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山林乐悠悠

何龙飞

故乡的山林，曾是我们的乐园，永远寄托着我们的乡愁。

山林里的“战事”之乐。儿时的年月，物质匮乏，文化生活单调，怎样才有乐子呢？我们思来想去，想到了“打战”，理由是刺激。说干就干。我们瞒着父母，相约来到山林边。先把人员划分成两个战队，再确定好各自的总司令，负责指挥。然后，指定相应防区，由总司令带队，纷纷进入山林隐藏好。按照事先约定：号令由双方“剪刀石头布”后的胜方发出，自第二轮起就由胜方喊，若是战成平局，又来“剪刀石头布”予以确定。“来得！”伴随着号令声响起，山林里便静寂了。偶尔，能听到队员们的移动声或实在忍受不住后的咳嗽声。但，这就暴露目标了。对方趁势靠前，举起右手，将大拇指与食指伸直、其余手指弯曲，呈“手枪”状，对准目标，“嘣嘣”两声，这名队员就“牺牲”，自觉站起来出山林等候。要是胜者被对方击中，也只有淘汰的份了；要是勇往直前，胜到底，就会赢得“战神”的雅号，令伙伴们羡慕不已。如此，你打我，我战你，胜的胜，败的败，终究以胜多者为胜，分出了胜负。负方往往不服气，要求再战，于是，胜方应战，山林里再度响起“嘣嘣”声。结局是：一方胜或平局。一方胜，倒是得意洋洋，兴奋不已，可战可不战；遇上平局，总要分个输赢，那就再战。哎，似乎山林的战事没完没了。直到太阳落山或父母大喊回家时，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停止战事。回望伙伴们开心的笑脸，还有山林里梭出来的“战道”，掐指盘算当天的辉煌战果，我们的欢声笑语便荡漾开来。后来，有伙伴建议把短木棒或疙兜修理成“冲锋枪”，代替了“手指枪”，实现了鸟枪换炮；打战地点由这座山战腻后换到了那座山，新鲜、好奇感油然而生；为求规范化，大家动手采来羊屎条、蕨柴、树叶等编成帽子，戴在头上，威风着呢！不管怎样，我们都在战事中锻炼了机警力、反应力、协调力、指挥力，自是乐在其中，只任父母埋怨我们把山林的柴草踩坏而无可奈何，只任汗水湿透衣裤、陶醉灵魂，只任梦中的“嘣嘣”声响彻云霄。

山林里的“藏猫”其乐无穷。我们聚集在山林里相对空旷的地方，抡起手掌“划片”，胜者为猫，就有了藏猫的资格；最后的输者为找猫人，负责寻找猫，闭着眼在原地等候。猫们迅速朝四边散去，找柴笼、坑凼、树木、枝桠等为掩体，把自己藏好或伪装好。离找猫人最近的人喊一声“来得”后，猫们就屏住气息，尽量避免不被找猫人抓个现行。密密麻麻的树林里，要找藏着的猫，真还不易。找猫人灵机一动，来个欲擒故纵，声称已看到某人、跑不脱了、出来吧！其实，并未发现。结末，心理素质差的伙伴经不住诱惑与施压，主动站起来，被找猫人逮个正着。稳得住的伙伴不理会其引诱，往往会躲过搜捕，实在躲不过去被捕，那也没办法，只能认账。受被捕到的猫的影响，越来越多的猫藏不住了，被找猫人发现。当然，也不乏始终找不到的猫，只好宣布游戏结束，让他自己站出来。刹那间，大家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着实让他引以为豪，乐颠了好一阵。循环往复，藏猫的游戏就藏出了趣味，藏出了欢愉，藏出了我们的美好时光。

