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萍

傍晚下班的时候，我在小区门口听到一个邻居问保安：小区的喷泉几点钟开始喷水？我们小区门口有一个小喷泉，可能是因为全天喷比较浪费电，所以只是每天傍晚有一个时段喷一会儿水。

保安说晚上6点开始喷，还有几分钟。那个邻居问，能提前一点不？保安说，行。他到保安室，不知道搞了哪里，喷泉开始喷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喷泉开始喷水的瞬间。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开始盯着喷泉，终于看到了这个瞬间——虽然这个瞬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走开时，那个邻居还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对着喷泉玩手机。我非常理解他，熙熙攘攘的生活里，一个人下了班，先不回家，而是坐在外边玩一会儿手机，对着喷泉和不对着喷泉，区别真的挺大的。

我家对面街道，七拐八拐的一个小巷子深处，有一个补鞋的小摊子。摊主是一位大姐，估计年龄还没我大，反正大家都叫她大姐。她身体胖胖的，坐在一个板凳上，膝盖上垫一块大皮子，手里总是拿着要修的鞋子。她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只有手在上下翻飞。她在这里做了很多年。有时候我也挺奇怪的，她一个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一把遮阳伞，一个旅行袋里面装着工具，一辆小手推车，上面堆着补鞋的材料，她的生意秘诀就是“一直在这里”——你的鞋早晚会坏的。以前我去那里补鞋，经常是鞋子坏了，我先扔到一边，等攒上几双坏的再一起拎过去补。她也不能立刻补好，因为走着走着路鞋跟突然断了的女孩子正坐在旁边等她修鞋，还有其他一些排队的客户。每次把一堆补好的鞋子拿回家的感觉特别好，仿佛生活中刺眼的bug修复了，格外舒心。

天黑了，她就下班，伞收起来放在旁边的便利店门口，大旅行袋搭在手推车上一起推走，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曾经在晚一点的时间去取鞋，看不到一点这里曾经有一个补鞋摊的痕迹，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

有一次我去补狗背带，就是遛狗的时候狗身上穿的那个东西，有一边断掉了。因为急着用，我就坐在小凳子上等。我讲解了一下这个东西是如何穿在狗身上的，大姐说她修过——因为小区里面修东西的小摊子越来越少了，所以她什么都修。

果然，她很快就把背带断的那边补好了，里面垫了一块皮子，外面车了两行线，结结实实的。我正想拿走，她说，等一会儿。她把没断的那边也用机器车了两行线，说：你看，这样两边的图案就对称了。

我在阳台的角落里种了点小葱，是撒了种子慢慢长出来的那种。速食面、蛋炒饭或者其他什么菜，我总是在快结束的时候，去阳台匆匆忙忙摘一个葱叶细细切了，再匆匆忙忙撒进去。我做的东西都是寡淡无味的，有这点葱花也改善不了太多。不过，这也有意义，至少算是一个“我为平凡生活努力过了”的仪式感，与对着喷泉玩手机、补背带的时候也要图案对称一样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