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突然让你叫爸爸是什么原因(女生突然让你叫爸爸)女孩子突然让你叫爸爸是什么原因(女生突然让你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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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突然让你叫爸爸是什么原因(女生突然让你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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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咱哥俩我是金刚,你是菩萨。哪知道你才是庙门口不留情面的石头金刚。

前言

赶着2021的尾巴,《金刚怒目》系列完结篇来了。

黑炮迟迟不落网,何星宇所在的专案组面临解散。不是没有Plan B,可拿还没断奶的小满去做诱饵,是人干的事吗?何星宇干了。陈四海骂他为了身警服,真成了那庙门口不留情面的石头金刚。

局是布了,这黑炮会上钩吗?


2010年深冬,北京还是没冷下来。何星宇锁了车,从后备箱拎了两篮水果,走向新源里小区。他靠在楼道贴满了小广告的墙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才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

周月枝上来了。

她穿着一身廉价西装裙,手里提着一袋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她看了一眼何星宇,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自八萬落网后,星亚洲夜总会彻底被警方查封。员工们四散回家,或是别处高就。周月枝也被迫应聘了三里屯一栋甲级写字楼的前台工作。这让曾经叱咤夜场的她,感到巨大的卑微与失落。

周月枝没有拒绝何星宇送来的水果,但也没有让何星宇进她的家门。

“我都说过了,我联系不上黑炮。”周月枝敷衍地回答,“你以后别再来了。”

“这案子,我和邱警官已经查了半年。”何星宇诚恳地说,“八萬虽然没说出黑炮在哪,但他手下的灰脸儿可什么都交代了。我们知道,黑炮人在加拿大,想钻引渡条例的空子,不回国受审。可他的根基都在北京,他不可能不回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月枝提着水果篮进了屋,转身就要关门。何星宇一个箭步跟上去,扶住了门框:“纳三爷和八萬都进去了,在国内能联系上他的只有你了!”

“砰!”周月枝冷漠地关上了门。

半年来,何星宇已经找过她无数次,软硬兼施。周月枝心里很纠结。她一方面希望派八萬来暗杀自己的黑炮被警方俘获,受到惩罚;另一方面,她似乎对黑炮仍是余情未了,还在幻想有朝一日摆脱这种做前台的拮据生活,去加拿大当阔太太。只可惜,她给黑炮发的所有信息,全部被对方已读不回。

周月枝和黑炮的相遇,说起来有些笨拙。那时候,周月枝刚到北京,梦想着赚笔钱在老家开一个属于自己的酒吧。她听闻星亚洲是北京最著名的夜总会,便来应聘学调酒。可入职一年多,她仍是个吧台后的洗杯小妹。一天晚上,大名鼎鼎的黑炮光顾星亚洲。同他一起谈生意的朝阳区的大哥,听闻黑炮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开分店,便与他起了争执。此人借着酒劲对黑炮挥起了水果刀。黑炮的手下没料到对方会直接亮刀子,护着黑炮退到了一旁的吧台,就抵在周月枝洗酒杯的水池前。周月枝那晚竟一点也不惊慌,鬼使神差地,她顺手敲碎了一支红酒杯,递给了黑炮。黑炮看了她一眼,接过尖锐的碎酒杯,狠狠一捅,扎进了对方的肚皮里。自此,虎坊桥的大哥,和这位朝阳大哥结下了梁子。而黑炮,也注意到了这位站在吧台后及时、冷静地递给他碎酒杯的周月枝。再往后的故事,便如俗套的地摊文学一般展开。两人一来二去成了情人,周月枝也荣幸地造访了黑炮的别墅,把她的耳朵伸进了黑炮的秘密里。

可黑炮的世界只允许周月枝看和听,却从不会让她碰。这就像他只会给她买东西,却不给她钱一样。这是黑炮对待情人的办法。他让她时刻能尝到甜头,舍不得走,可又没资格靠近,自己从中牟利。周月枝既无法涉足黑炮的生意,又得不到足够让她离开他的钱财。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青春浪费在了他身上。直到黑炮拖家带口地彻底远走高飞去了加拿大,周月枝这才意识到:做黑炮的情人,根本占不到便宜。只是,蹉跎了近十载的岁月,周月枝就算不想爱对方,一朝一夕、点点滴滴的感情,也如覆水般难以收回了。

何星宇今日又在周月枝家吃了闭门羹。下了楼,开车回虎坊桥的半路上,他接到了陈四海的电话。电话里,陈四海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他扯着嗓子喊着:“小宇!今儿个冬至,老年活动中心的李大妈送了我们二斤饺子。赶紧回家!”

