几里之外,正快马加鞭拿着姚家户籍去官府落印的白彻猝然鼻头发痒,打了个喷嚏。

职业底线是何物,白冰人的的确确是不知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两只金色的小凤凰在前头飞,心急之下又吩咐方圆赶马再快些。

3

许、姚两家户籍盖了章,亲事正式定下,白彻这边的金凤小像也终于拿到手里,好生爱抚一番后收进匣子,摆在桌案,白彻更觉干劲十足,即刻唤来方圆拟定招聘通告。

方圆刚在后厨偷了只烧鸡来啃,手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将写字的纸也摸得油花花,又被白彻嫌弃斥了两句,心中不大痛快。

“阁主手下有我还不够,何苦再破费招女工?”

白彻又铺开一张新纸在桌案,点了笔墨才道:“冰上为阳,冰下为阴,破冰之事联通男女,鸾星阁自然也该阴阳和谐才是,况且做媒之事复杂,男子不便之时,还得依仗女子出马……”

方圆头脑转不开,依然不服气地追问:“姑娘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我看不要也罢……”

“咣当——”

方圆一句话没说完,忽闻前厅门口一声巨响,令白彻手上笔墨一污,又废了张纸。

二人连忙起身去门口瞧,只见秦以沫风风火火地正将驴车上一对半人高的石狮子卸下,刚已经立了一尊在左侧,手上正抱着第二尊。

“愣着作甚,还不给秦姑娘搭把手……”

白彻见状赶紧招呼,方圆听了不大情愿地去接,却因那石狮子实心所铸过于沉重,愣是一把没兜住险些砸了脚趾头。

秦以沫撇了撇嘴又接了回来,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口的另一侧,拍了拍手上的土灰,才笑着与白彻解释。

“白冰人来京都已有些时日,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我便冒昧代表京都百姓祝鸾星阁天赐良缘、生意兴隆……”

“不敢当不敢当,秦姑娘这礼也太贵重了……”

白彻嘴上客气,心中却早就察觉这丫头反常,上前细细打量起这对石狮子,用料讲究,雕刻精细,手感丝滑,属实上品,伸手一抬果然抬不动,也不怪方圆那一身虚胖,只不过是这奇女子力气惊人罢了。

只是,白彻斜眼,竟发现石雕的右蹄上刻着一处不显眼的标记,倒像是和秦以沫刀柄上的图腾相似,是对鹿角。

“这石像怎么这般眼熟?”白彻故意试探,“看着,倒像是镇远将军府上那一对……”

“怎么会,石狮子长得都差不多,出自同一个师傅也说不准呢,呵呵……你说是吧,白冰人?”

秦以沫赶紧跳脚否认,身体却下意识将石雕挡在身后,笨拙心思一览无遗,白彻倒是没揭穿,又笑着表达感谢云云。

“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秦以沫终于肯表明来意,“白冰人若真感谢我,就收我在鸾星阁中打些杂务,也好过我一单薄女子孤身在外,混吃等死,无依无靠……”

说到这里,秦以沫为扮可怜,很是挤了一番眼泪,却并不奏效,反而挤眉弄眼五官狰狞,快把白彻逗笑。

白彻快憋不住嘴角时,终于脱口说了一个“好”字,答应得格外爽快。

其实白彻拟定招聘公示,本就是等着这个游手好闲的七公主咬饵上钩,没想到鱼竿还没摆好,这大红的锦鲤便迫不及待地自己从水里跳进鱼篓,白彻对这无用的默契满意得很,却见身旁的方圆不大高兴。

“哪个单薄女子能手扛这庞然大物这么老远,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这招人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呢,秦姑娘来得倒是快,阁主可得擦亮眼睛,别被女色给迷了眼!”

白彻被这话堵得尴尬,秦以沫倒是没怯场,上去就捏了一把方圆的脸颊肉。

“小胖子,你是怕我抢你阁主,还是怕我抢你吃食啊?别担心,你永远都是鸾星阁的吉祥物,我不和你争哈……”

白彻清了清嗓子,问道:“那秦姑娘明日来入职?”