到山林采菇可谓乐事一桩。野菌菇疯长的时节，父母爱带我们去山林里闲逛，一旦发现菌菇后，蹲下身子，用手慢慢抠、扯，将菌菇采起，放进篮、筐或口袋里。我们跟着效仿，也有收获。半天时间下来，采摘菌菇效果明显，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如果遇上山把菇、灰包菌等，那就算修来的福气；如果雨后初晴，在山林里采到刷把菌，那更是运气来临。回家后，父母淘洗、烧水、加蒜瓣与块块咸菜，煮熟菌菇，忙得不亦乐乎，让我们如打牙祭般享用美味，对山林及父母的感恩也就与时俱增了。

山林里的花果是我们的最爱。算盘子，一颗颗，一串串，醒目而可爱，启迪着我们的智慧；青㭎树上的梨角，可当微陀螺，增添我们的笑声，可推梨角粉或梨角豆腐，好吃极了；松树上的松蛋掉下来了，里面有蛋籽，弄出来又成了我们的美味；树地果红了，摘下来吃，潇洒了味觉，犒劳了肠胃，惬意了心灵；羊屎豆红红的，酸酸甜甜，也会令我们垂涎欲滴；刺泡红透了，若隐若现于绿意盎然的叶子中，无不撩拔着我们渴盼享用的心弦；其他不知名能吃的果子，也会按照季节先后呈现在山林中，亮堂我们的眸子，激发我们的食欲。花儿概莫能外，映山红成了我们酸甜交织的回忆；栀子花香气四溢，醉了我们的灵魂；算盘子、麦麦东、金银花、刺桐等都要开花，耀眼而妩媚，芳香而坚毅，洒脱我们的视觉与嗅觉，甚至被我们制成花环戴在头、颈上，被我们摘回去插进水瓶里装点陋室，那才叫美呢！

山林里弄柴饱含着快乐。受父母的安排，我们背着背篼、拿着篾刀或镰刀或刮耙去山林弄柴，以便烧火煮饭用。割柴是主要的事。镰刀派上用场，我们蹲下或弯腰，握紧镰刀与柴禾，用力一割，柴断，反手放身后，再割再放，直至把柴割到恰到好处为止。汗水出来了，腰酸了，可我们捆系好加尖的柴后，欣慰之情溢于言表；捞金黄的松毛最便宜。刮耙一去，松毛就被捞了过来，聚拢一堆，再装进背篼里。仍然加尖捆牢，劳动的成果也会让我们心满意足，精神百倍；松树上有干枯枝桠，我们就上树去用篾刀砍断掉下来，再牵好背篼上的绳子，拣拢干柴，捆好，照例完成任务，愉悦我们的身心。可以说，弄柴让我们出落成“小大人”的模样，赢得父母的夸赞，让我们体验了劳动的艰辛，有了累并快乐着的感悟。

此外，山林里有我们追逐嬉戏、疯玩疯跑的欢笑声，有我们窖藏红薯时的嘻哈声，有我们在青㭎树间搭木吊杠滑落受伤的呻吟声，有捉蜻蜓、蝉等后的欢呼声，有我们发现母鸡产蛋后的惊喜，有我们躺在林中仰望斑驳的阳光的浪漫，有我们转悠时呼吸清新空气的快感，有野鸡飞翔、野兔飞奔、野鸟鸣叫、野虫呢喃、野草拔节、野藤缠绕、野树挺拔的美丽与曼妙，更有我们天真、淘气、幼稚、乐此不疲的童年时光。这些，都伴随着我们的长大、升学、成家、立业，渐行渐远，但故乡山林里的悠悠乐事已经统统铭刻进记忆的窗棂里，一直温暖着我们的心房，以至于每次回归故乡时，总不忘到山林里转一转，重温儿时的旧梦。

何龙飞简介：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涪陵区作家协会秘书长、涪陵区文联党组成员、秘书长、涪陵区第四届科技拔尖人才，著有散文集《松荫荷韵》、《种瓜种豆种文字》，获得首届国际东方散文奖、重庆新闻奖、涪陵区乌江文艺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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