两个多月前,获得两次减刑的陈四海出狱了。在小春和老周的担保下,陈四海应聘了虎坊桥老年活动中心的保洁员。每天早上六点,他用母婴背带把小满往身上一拴,推着保洁车,穿过细细长长的虎坊桥胡同,去了街口的老年活动中心——墩地、擦桌子,给食堂洗碗。他入狱前,喜欢在这儿打牌。老头老太太们认识他,就算知道他是个劳改人员,也没有谁瞧不起他。这不,冬至一到,李大妈怕小陈、小何两个光棍不会包饺子饿着小满,特意多包了两箕送给了他们。

何星宇到家时,饺子刚煮好。他把大警帽往衣架上一钩,一边解着制服袖扣,一边走到婴儿床旁,把小满抱了起来。小满已经到了学语的年纪,每天何星宇的功课,就是教她说“爸爸”、“爷爷”和“奶奶”。小满已经能对着老年活动中心的大爷大妈们准确地喊出“爷爷”、“奶奶”来讨糖果吃,可就是不会说“爸爸”这两个字。她的小手挥舞着麻将牌的模样,常被大爷大妈们评价:“颇有你爸牌桌上的风范。”

其实这句话对陈四海伤害挺大的。何星宇不说,但陈四海猜得到,小满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哪儿能有什么他的风范?小满的身世,是何星宇和陈四海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都知道答案,可却从不提及此事。对于陈四海来说,只要小何警官不把小满从他身边带走,那小满,他就愿意认她当自己的亲闺女。

“爸……爸爸!”小满突然迸发了这两个让人期待已久的字音。在厨房里捞饺子的陈四海一听,立即撇下了捞勺,冲进了卧室。

俩男孩面面相觑。陈四海抱过闺女,瞪着眼睛问她:“宝贝儿,你再说一遍。爸——爸!”

女婴见到陈四海,立即小嘴紧闭,一个字也不说了。旁边的何星宇也凑了过来,握了握小满的手,重复道:“爸——爸。快叫啊。”

小满望着何星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对何星宇喊了一句:“爸爸!”

“靠!这叫什么事儿啊!”陈四海气呼呼地把小满塞进发小怀里,嘟嘟囔囔地走回了厨房。“管别的男人叫爸,还嫌我头顶不够绿么!”

“我本来就是她爸啊。”何星宇浅笑,“给她办户籍的时候,你还在号子里呢。小满只能迁到我名下。”

是,这让陈四海很心烦。到现在了,何星宇也不提帮孩子转户口的事儿。小满如今还姓“何”呢!

饺子上了桌。陈四海见小何警官今天兴致不高,大概也猜出了他今天又是上那女人家里去走访了。

“周月枝还是不答应啊?”陈四海给发小夹了个饺子,“嗐!你别发愁,咱过几天再去一次。好女怕缠郎,就你这上门频率,快赶上她男朋友了。”

何星宇笑不出来。

“我以后,不会再去她那里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何星宇回答。

黑炮抓捕行动专项小组已经成立了快一年,但邱杰仍旧没能抓到黑炮。他们连黑炮在加拿大的住址都查出来了,也获取了黑炮的银行账户、枫叶卡信息,可就是没办法在境外执行抓捕。把黑炮骗回国,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可时间拖得太久了,上级见邱杰毫无进展,已经打算解散小组,交由其他部门接手。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更何况,黑炮还是小满的生父。于情于理,何星宇得给小满一个交代,给自己的发小陈四海一个交代。在专项小组面临解散之际,今天是邱杰给何星宇下达的最后一次通牒。如果他再无法劝说周月枝做线人,那邱杰就不得不使用他们的Plan B了。

这个Plan B,是何星宇半年来极力阻止的方案。因为这个方案,会让他深深伤害到陈四海。

“小宇,你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啊!”不知情的陈四海,还在积极地劝发小,“那黑炮可是杀了悦悦的凶手。咱家小满都没妈了!必须要抓获!”

何星宇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筷子。他起身穿上外套,嘱咐道:“晚上不回家睡了。邱警官叫我们去开会。”


这次会议阵仗很大。邱杰叫齐了专项小组的所有成员。何星宇知道他要宣布全组实施Plan B抓捕方案了。

人渐渐到齐了。狭小的会议室挤满了人头,冬天的窗户紧闭,空气有些闷滞。何星宇缩在角落里,当小春和老周走进来时,他对他们抬了抬眼皮,聊表问候。

邱杰拿着个U盘走到投影仪前,他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何星宇身上。

“何警官,往前坐。”

何星宇无奈地拉着屁股下的椅子,往前挪蹭了两步。他今天不想面对邱杰,也不想面对他那残酷的Plan B。

邱杰不满地示意第一排的一名小警官让出位置,招手叫何星宇坐到了前面。

“我们何警官给周月枝做了几个月的工作,但她显然还是不肯配合警方。因此,我决定及时调整抓捕方案。”邱杰将U盘插进电脑中,投影仪上很快显示出一张照片——小满的照片。

“这个女婴叫何满,是何警官从死者刘悦的案发现场收养的。我们一开始怀疑这个孩子是刘悦前男友——南城动物园长脖鹿盗窃案的案犯陈四海的女儿。但经过亲子鉴定和基因比对,我们发现,何满的亲生父亲,是黑炮。”