“不是说江晏乔今天下午就来……”秦以沫下意识口不过心,反应过来又赶紧局促找补,“我是说早些到岗,也好多和白冰人学些本领……”

“好,那便依你,”白彻没拆穿,又补充道,“不过你得保证,见客时须得安静矜持,不得随意插话,不能……”

“好了好了,知道啦……”

规矩还没讲完,秦以沫搪塞得倒是痛快,两三步蹦跳着便进了鸾星阁,倒也不见外。

白彻看了一眼门口的石雕,再转头去盯前头性子爽利的女子,心中思忖的是:难怪都说将门出虎女,可怜的镇远将军身在北疆驻守,怕是还不知道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被他这个女徒弟搜刮贿赂人了。

午时三刻,几人刚用完午膳,江晏乔便登门,看上去倒比这个说媒人更心急自己的婚事,秦以沫本还在饭厅与方圆争抢饭后水果,一听来客也赶紧出来,装模作样地拿起纸笔旁听。

江晏乔见身旁多了这么一号人,眼巴巴地瞪着他,表现不大自然。

“白冰人有贵客招待,那江某便改日再……”

“江公子不必在意,”白彻连忙安抚,转头又对秦以沫说,“阿七,还不去泡茶?”

“阿七?”秦以沫恍然愣了一下。

白彻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是,阿七,去给江书生泡壶茶来。”

“哦,好。”

秦以沫似乎被这声小名唤走了魂儿,晕晕乎乎地便真走出去泡茶,刚到门口,看见方圆端着一壶花茶上来,二话不说地就抢了来。

再回到议事的厅前时,正好听到白彻在给江晏乔数,都有哪家女儿在他这儿递了名帖。

“彭记钱庄的彭小姐、李大人家的李二小姐、张统领家的嫡长女……还有城北给人算命的孙寡妇,江书生可有相中的人家?”

江晏乔全程皱着眉头,似乎都不满意,一开口却又意外地好说话:“白冰人见多识广,做媒无数,觉得哪家合适?”

白彻笑言:“江书生择妻,何苦理会我一冰人的意见?”

江晏乔认真解释:“不瞒白冰人,在下无心情爱,定亲一事只求越快越好。”

“江书生大好前途,莫要心急才是,既然无心情爱,那便先立业再成家。”秦以沫上前来,边笑着倒茶边尽量自然地插话。

被白彻瞪了几眼也只假装没看见,嘴上仍不停:“说不定啊,江书生的缘分已经在身边,只是你没发现呢……”

江晏乔却并不理会秦以沫,言语间还意有所指:“辛苦白冰人越快定下越好,也好彻底打消某些人的念头……”

秦以沫本就受人之托,委曲求全来这鸾星阁任职,只为阻止江晏乔定亲,眼下被他这般有意无意暗讽,心中自然不乐意,抢过他嘴边的茶杯刚要发作,就听见外面有私塾的小厮来传话:

“王少爷说书院里混进女弟子,正带人搜查,姚小姐叫江学子赶紧回去呢!”

三人闻言神色各异,却都耐人寻味,等秦以沫反应过来时,江晏乔已经第一个冲了出去。

“英雄救美,阿七,你就别去掺和了吧。”

白彻笑着摇起折扇说话,模样像极了运筹帷幄的诸葛军师,斜着的嘴角似乎在调侃: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整日混在私塾里的陆钦钦,原本就是个女儿郎吧?

4

京都最近流行起一本写学堂书生们真挚“友情”的话本,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大作正是出自镇远将军之女陆思意之手。

而知道陆思意表字“钦钦”的,除了陆家长辈再无旁人,于是这陆家小姐行走江湖就又多了个马甲。

威震四方的镇远大将军是先皇后的亲兄弟,秦以沫自幼起便与这个舅舅家走得极近,不仅与舅舅习得一身武艺本领,更是同他家年纪相仿的小女儿陆思意秉性相投、情同手足。

两年前楚帝突然宣旨,南楚驸马今后只可在朝中任闲职,不得参加科考。于是,裴家庶子当日逃婚,高高在上的七公主一朝变弃妇。

楚帝忌惮裴家势力,又因裴妃新怀龙胎,只得小惩大诫。陆将军看不得亲外甥女受委屈,据理力争又被楚帝借故调任北疆荒凉之地。

秦以沫本就对陆家心存愧疚,后决心关照陆家留守的亲眷,谁知不久陆府就真的遭遇灾祸,莫名地起了一场大火。秦以沫赶到将府中人及时疏散,却独独找不见陆思意。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凶,陆府家丁生怕伤着皇家血脉,拼了命地拦着不让她往里面冲,这才有了俊俏书生勇闯火海救人这幕。

