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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腊月，夜里十一点钟，漫天的雪花飘扬着，一个看上去很像孩子的青年提着行李包站在村口，仰望着天空，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好似是雪花把年轻人带来的。

桓宇来自于农村，从小父母就常年在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在冬天，忙了一年的农民都已经闲了下来。但也只是妇女们。男人还是要外出打工的，孩子们还是无忧无虑玩耍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依然每天重复着每天毫无新意的日子。此时村里人们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偶尔只能听见远处几声狗叫。

前两天邻居马叔打电话含糊其辞地说爷爷出了点事，马叔虽然极力地保证没事，但心里一来惦记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二来如果不是大事马叔不会打电话的。马叔待爷爷奶奶犹如父母那样。

桓宇自嘲地想，爷爷这辈子都是托奶奶的福，奶奶是不论周围谁家有困难，都尽力去帮。尤其对孩子，哪家小孩父母忙，奶奶主动把他们喊来自己家吃饭，衣服脏了拿来洗，破了拿来补，晚上家里没大人都把孩子接来自己家睡。以至于后来孩子一做错事，要挨打时，都往奶奶这跑，没有人会对奶奶发脾气的，他们也只会叹气道“六奶奶，您又护着她”，世上因果，就所谓阴阳一样，是必然存在的，因奶奶有善心爱心，现在一天不间断的有人来，送点吃的、用的，帮忙洗洗衣服，孩子们从学校回来，也要来看看。

桓宇来到胡洞口，看见那一块承载幼年美好记忆的大石头，这就是大家的百家饭桌，小时候上边每天摆的的都是满汉全席，孩子们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说说笑笑的吃着。它记载了桓宇他们一代，儿时美好的时光和成长，尤其对于桓宇，更是记忆尤清。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点，爷爷每天都要求把菜做点咸一些，以便于节省点菜，虽然农村最不缺的就是菜。自桓宇六岁起，就多了爷爷每天重复用着千篇一律的话来教训桓宇的一幕。 “不吃盐怎么能有劲，不吃盐怎么能让你多喝水，不吃盐怎么能有泪，不吃盐怎么能活着”。后来桓宇听奶奶讲了一个故事才渐渐明白了爷爷为什么总是让菜有点咸。

1931年爷爷当时才8岁随着父亲流落在在浙江，爷爷的父亲当时还是一位党领导他们部队临时的炊事员。当时食用盐极度缺乏，党领导的警卫员见党领导每日食用很少的食盐，又还要进行大量的工作，担心党领导的身体，一次偷偷吩咐爷爷的父亲给党领导多加了点盐。党领导得知之后大发雷霆，给予警卫员严重处分。之后终于有一天以身作则的党领导办公时由于长期缺少食盐而晕倒在办公室。醒来之后，党领导看着战友们都在哭着，笑着道“这么缺盐的时期，你们眼泪可要省着点噢，里边有很多盐分的”。那个时期爷爷的父亲总是和爷爷说，等你长大了日本人就被赶走了，人民就过上了好日子了，你们就有吃不完的盐了。果然解放后农民也有吃不完的盐了，爷爷的口味变得很重，尤其文革时期，在缺少粮食时更是厉害。用爷爷的话讲，你吃的盐多了，就能多喝水，水喝多了也能挡饥呢。

桓宇的走到门外，院里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屋里灯还亮着，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亲爱的孙子要回来的消息。 一进屋，屋里仅有的生活用品，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两位老人都披着衣服坐在床边，奶奶还在瞅着窗外，爷爷却是已经歪着头睡着了。一看孙子进来，奶奶首先急忙地站起来，笑着迎过来，拐棍都忘了拿，差点摔倒，桓宇赶紧扶住奶奶。这时爷爷也醒了，只是却傻呵呵地笑着，依然没起身，难道爷爷不喜欢自己的孙子。桓宇扶着奶奶坐在床边，喊了声爷爷。爷爷只是傻傻地笑着，却是认不出是谁来了。奶奶这时开口了，“你爷爷前段时间出那次事之后，就彻底糊涂了”。看着爷爷，眼泪已经涌出了桓宇的眼眶，奶奶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你爷爷是解放前的党员，每个月有补助，在民政局领取。民政局却是由原来的镇上搬到了县上。80多岁的老头了，不听话的非要自己去拿，又不舍得坐车，加上认为20多里路不值得坐公交车，领钱后中午也没吃饭，回来时就迷路了，一大家子人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直到晚上11点自己奇迹般的又回来了。回来之后疲惫的一句话没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就成现在了。本来回电话询问爸爸，虽然爸爸一再隐瞒爷爷糊涂的事，桓宇还是担心，这才急忙请了假回来。

“行了，别哭了，吃饭吧”，奶奶倒是丝毫没为爷爷糊涂了伤心，一个一天学没上过的老人，心里自是认为人老了就该脑子糊涂，一点记忆能力也没。反而觉得这样挺好，死的时候不会痛苦地留恋人间。爷爷这时像是得了命令似的，慌忙跑去盛饭。桌子上摆着孙子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土豆丝，一碗炸辣椒。西红柿鸡蛋已经成汤了，土豆丝也已经变得黏糊了，却是不知道老人是热了多少次，才变成这样。“奶奶，你的脸病有多年了，不能见辣气，为了这一碗辣椒，又得疼上好久了”，桓宇心疼地说道。“没事的，多少年的毛病了，不见辣气也这样，你吃，你吃”。爷爷有点小自私的只顾给自己乘了一碗，爷爷的手是当年朝鲜战场上冻坏了，常年一直哆嗦，今天大概是见了生人，尤其哆嗦得厉害，热腾腾的饭不断的撒在手上。奶奶又是生气的道，“不让你多盛，你总是不听，现在又不是老辈子，不够你吃”。爷爷如小孩子似的顽皮地笑了笑，依然吃自己的，吃得还特别快，看来是饿坏了。奶奶拿了个沾满灰尘的碗，给孙子盛了碗最喜欢的小米粥。桓宇接过碗，夹了口菜，慢慢嚼了口，感觉有点甜，“今天菜有点甜呢”，爷爷这时也夹口菜，作出慢慢品尝的样子，“是有点甜，甜点好，俺小宇喜欢吃甜的”。

瞬间桓宇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落在桓宇的菜上，吃着沾了泪水的菜，又有感觉菜有点咸了。桓宇笑着道，“爷爷，菜有点咸”，爷爷恍惚又严肃起来，“不吃盐怎么能有劲，不吃盐怎么能让你多喝水，不吃盐怎么能有泪，不吃盐怎么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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