会议室内一阵骚动。小春和老周的目光,立刻射向了何星宇。何星宇可真能瞒天过海,就连亲自带着陈四海去做鉴定的小春,也对真相一无所知。何星宇揉了揉额头。那天,他拿到小满和黑炮的基因测序报告后,就立刻开车去了邱杰家。邱杰本打算马上将此事通报专项小组的全体成员,但在何星宇的恳求下,他改变了想法。

“大家先别激动。”邱杰安抚会议室内的众人,“我没把这事儿告诉你们,其实是为了保护孩子。就算黑炮是千古罪人,但他的孩子是无辜的。只不过,如今黑炮迟迟不肯归国,专项小组面临解散的困境,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跟大家谈谈咱们的Plan B。”

邱杰点击鼠标,投影仪切换到了下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炮的全家福。全家福上有黑炮、他的结发妻,他坐在轮椅上的老丈人,还有他在中国时就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的保镖,以及他妻子为他聘请的油头粉面的加拿大华人秘书。全家福的背景是黑炮购于温哥华的别墅。这张照片是黑炮的妻子发在她的个人脸书上的,被技术侦查员发现后,通过卫星定位,找到了黑炮的住址。

“我们调取了黑炮在国内的医疗记录,发现他和他妻子一直没有孩子,并且他妻子接受了多次的催卵和试管实验。他妻子是加拿大籍的华人,多次提出让黑炮移民,黑炮都没有答应。这次他出走加拿大,一来是走投无路,必须靠他妻子的配偶身份,快速申请枫叶卡避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在中国法律管不着的地方,进行非法代孕。然而,他们夫妻俩的问题是,”邱杰坏笑了一声,“不是黑炮他老婆生不出来,而是黑炮不行。代孕妈妈也因为精子质量问题,流产了三次。现在,对于黑炮来说,能有一个孩子,是他最大的愿望。”

“这么说,何满还是个医学奇迹了!”有人在下面打岔,“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何星宇攥了攥拳。他怕的就是人们对小满恶言相向,怕的就是大家拿小满的身份开这种不走心的玩笑。

“我们的Plan B,就是利用何满,引黑炮回国。”邱杰说,“我们的侧写员、犯罪心理研究专家组都给出了结论,认为黑炮为接走女儿而回国的可能性极高。”

“这倒是个办法。”众警官频频点头。给专案小组留下的时间不多了。除了何满,他们似乎也没得选了。

“可是……”小春犹豫地举起手,“陈四海能同意吗?他……他是小满的父亲呀。”

“从法律层面上说,”邱杰回答,“何警官才是何满的法定监护人。”

“小何!”老周推了推何星宇的肩膀,“这你不能答应啊!小满才多大点儿啊!你让她冲锋陷阵,给你抓黑老大呀!”

何星宇扣了扣他的大警帽,缩着脖子没说话。

“我跟何警官已经商量过了。实施抓捕时,我们会极尽全力保护好女婴。”邱杰宣布,“接下来,我会分别给各部门安排工作。大家先解散吧。”

警官们议论纷纷地走出了会议室。何星宇还呆坐在椅子上。邱杰收好了投影仪,把U盘往何星宇怀里一丢,道:“U盘里有那份亲子鉴定的扫描件。给陈四海看看吧。”

何星宇猛地站了起来,拉住了邱杰:“长官,我们再考虑考虑吧!拜托您了!”

邱杰不悦地瞄了一眼何星宇拉着他的手。如果把“黑炮抓捕行动”比喻成一盘麻将,小满就是这盘麻将上的“暗杠”,不到全盘收官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警方藏了这么一张好牌。邱杰早就盯上了这张好牌,出于人道主义,他攒了半年没吱声。可如今万事俱备,牌都听好了。这加分上楼的暗杠不能再雪藏了。此时不亮牌,怕是要荒庄。

“你加入专项组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来着?”邱杰目光严厉地问,“你说你想抓住黑炮,你不想再看到任何像你发小那样的年轻男孩,因为黑炮的存在,而误入歧途。这些宣言你都忘了吗?”

何星宇紧抿嘴唇,一声不吭。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当时,他心中的道德天平的另一头,并没有把小满当成砝码。

“快刀斩乱麻。回家跟你发小直接谈。”邱杰拍了拍何星宇警服上的肩章,离开了会议室。

何星宇走出了分局,他看了眼黑透了的夜空,长叹了口气。路灯下,渐渐飘起了雪花。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吸烟。雪花间,远远跑过来一个人影。那是陈四海。他提着一兜饭盒,里面装着的是何星宇晚餐时没吃几口的饺子。他怕他半夜里肚子饿,特意来送。

“嚯!这虎坊桥长脖鹿真是被驯服了啊!”有认识陈四海的警察起哄,“跟警嫂似的,还给我们何警官送夜宵呢!”

何星宇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明所以的陈四海挠了挠头,还跟那几位警官插科打诨:“您别埋汰!哪有我这一米八几的警嫂啊!”