秦以沫现在都还记得,陆钦钦被江晏乔从里面抱出来的时候,脸上黑乎乎的全是灰,眼睛也被熏得五迷三道睁不开,一双手却是有劲儿,紧紧搂着人家的脖子不撒开。

江晏乔倒也耐心,还真就任她搂着,等请来郎中确定陆钦钦平安之后,才想起来还有科考这档子事。

“他因我毁了前程,我须得报恩。”

陆钦钦拉着秦以沫的手说亲近话儿,秦以沫总不好劝人忘恩负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一个女儿家混进男学堂,后来又厚着脸皮接近白彻帮她阻止心上人的婚事。

这陆思意和秦以沫不愧出自同门,都是天生的胆大少根筋,没有半分闺中女儿模样。

成天在书院里高调行事、惹是生非也就罢了,手上的营生也一直没停,谁承想,从前写了八百个话本子都没人读,单单这本青春校园题材就莫名其妙火遍京都了呢?

“《学堂风云之书生太会撩》,我呸!”学生住所前,王书生拿起书翻了几眼,又立刻义愤填膺地扔下唾了两口,“恶心谁呢这是?别让我逮到这个小兔崽子!”

这场搜查的领头王书生也是私塾里的一名混子,因其父亲是许府尹身边的得力二把手,在学堂里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最爱在读书之地掀起是非,也向来看不惯江晏乔这样出身寒门的人中龙凤。

他此次之所以将阵仗闹得如此之大,除了话本子里还原了他的恶霸形象之外,还因为他听说这本书的作者“淘气小亲亲”是名女子。

而书中描写的人物情节,根本就是照着私塾里的这群人真实还原的,这也就说明,这位女子一定藏在他们中间。

“王少,宿舍都查遍了,就剩江晏乔和陆钦钦这间。”

“淘气小亲亲,陆钦钦……”王书生暗自嘀咕几句,又想起平日她与他结的那些仇,仿佛当下确定了一般,直接带人冲上去,“淘气小亲亲,给老子开门!”

门外众人正摸索开门之际,屋内的陆钦钦也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拿着《学堂风云》的手稿慌张不知藏匿何处,最后只得手忙脚乱丢进香炉里点燃。

黑色浓烟刚飘起来,就听“哐当”一声,门被踹开,陆钦钦在烟雾中眯着眼,却看见是她的意中人第一个跳了进来。

“江晏乔,你不是去……”

“你可是五行缺水,怎能回回引火上身?”

“不是,我就……烧个……”

江晏乔也不顾里面情况,不管陆钦钦是否负伤,不听她心虚的辩解,边嚎着嗓子责备边心急将她抱起来就要向门外去,却又被王书生给拦下。

“江书生可是学堂里先生最得意的门生,怎好趁乱就要捞人出去呢?房间主人不在场,兄弟几个查出来什么,别到时候又说我们污蔑……”

江晏乔冷哼一声,道:“这里是姚府私宅,你此番作为,可经先生同意?”

姚先生今日为姚小姐张罗婚事所用,并不在家,王书生被他一问自然心虚,但又不甘心止于此,只得嘴硬:“等我抓到这个淫女,再向夫子禀报也是一样。”

“人证物证俱在,陆钦钦烧的就是这话本子!”有人将香炉里的火扑灭,把未烧尽的半本书给扒拉出来。

王书生一听更是得理不饶人,气势汹汹地逼问:“陆钦钦,你可还有话说?”

陆钦钦方才一直在江晏乔怀里发呆,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上跳下,理直气壮反驳:“我自然是痛恨觊觎男色的淫贼,这才要烧了这破劳什子,以解我心头之恨……”

陆钦钦说话时故意声情并茂,边骂边指指点点,又趁机抢了王书生手上的“物证”,眼疾手快地撕扯,可还是被人发现破绽。

“这是还未刊印的手稿!”

“那是当然!我连夜从书店偷来的,就是要叫这淫贼努力白费!”

