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男孩就应该是这样。看看牛汉写的自己十岁左右自己的那些动作，真痛快！真自由！真是无拘无束！天地何其广阔！

看了这首小诗，一下子好像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时候。那种在原野上无拘无束地快乐啊，那种放学路上的乐悠悠啊！而前面，仿佛看见了背着绿色书包的男孩子，他们在奔跑，他们在嬉闹，他们在倒立，他们在连着翻筋头。是的，他们在野，在野着。我想到一个字，野。是的，那时候的孩子都野一些。男孩子，更是野。

牛汉在记录了自己的淘气行为后，又在《后记》中说到;

我长到十岁光景时，祖母常常望着我直叹气：“坐没有坐相，站没有站相，走没有走相，哎，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个人样儿？”

祖母说的人样儿，牛汉心里知道，就是瞧着是个“小大人”似的那种模样儿：走路没有声，说话没有气，坐着像文庙大成殿里的泥胎。哈哈，“这样的孩子我们下西关找不出一个。”

仿佛是一个男孩子在那里表演，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他的表演。这首诗的题目是《生命的探索》，或许这正是生命的探索。

一

深深地向前弯下腰身

用指尖撑着地面

从自己胯腿间朝前方望去

眼前出现了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二

书包衔在嘴巴里

一路上翻着跟头

脚在空中走

手在地上走 人变成一朵圆圆的花

天地随着自己回旋

三

倒退着走路

妄想把前胸当作

后背 后背当作前胸

一瞬之间脊背上麻酥酥地

长出了几百只眼睛

四

站立着就地旋转，不住地旋转

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

东倒西歪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

不觉得疼痛更没有受伤

头颅和手脚脱离了原位

全身的血脉都流错了航道

心脏呼啸一声腾飞到天上

差一点被掀到天空的大地埋葬

五

两眼一眨不眨

勇敢地盯着太阳

直到太阳和我都变瞎

天黑了地黑了太阳也黑了

好久好久才醒过来

感觉天地渐渐地由黑变白

黎明从我这里向四面八方展开

六

悄悄地把石子扔到井里

过了很久很久

才听到井的深处升起颤颤的清越的声音

井口仿佛是大地的嘴巴向我问候

每口井都有自己深奥的语言

声音在大地胸腔嗡嗡地回荡不已

井水里藏着一千个大地的梦

我用一块石子把它们都惊醒了

我自己也曾经向着石子扔到井里。那些很深很深的井，我们好像不敢站在那么近扔石头。我远远地站立，向井里扔起一块石头，然后我听到井里传来的很清越的声音，心里是惊奇了一下，也仿佛是觉得自己惊醒了大地的一个梦吧。

“从胯腿间朝前方望去”“书包衔在嘴里翻跟头”“倒退着走路”“不停地旋转”然后“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对于那些“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男孩子们，或许以后应该少一点批评，甚至鼓励他野一些。

“这几首小诗奇特的情景我从来没有写过。如果这几年不写这些童年牧歌，她们必将在我的生命里默默地幻灭了。”那些童年的难以磨灭的记忆和感受，或许你也可以拿起笔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