他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小春和老周不满地瞪了那几名笑得前仰后合的警察一眼。他们知道,今晚的陈四海将面临一项巨大的人生打击。这陈四海虽然是个劳改人员,但小春和老周却已经和他相处出了情谊。他们不愿看到别人嘲笑陈四海。

何星宇厌烦地伸出长臂,扥过陈四海的后脖领子就往停车场走。

“哎,你不开会了?”陈四海挣扎着。

何星宇没好气地说:“开!回家跟你开!”


到了家,当何星宇把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递给陈四海看。可他是着实没想到,陈四海竟然能气得把电脑直接摔在了地上。

陈四海心里门儿清:这笔记本可是何星宇新买的,还不到俩月呢。要摔就必须摔这个。

“孩子不是我的,这我知道。可怎么能是黑炮的?!”陈四海高声问。

“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何星宇怔住了。

“我当然知道孩子不是我的。这半点儿不影响我养她!”陈四海叫唤得直喘。

“她可是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啊。”何星宇追了一句。

“血缘有那么重要吗?”陈四海反问,“我能为了这孩子去死!爬刀子山,跳太平洋都成!”

何星宇不相信陈四海明白“没有血缘关系”意味着什么。

“而且,她都开口叫你爸爸了!你怎么能拿她当鱼饵?!”陈四海急得眼圈都红了,“我老觉得咱哥俩,我是金刚,你是菩萨。但到头来,你才是他娘的庙门口那不留情面的石头金刚。何星宇,你心真硬啊!你升官了,你要警服不要孩子了你!你、你、你!”陈四海抄起小满刚换下的尿不湿就往何星宇身上砸。何星宇没躲过,溅了一身屎尿。

“嘛呢!”何星宇被惹得急了。他认为此时此刻的陈四海情绪不稳定,他根本没法对他展开劝说工作。何星宇低头抹了抹身上的秽物,无奈地对陈四道:“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说罢,何星宇竟然拎上个塑料盆到院子里冲澡去了。

陈四海见发小这一副训犯人的态度,顿时寒了心。眼下的何星宇是站在人民警察的立场上和他说话的。他没有站在陈四海这边,更没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角色,为小满考虑。陈四海戳在屋里闷气了足一分钟,随后,他猛地从衣柜中扯出个大背包,一边收拾起小满的玩具和小衣服,一边进了卧室,抱起睡梦中的小满。

陈四海扛着包出了杂院,决定离家出走!

等何星宇把自己弄干净回了屋,正要向陈四海道歉,却发现发小和闺女双双不翼而飞了。何星宇连打了几十个电话给陈四海,但对方都没有接听。

这下坏了,关键线人小满不见了,黑炮还怎么抓?更重要的是,二三十年的发小真跟自己决裂了,何星宇的日子还怎么过?

何星宇盯着餐桌上那盒被陈四海热了两次的饺子,心疼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做警察,还是做父亲?这两重身份在何星宇心中不断撕裂着。他狠狠踢了一脚桌子,拨通了邱杰的电话。

邱杰大半夜被吵醒,一接起电话,就听到自己的下属用命令的口气通知他:

“邱警官,这次行动,必须由我来负责。我是监护人,小满要承担的危险,我和她,还有陈四海,我们仨得一起承担!”

看来,父亲和警察的责任,何星宇决定都背到肩上。既然要让孩子冒险,那何星宇便不能把抓捕行动假以他人之手。邱杰这个Plan B,何星宇已经考虑好了。他知道,有一个人能帮他打开案情的突破口。并且,在何星宇搞定这个人之前,他实在没有资格向陈四海担保他能抓得住黑炮,他也更无颜面请求陈四海把小满借给他做诱饵。

思及此,何星宇立刻订了一张飞往广州的机票。

话说两头,离家出走的陈四海在胡同口打了个三蹦子,直奔了六六家。此刻,瑶儿已经睡了。这深夜开门的景象,六六多少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他看了眼陈四海大包小包的落难模样,立刻明白过来:这对儿冤家又闹别扭了。

二人在里屋安置了孩子,六六炸了碟花生米,递给陈四海一瓶燕京。

“说说吧!你们小两口,茬什么架呢?”六六很不耐烦。他是不情愿收留陈四海的。作为单亲父亲,他连自己那摊事儿都忙不过来了。最近他们货运公司要上互联网,以后客户搬家直接手机上下单了。六六对这些电子产品不熟,每晚都得十分吃力地学习如何使用智能手机。好在他加了几个京津冀司机车友的QQ群,倒是收获了不少同行朋友。天天听他们吹水扯淡讲相声,倒是给六六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乐趣。六六本来不想管陈四海的破事儿,可等陈四海把经过一说,六六也急得拍桌:“小宇这人,忒不地道!”

见发小被骂,陈四海居然为何星宇辩解起来:“他就是做这份工作的。人家也没错。再说了,不管是血缘还是户口,这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有啥资格在这儿护犊子呢?”