陆钦钦反应极快,一口一个的“淫贼”,辱骂起自己倒是毫不留情,手上的动作仍旧没停,边撕书边吐口水:“我叫你还写这淫书!我叫你还写……”

江晏乔见她这副做派实在可笑,移不开眼,不料却被人趁空查了房,有人不知从哪个旮旯掏出一截子裹胸布来,直接将陆钦钦吓得脸色惨白。

“我的擦面巾,许久不洗有些干硬罢了。”江晏乔手快,一把抢过裹胸布,憋着口气面不改色作擦脸状。

“那这个呢?”搜查的人又找出一个绣着鹿角的荷包。

“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

“这盒桃红色的胭脂?”

“我给那姑娘的回礼……”

“怎么是半罐?”

“自然要试试才知颜色深浅……”

众人一阵吁声起哄,江晏乔倒是立得镇定自若,令陆钦钦也刮目相看,怎么平日张口闭口诚信忠义的正人君子,说起谎来都不会脸红?

“那这幅画呢?”王书生还在咄咄追问。

“是我……”

江晏乔刚要接着糊弄,抬眼发现纸上画着的竟是一男子的赤裸半身像,仔细一瞧,眉眼端正凌厉,胸膛宽厚挺拔,尤其那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不是他江晏乔,还能是谁?

“果真人不可貌相,江学子一个文弱书生,身板儿练得倒是不错……”

“平日装得清高,可看不出你这么闷骚自恋,这画还是你自己留着吧,”王书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将画扔进江晏乔怀里,又转头好心叮嘱陆钦钦一声,“平时在屋里也多穿几件儿,省得被人给偷描了去……”

江晏乔攥紧拳头忍气吞声,斜眼看向陆钦钦时,只见她红着脸色赶紧低头逃避对视,却也没忘了心虚着答应王书生:“好,我会小心的……”

至此,一行人心满意足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中途有人想起:“我们是来干嘛的来着?”

王书生豪气地一摆手:“不重要,只要那江晏乔吃瘪出丑,本少爷就高兴!”

5

有人欢喜有人愁,寝室内,陆钦钦躲着眼色要将那幅春意盎然的杰作收起,意料之中被画中人给抓住胳膊质问:“你一个女儿家,怎的不知羞?”

陆钦钦被人道破身份,愣了片刻才冷笑一声:“你果然知道我是女的,那你肯定也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江晏乔松了她的手腕,答非所问:“你的身份学堂里已经有人察觉,安全起见还是尽早出去……”

“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为何还要急着与旁人说亲?”陆钦钦仍在追问。

“事不宜迟,姚先生那头我想办法,你现在就走……”

“白冰人给你说的哪家姑娘,可有我漂亮?”

“此事若是被人捅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好一阵儿,自然都是无效对话。

江晏乔无奈地叹口气,自顾自就要给陆钦钦收拾行装,陆钦钦拦着不让,二人又是一阵拉扯打闹,可这回却是怀里这小个子占了上风,将他手上的东西悉数抢了过来。

“这回倒是不装了?”江晏乔气喘吁吁,像是累得也像是气的,“我早该知道,你是将军府出来的,又怎会打不过一个书生?”

陆钦钦将行李紧紧抱在怀里,才反问:“到底是谁在装,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并不是,”江晏乔否认,又解释道,“去年你嫌后院报晓的公鸡吵,偷来给烤着吃了,烧柴的时候抹得脸上一层灰,我这才认得,你就是那日我从火海救出来的陆小姐……”

因着陆钦钦去年差一点就要命丧火海,今日江晏乔见屋中起烟才这般心急,为了帮她隐瞒身份,又不惜辱了自己的大好名声。

若说他对她没感情,只怕傻子都不信,偏偏这个书呆子却是仍嘴硬,一心只想赶人出去。

“什么女子清誉,我全不在乎,你之前也没戳破我,还教我习字读书,替我逃课喊到,今日又如此维护,不就是喜欢我?”

“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有谁能拒绝?”

这话像是被逼急才脱口而出,尤其从他一个正气书生嘴里说出来更是轻薄,今日之事一闹,江晏乔深知陆钦钦身份就要暴露,只能狠心赶人,却不料这陆钦钦本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一听这句居然笑出声儿来。

“你没否认,你分明可以说不喜欢,可你没有,这就说明你对我是心动的,对吧,江兄?”