六六同情地和陈四海碰了碰杯。

“我就是想不明白,悦悦怎么会跟黑炮扯上关系?”陈四海挠头,“她跟我处对象时,还跟黑炮好过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六六白了陈四海一眼。随后,六六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从五斗柜上取过了正在充电的手机,将上面一个地址发给了陈四海。“这事儿,你得问问这个人。”

陈四海定睛一看,那地址,位于广州。


黄昏时刻,广州的猎德大桥雪白崭新。大桥下的城中村却藏污纳垢。断水断电的老房里,依旧住满了不愿接受拆迁的居民。

陈四海循着六六给的地址走进了城中村狭长幽深的巷道里。他在一处逼仄肮脏的矮房前停下脚步,正要敲门,屋顶上突然传来几个男人吵闹的声音。陈四海仰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几个提着钢棍的潮汕小伙的追逐下,猛地跳过了两栋房子屋顶间的缝隙,向远处逃命去了。陈四海也赶紧提步追了过去。

两人一个在屋顶上狂奔,一个在巷道里穿梭。眼瞅着,那群潮汕小伙就要撵上那男人了。陈四海顾不得危险,顺着外挂的消防楼梯就往上爬。等他到了屋顶上,那男人已经抱头跪地,被潮汕小伙们围起来殴打。陈四海放轻脚步,悄然掀开满天台晾晒的花被单,顺手把几个铁丝衣架拧成了一根警棍粗细的粗糙武器,一步步走向了那群潮汕小伙。就在他刚要扬起铁衣架打人时,陈四海身后传来了何星宇冷冷的声音:“不许动,警察!”

潮汕小伙们扭头一瞧,先是看见了举着铁衣架要偷袭他们的陈四海,隔着陈四海,又看见了举着警官证的何星宇。潮汕小伙骂了一声,将手中钢管往地上一扔,脚底抹油就要开溜。陈四海向前追了几步,但耐不住好奇何星宇为什么也在广州,他还是收住了脚。

“你来广州干什么?”陈四海穿过层层花被单,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何星宇。

何星宇没想到陈四海居然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都来了广州寻人。何星宇瞥了一眼那个卧地不起的男人,道:“先看看人出事了么。”

何星宇收起了警官证,踢开脚边散落一地的钢管,拽上陈四海走到了那个被围殴的男人面前。

仔细一瞧,这位被潮汕小伙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不就是当年叱咤星亚洲的“高级经理”阿宵么!

原来,半年前,阿宵做了警察的线人,抓获了八萬和灰脸儿。这虽然让他免除了牢狱之灾,但这事儿传了出去,却变了样。街上的孩子们都说阿宵是叛徒,让他彻底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好在家里的表哥长年混迹于两广地带,最近从某房地产开发商那里接了个项目,要清退城中村里不肯接受拆迁条款的钉子户,叫了阿宵来帮忙,做什么“共同开发协调员”。

这“协调员”的名号听起来挺正规,但实际上就是开发商的街霸,专门用来赶钉子户的。可广州的城中村哪儿是那么好惹的?村民们十分团结,一致对外。阿宵一个外来人,连人家村民的潮汕口音都听不明白,更别说劝人搬家了。来广州的这几个月,他基本天天都在挨打。阿宵好面子,自己混得不好,便没脸把来广州的消息公之于众。他在广州的住址,也就报备给了他前大哥六六,还有时刻盯着他的警察何星宇。

“阿宵,到了外地,还茬架滋事儿,这么不安分?”何星宇眯着眼,冷声调侃。

“何警官,人在异乡,我学历低,工作不好找啊。”阿宵拍了拍身上的土,仗着何星宇没精力跨省执法管他这小打小闹的生意,赔笑着问:“什么仙风把您二位从四九城给吹过来了?”

“跟我回趟北京,我有任务交给你。”何星宇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抛出主题。

“哎哟小何警官,不是我不想为人民服务,实在是上次给您执行了任务,弄得我在北京都混不下去了。我以后哪儿敢啊?”阿宵看了看他一身破烂衣服和被打得青紫的伤口,“哥们儿都混成这样了,您别折腾人了成不?”

“线人费你不赚么?”何星宇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厚信封,在阿宵面前晃了晃。

阿宵估计是穷怕了,盯着那信封的眼睛立刻就直了。他伸手要够,何星宇又将信封塞回了口袋中。

“上次你帮我抓了八萬,这次你要帮我抓黑炮。”

一听这线人任务是要抓自己的老大,阿宵顿时泄了气。八萬顶多算个黑桃尖儿,黑炮那可是一副牌里的大猫啊!阿宵这小三小四的,怎么跟人家斗?拿什么本事抓他?

“你在北京混不下去,是因为黑炮还没有抓到。你身边那些兄弟怕他东山再起,不敢随意接待你,向你伸出援手。要是黑炮抓到了,你也就不必在他乡打工了。回了北京,愿意继续给公安做线人也行,找个差事过日子也挺美。”何星宇劝说道,“至于黑炮么,具体怎么抓,你听我的就行了。这活儿不难,就看你敢不敢。”

何星宇分析得有道理。黑炮要是被抓了,其余人也就作鸟兽散了。只要能回北京,他何必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中村里见天儿挨揍呢?

“行!”阿宵咬了咬牙,他看了一眼陈四海,道:“何警官,我信你一回。你别玩我。小海也搁这儿看着呢!”

何星宇笑了一声,向阿宵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旁的陈四海没好气儿地扫了何星宇一眼,道:“既然这广州,来都来了,吃顿早茶再回吧。”陈四海一把拽过阿宵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正好,我这次找你,也有话问。”

荔湾区,泮溪酒家包间内。阿宵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广式茶点,吞了吞口水。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还在互相生着闷气,气氛冷若冰霜。阿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开口问。他只能一屉一屉,毫不客气地吃着何星宇请客的点心,感慨着自己来广州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正经吃过一顿像样的当地菜。

“小满不是我的孩子。”陈四海冷不丁地开口,阿宵惊得嘴里的水晶虾饺“噗”地喷了出来。

何星宇嫌弃地咋舌,扔了一包纸巾过去。

“哥,小海!你一定要信我,我真没跟悦悦睡过。真的!”阿宵赶紧解释。他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还当陈四海特意来广州找他,是错把他当成了悦悦的出轨对象。“海啊!小满不是你的孩子,那更不能是我的!你别误会!”

“稍安勿躁。我没误会。悦悦不可能看上你。”陈四海给阿宵夹了条肠粉。阿宵松了口气。然而,他刚把肠粉送进嘴里,便听到何星宇幽幽地开口:“小满是黑炮的孩子。”

得,白瞎了肠粉。阿宵再度喷了出来。

“这事儿你不知道?”何星宇眯起眼,审视起阿宵的表情,“悦悦怀上孩子的时候,她和你都在星亚洲上班。黑炮总共没来过几次,哪个姑娘被他带走了、好上了,你半点不清楚?”

阿宵回想了一番,道:“这悦悦确实给老大端过酒,还在老大的包间里做过服务生。但当时包间里有好多人,这俩不可能当着大伙的面儿搞上啊?更何况,就算这俩背地里进了卧室,老大八成连悦悦是谁都不知道,睡她干啥?他就这么缺姑娘?”阿宵觉得眼前这一切都仿佛无稽之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陈四海看起来有些沮丧。他很想弄清楚小满的来历。她到底是黑炮与悦悦两情相悦生下来的孩子,还只是个一夜情的错误?若是前者,至少小满也算爱情的产物,最多陈四海的脑袋顶更绿了些,这他能忍;可若是后者,那小满也太可怜了些。

阿宵把何星宇和陈四海给出的信息反复咀嚼了一遍,他琢磨过味儿了。阿宵迟疑地放下筷子,盯着何星宇问:“何警官,你不会是想用这个孩子骗老大回国吧?”

“你还挺聪明。”何星宇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们找我干啥啊?”阿宵问。

“我本打算以你的名义,给黑炮在加拿大的别墅寄一张小满的照片。就说,悦悦死后,你找到了她的女儿,管黑炮索要一笔钱财,让他回国把孩子接走。”

何星宇解释着,陈四海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昨晚和他吵架吵得太激烈,都没仔细盘问何星宇的行动方案。今儿这么听下来,陈四海更是失望。这算什么漏洞百出、儿戏一般的方案?还不等陈四海反驳,一旁的阿宵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何警官,你这骗局是不是有点太朴素了?万一……万一黑炮找了国内的兄弟,替他把孩子送到加拿大怎么办?他就是不亲自回国呢?”

“他不会的。”何星宇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判断。

“纳长歌、八萬、灰脸儿等人相继落网,我们还抓了不少灰脸儿供出来的犯罪嫌疑人。如今黑炮信赖的兄弟不是在监狱里,就是在法庭上。我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审讯笔录,这些人连黑炮在加拿大的住址都不知道。甚至,我们以为足够接近黑炮的几名要犯,实际掌握的信息还不如我们警方多。可见黑炮对身边人十分防备。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儿,他绝不会假以他手。钱赚够了,血雨腥风也见过了。他现在想开枝散叶、儿孙绕膝、颐养天年。这才是他的当务之急,不然,他半辈子打拼下来的「江山」,让谁来继承?当然了,要想让黑炮相信小满是他的孩子,至少我们要知道他怎么会和悦悦好上。黑炮疑心很重,不可能只凭照片和基因报告就冒险回国。只可惜……”何星宇顿了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埋怨地看着阿宵,“如果你不知情的话,我找你就没什么用了。这线人换成李大顺,骗局效果也差不多。而且这线人费,还不如给他呢,他还要养孩子。”

一听小警帽要把自己的钱给了别人,阿宵立马急了:“别介啊!我肯定比六哥更有用!六哥自四元桥打群架被关了两年后,就再也没复出了。星亚洲年轻点儿的弟弟们都不知道还有六六这号人了!让他给老大寄信,老大绝对起疑!”

何星宇冷笑:“黑炮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你悦悦怎么怀的孩子,你答得上来吗?到时候你就得跟这屉里的烧麦一样——露馅儿!”