陆钦钦似乎抓住把柄指认,说话时兴奋地靠过来紧紧盯着江晏乔的眼睛,令他难得慌张失措,张嘴却说不出来半个字的辩解。

心悦寒门书生,将军之女扮男装混入私塾,蓄谋将他拐做夫君

“你不知……”

“我不知羞,先说为敬,你可还有别的说辞?”

江晏乔说谎不会脸红,是从小练就的本领,可他这回却宁愿闪烁其词,也不愿说谎否认,只因为他没法子违心,从火海里救她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看向她的眼神,便算不得清白。

他曾以为,他与陆家的恩怨,自上一次舍命相救就能清算干净,可谁想陆家的女儿是个天真无邪的,非得想尽法子以身相许。

而他,江晏乔,表面是一株不染灰尘的高岭之花,实则内心住着一只胆小鬼,时不时就要露出头来。

幸好,这陆钦钦是京都数一数二胆大的。

“行,我既已知道你的心意,便不再逼你了,”陆钦钦忽然反常,竟善解人意地自己收拾行李。

嘴上像个要出远门的老母亲一般叮嘱:“我知道你让我走是为了保护我,我这便走,话本子那事儿原就是姚小姐和我两个人的主意,你到时候和姚先生明说,他自然也得帮着瞒着。

“还有啊,我走了以后没人提醒你入睡,莫要掌灯看书到太晚,小心年纪轻轻还没当上状元便瞎了眼睛。最近暑气越来越重,记得到小厨房讨绿豆汤喝,煮汤的婶子很得意你,必是会给的。

“还有,那个姓王的若是再找你麻烦,你也不必高风亮节忍着,打回去、骂回去、顶撞回去才好出气……”

江晏乔平日里就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头一回被人这般关心,又全当是今后一别两宽,情绪一上来收不住,竟快红了眼色洒下几滴泪来。

见陆钦钦背包要走,心中舍不得,却还是死要面子地背过身去,留下挺拔的背影在克制下颤抖,又被一个小小的人儿搂住。

“江兄,也不必太过想念我。”

要走的人心情轻松自在,圆圆的脑袋倚在江晏乔后背的蝴蝶骨处停了片刻,便痛快推门而出,潇洒地从墙头跳下。等江晏乔回过头来时,人已然不见踪影,一阵空落涌上心头。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江晏乔反反复复这样告诫自己,去书架翻找书籍时,却不自觉将陆钦钦描的那副图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好一阵儿。

“什么时候画的?既然珍惜为何不带走留个念想呢?”

6

破画儿有什么好看的,陆钦钦想要的当然还是活生生的人。

“你要向江晏乔提亲?”

陆钦钦从私塾出来,在家仔细收拾两日,翻出账房仓库里所有金银珠宝后,直接来了鸾星阁找白彻说媒。

白彻倒是有些疑惑,之前他早就看出这二位情投意合,接纳秦以沫入阁也不过是为了便于点破陆钦钦女儿身份,加快撮合二人,本以为突然有英雄救美这一出倒也省了许多功夫,谁知水到渠成后却是女子来此提亲。

“江晏乔呢?”秦以沫不满,“让你主动提亲,还是不是男人?”

“无妨,”陆钦钦倒是不在意,“既然我与他已经互通心意,那谁来提亲都一样,读书人害羞那我便主动些,表姐不是还常说男女平等嘛……”

白彻提醒:“可提亲的一方须得有家中父母同意……”

陆钦钦将秦以沫推到身前,嘻嘻笑了两声:“长姐如母。”

原是陆夫人深知丈夫和儿子身在北疆许久不能回京,思念过重便在几月之前就偷偷跟随商队去了北疆。

陆家没了当家主母管家,陆钦钦才得空隐姓埋名在私塾厮混,秦以沫才敢把门口的石雕都拿来送礼,陆家长辈若是再不归家,只怕是整个陆府都要被这两姐妹挥霍一空。

陆钦钦说:“花些银子换一个进士女婿不亏,我已经给北疆那头儿捎信了,老陆绝对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夸我呢,好姐姐你就先帮我这一回……”

秦以沫架不住她这般软磨硬泡,只得答应,转头又和白彻求情:“北疆路途遥远,舅舅、舅母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江书生又抢手得很,要不我就暂时当她长辈,这亲……先提着?”