阿宵见何星宇没买账,急中生智,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说:“我有办法!我能让老大坚定不移地回国!”

何星宇不信,他不耐烦地对包间外的服务员招手,准备结了账带陈四海回家。阿宵“蹭”地站起来,道:“我们干嘛非得说孩子是悦悦的?我们说她是周月枝的不就完了么!”

何星宇还当阿宵能想出什么计策来,结果他却领着他走向了一条死胡同。

“周月枝的工作我都做了小半年了。她不会配合我们的。”

“那是因为你没把小满的身份告诉她!而且,你是警察,她才不会跟你合作呢!我就不一样了,何警官,你把这任务交给我,我保证能说服周月枝!”阿宵胸脯拍得砰砰响,“周月枝那女人我了解,她在我们这些小兄弟面前装大嫂装惯了。没想到黑炮把她甩了,她丢人着呢!你以为她不想让黑炮回国吗?你以为她不想去加拿大吗?这俩人的感情,就跟赌博一样。小满是她的筹码!”

何星宇还是有些迟疑。阿宵说得有道理,可这事儿怎么最后还是绕到周月枝这里了?

“何警官,你信我。”阿宵恳求道,“我想回北京,我也想抓黑炮!你让我试试,要是我说服不了周月枝,你除了帮我买了张回去的机票,也没啥损失啊!”

何星宇动摇了。让阿宵试试,确实没有损失。再者,如果周月枝真能加入这场骗局,那就相当于给小满这条暗杠,配了套同花顺。双重保险,黑炮回国的可能性也更大了。

“身份证。”何星宇对阿宵大手一伸,“我帮你订机票。”

泮溪酒楼外,阿宵看起来欢天喜地。何星宇倒是解决了他的线人问题,可陈四海还不知道悦悦到底怎么跟黑炮搞到一起去的。陈四海郁闷,心想自己被女朋友绿得不明不白。且,听何星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小满还非得当黑炮抓捕行动的诱饵不可。他这种擅作主张的爹样,让陈四海这个假爹气得牙痒痒。

“小海,这家早茶的蛋挞不错。”何星宇在柜台结了账,走出了酒楼。他目光中带着些讨好地将一个餐盒递到陈四海手里,“我打包了一盒,你带回北京,小满肯定爱吃。”

陈四海低头瞅了瞅那还热乎着的蛋挞,冷淡地哼了一声,收进了背包里。何星宇被发小这脾气弄得很尴尬。

“你昨晚住在哪儿?”何星宇低声问,“怎么出门都不跟我说一声?”

“你是我媳妇儿啊?我上哪儿还跟你报备?”陈四海大着嗓门回答,生怕路人听不见。

“孩子送我妈那儿了?”何星宇继续低声下气地问。

“在六六家。我上你妈家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小海,昨天你太生气了,有件事儿我没跟你说。”何星宇把陈四海往边上拉了拉,防着阿宵听见,“专项小组这半年没啥进展,抓的都是小鱼小虾。上级有指示,再逮不住黑炮,就要解散我们了。我和邱杰是真的没办法了。说实话,小满能不能把黑炮勾回来还不一定,但咱得试试。悦悦是因为黑炮死的,还有好多人都受了他的害。阿宵也是、你也是、六六也是,小满……也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黑炮。你和我都不能再犹豫了,要果断点。”

陈四海明白了。眼下是真到了关键的节骨眼上。可何星宇担心的是“犹豫就会败北”,陈四海担心的却是“果断就会白给”。

“小满的安全,我会负全责。”何星宇向陈四海许诺,“她都叫我爸爸了。我能害她吗?”

陈四海沉默了。何星宇从他的表情里看得出,他这沉默,是默许了。何星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准备去机场。一旁的阿宵看着这俩人闹别扭的样子,苦哈哈地撇撇嘴。他心里是真不想上这车,给这俩当灯泡。

三人一路寡言少语地回了北京。飞机落地时,到达大厅外,小春和老周已经开车过来接人了。何星宇把阿宵送上警车,扭头和陈四海告别:“你这几天就在六六家住吧。你俩有个照应;小满在那儿也隐蔽些。你等我们消息。如果黑炮回国了,我来找你。”

陈四海看着他发小垂头丧气的模样,很想原谅他。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故作冷漠地转过身,自己坐地铁回虎坊桥了。

陈四海在六六家足足等了一周。这一周来,他不敢抛头露面,担心黑炮派人把孩子劫走。老年活动中心那边他也请了年假。每天在家里带小满和瑶儿,他恍惚间有一种家庭主妇度日如年的痛苦感。好在,一周后,何星宇出现在了六六家门外。


周月枝再次见到阿宵的那天,恰巧是她和黑炮的交往纪念日。黑炮从来不喜欢这种小女人的仪式感。但每年就算他忙不过来,也会送周月枝一份周年礼物。礼物一般比较贵重,几万块的钻石项链、半年的高档公寓的房租、最新款的奢侈品高跟鞋……这让周月枝总会产生一种幻觉:她在黑炮心里,会不会比原配夫人更重要?