白彻皱眉不松口:“阿七,你瞧瞧自己,可有半分长辈模样?”

“长辈模样?那我自然是没有的,”秦以沫口是心非地搭着话,却冷不丁越过白彻将他书案上的匣子捞起来,举过头顶问,“也不知道我手上这小凤凰有还是没有?”

白彻见他宝贝落入贼人之手,面儿上淡定,心里早就慌了神儿,嘴上也是气若游丝:“方圆,备马。”

秦以沫与陆钦钦得逞一笑,又将手上的宝贝裹得紧些。

“陆小姐可想好了,今日你去姚家书院提亲,可就坐实了你从前女扮男装,与男子同屋而眠……”

“这不正好嘛,人人都知道我与江晏乔一个屋子住了这么久,也就不怕他不对我负责了。”

马车上,白彻提醒陆钦钦清誉一事,她却不以为然,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逼婚姿态,只因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今日亲事说不成,只怕京都再无人相看这样一个不甚清白的闺女。

可她既已认定要嫁他,便顾不得后路。

白彻想不通,江晏乔分明对陆钦钦有意,为何当初急着与他人定亲,二人坦明心迹后又为何不肯主动求娶,反而要一个姑娘家以名声相逼呢?

若是二人终成眷属,其中隐情他一个外人不知晓也罢。白彻如此想着,却不料有人蓄谋已久,将许多陈年旧事统统抖了出来,惹得原本骚乱的学堂更是天翻地覆。

一行人驱车来到姚家私塾,却见里面正热闹,王书生盛气凌人、言之凿凿地在指责什么,人群中围观的书生们窃窃私语,只有江晏乔一人咬牙默不作声,将一双衣着破烂、唯唯诺诺的中年夫妇护在身后。

“江大娘,江大伯,你们怎会在这儿?”

奇怪的是,陆钦钦居然一眼便认出这对夫妇。

王书生一听来了精神,赶紧又跳到这边:“陆钦钦?你……你果然是女人!连这两个罪奴都认识,我就说你与江晏乔二人狼狈为奸……”

“闭嘴!”江晏乔似乎也是吃惊,红了脸色将王书生斥责越过,急着拉起陆钦钦追问,“你怎会认识我……我的爹娘?”

屋檐下不知所措的老夫妇此刻更是慌张,边向柱梁后躲藏边伸手将右侧额头上的黑色奴印紧紧遮盖,一听见江晏乔认下他们的身份更觉得给儿子丢脸,登时一把辛酸老泪落下,卑微模样实在可怜。

陆钦钦没急着回答江晏乔问话,而是冲上前把那老两口拥在怀里安抚,又红着眼冲着人群喊话:“这是清清白白、忠心耿耿侍奉我陆家十几年的家仆,不是你们口中的罪奴!”

王书生以同窗之名,用江晏乔的亲事,将江家夫妇千里迢迢诓骗到京都,只是为了揭露江晏乔不甚光彩的家世来长自己的威风。

江晏乔忽然在书院看见爹娘,更多的只是对二老的心疼与内疚,并未如王书生所愿,觉得自己受到什么奇耻大辱。

可他没想到,为何就这般巧合,偏偏这时候陆钦钦赶来,他更没想到,自己如此卑劣想要隐藏的秘密,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能瞒过她。

他慌了。

曾经殿试上意气风发,能与楚帝侃侃谈论古今的江书生,如今彻底败倒在陆钦钦的这句话里,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陆钦……哦,不,该改口唤一声陆小姐,”王书生跳出来,贱嗖嗖地咄咄质问,“陆将军宅心仁厚,收罪奴为家仆本没什么,可我记得南楚律法好像有一条,罪奴后代不得为官吧……”

7

陆钦钦想要起身辩解时被江母拦住,想说的话却被江晏乔给抢了先:“我父亲母亲,不是南楚罪奴。”

“大家伙儿都看着呢,这江书生仪表堂堂,竟是为了功名连爹娘都没脸认了呢!”

江晏乔面色铁青,语气坚定又重复一遍:“我父亲母亲,不是南楚罪奴。”

“晏乔!”江父心急唤了一声,边哭边摆手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

“爹,本就是孩儿的错,你与母亲不必再藏,”江晏乔不肯听劝,反而拉江父出来,一把拨掉他遮挡额头的手,对着王书生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本就不是南楚的奴印!”

这奴印,是西戎的。

烙铁上提前被刻好字迹,在火盆中烧个通红,再落在人脸上时是一番怎样剧烈的痛楚,江晏乔不知,他的爹娘却是真真切切尝过的。

十五年前,陆将军奉命戍边,与西戎军一战,江家三口曾被西戎抓去做俘虏,并以烙印逼着他们说出军情。

江父江母原本忠义不肯松口,可年幼的江晏乔却经不住吓,支支吾吾地暴露了陆将军的营地位置,虽说最终未能影响战局,却差点害得陆夫人心急滑胎,陆钦钦险些不能降生。

后来,陆将军将所有人质救出,江家夫妇自愿入陆家为奴为婢,江晏乔也在小小年纪终日悔恨。

无数夜里他都在做着同一个梦,他梦见西戎军拿着烙铁对准他的时候,他没有躲,而是像个男子汉一般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的脸上留下和父亲母亲一样的印记,慢慢地开出花来,梦里的他亲眼看着陆家小女儿出生落地,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美梦终有清醒一刻,往事不可追,江晏乔所能做的就是寒窗苦读,以求有朝一日能以身报国。

他来到京都,阴差阳错将陆钦钦从火海里救出,以为是一次报恩了结的机会,却不想又牵扯出一段更深的缘分。

众目睽睽下,他将心中藏了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似乎是为了还父母清白,却也是在提醒自己有多差劲,也好对并不匹配的感情死心。

陆钦钦却是个脑子笨的,总是听不出江晏乔的言外之意,从前他说让她离得远些,她只当是他傲娇慢热,便更热情地贴上去,他说不准她大声吵闹,她就以为每句话,都要附在他耳边说。

“你不怪我?”

“我心疼你。”

他从未将隐晦爱意宣之于口,她却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出错。

“我今日本就是来向你提亲的,正好你爹娘也来了。”

陆钦钦不顾外人,爽快几步上前拉住江晏乔的手说话:“人人都说江兄是正人君子,从前害得我差点没出生,如今又与我一个花季少女同屋而眠这么久,好多人看着呢,江兄,总不好逃避责任吧?”

“陆钦钦,你……”

“我不知羞,先说为敬,江晏乔,你若不娶我,便没人再敢娶我了,到时候我便削了头发去青云观做比丘尼……”

“陆小姐可睁眼瞧瞧吧,”眼看着二人真情流露,安静了片刻的王书生又出来打断,“卖国之罪他可是亲口承认了的,这样一个罪人……”

“我呸!”陆钦钦嫌弃地咂嘴,骂起人来毫不留情,“他得罪的是谁?我爹爹可有说过什么?我可有说什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有空说别人卖国,怎么就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人了,还在外面卖你老子的脸皮?!”

“你……”

王书生被骂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下竟要上前动手,又被江晏乔挡住给反手撂倒,跌了跟头就捂着屁股吵嚷:“江晏乔,我要进宫去告你的御状去!”

“不必麻烦。”

江晏乔理好衣装,拜谢姚先生与父母恩情,与同窗行礼,连白彻也没落下,挨个辞别,这才说:“江某在此谢过诸位关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便入宫去面圣请罪……”

“那我也一起,”陆钦钦牵着江晏乔的手不放,脸上带着笑,“我去求圣上为你我赐婚……”

江晏乔动容,将她的小手又包裹得紧些,憋了半天才只说出一个:“谢谢。”

“不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更何况,她的夫婿是这满京都名门贵女都想将身嫁予的江晏乔。

楚帝爱才,又始终因先皇后和秦以沫一事,对陆家心有亏欠,更因为多年前江晏乔并未对战局胜败产生影响,所以,他的罪必然不会定下,他们牵绊多年的缘分也注定缔结同归,传成佳话。

这一桩亲也是历经波折,作为中间媒人,白彻这次没发挥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却也始终跟随着这对有情人喜怒哀乐,尤其是当下这一刻的感动,是从前在洛阳时从未体会到的。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多只能是锦上添花,两个足够相爱的人才能彼此雪中送炭。(原标题:《破冰记:女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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