然而,周月枝的幻觉随着黑炮的远走,破碎得像春天的永定河冰面。她在北京认识的所有人脉都和黑炮有关。这让她既无法求助于他们,也没脸在三十啷当岁的年纪,拖着未婚未育没存款的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回老家投靠父母。周月枝的日子过得很凄凉。

那天,她下了班,疲惫地走出写字楼时,一眼就看见了在写字楼外晃悠的阿宵。这个男人穿着花衬衫、皮夹克,和写字楼里西装笔挺的氛围格格不入。周月枝顿时心生厌烦。虽然阿宵帮她抓住了一心要杀她的八萬和灰脸儿,但他毕竟是协助过警方的“叛徒”,为人不齿。周月枝本打算装没看见,赶紧溜走。但阿宵却快步追了上来,笑嘻嘻地扫了眼周月枝身上的前台制服。

“大嫂,您这是仙女下凡、体验生活呢?搁这儿上什么班啊?”

周月枝被臊得脸红,她理都不理阿宵,径直向停车场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可手刚扶上把,却发现车链子被人铰断了。

“嘿哟,这谁干的呀!”阿宵假惺惺地同情她,并同时把铰钳往腋下的皮包里塞了塞,“大嫂,要不我送您吧?”

周月枝气急败坏地推开阿宵,向地铁站走去。阿宵跨上他的小电瓶,不疾不徐地跟在周月枝身后。他一路嬉皮笑脸,惹得周月枝被路人频频斜视。周月枝忍无可忍,她只好坐到小电瓶的后座上,支使道:“赶紧走!”

阿宵脚下一踩,载着他老大的女人飞驰上了主路。在他们身后,何星宇的伊兰特悄声跟了上去。

阿宵把周月枝送回了家,舔着脸以讨杯热茶的烂俗借口,非要跟着周月枝上楼。周月枝本以为阿宵是警察派来和她谈判的,可见他这副急赤白脸的色痞模样,她反而打消了这个念头。黑炮走后,他手下的小兄弟们不是没来骚扰过她。有的是为了能一亲美人芳泽,有的则是纯粹想在前大嫂这儿逞威风。可阿宵这种小瘪三,居然也敢瞧不起自己。周月枝心中冷笑:这山中无老虎,猴子倒撒泼了。

然而,黑炮离开后的寂寞,让周月枝对男人不再挑剔。这阿宵说话流里流气,模样倒并不难看。而且,当初八萬要拿刀砍她,是这个阿宵,替她扛下了一刀。她倒是想看看,他背上落下疤了么。周月枝有些自暴自弃地放阿宵进了门。指了指沙发让阿宵一坐,自顾自地去洗手间洗漱了。等她穿着轻薄透漏的睡裙走出洗手间时,阿宵吓得差点把茶杯摔地上。

周月枝把阿宵当成了男人,可阿宵却不是当年的何星宇,他可没胆儿把她当成女人。

“大嫂,您赶紧穿件衣服吧。数九寒天的您不冷吗?”阿宵把皮夹克一脱,递给了周月枝。

周月枝愣了一下。

“大嫂,我没别的意思,我今儿来就是看看您。半年前星亚洲抓八萬的事儿惊着了您,我还没跟您道歉。另外就是,我还有个新发现,要向您汇报。”

周月枝忽然有些失望,她恹恹地挥了挥手,道:“你走吧。黑炮不在,跟我汇报有什么用?”

阿宵在来找她前,接受了何星宇详细缜密的话术训练。可他这还没开口,就吃了个闭门羹。阿宵有些不甘心。他扫视了一圈周月枝的居室,目光落在了她客厅的玻璃柜上。玻璃柜中还摆放着当年黑炮送她的纪念日礼物。她生活如此拮据,若是能随意卖掉一两件,也不至于此。阿宵为他这位大嫂感到心疼起来。她和他很相似,他们都是脸皮薄、爱面子的人。她舍不得卖掉这些物品,或许也是对过去的“辉煌岁月”缠绵追忆。

“大嫂,你想让老大回来么?”

“他不会回来了。他靠他老婆才当上了加拿大人,他凭什么为了区区一个我,就回来送死?”周月枝愤愤不平地说。

“嫂子,你太谦虚了。老大会回来的。”阿宵笃定地告诉周月枝,“因为,他的孩子还在国内呢。”

周月枝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她是黑炮唯一的情人,她从未成功怀孕过,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阿宵试探地问:“那个被八萬误杀的,和你名字同音的姑娘——悦悦,你认识她吗?”

“算不上认识。”周月枝回答,“我们说过几句话。”

“大嫂,这个悦悦,怀了老大的孩子。我证据确凿,你看看这个——”阿宵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张被折了好几次的亲子鉴定,“你知道我有个哥们儿,和先农坛派出所那何警官是发小吧?这哥们儿跟悦悦处过几天对象。他一开始以为孩子是自己的,可结果,警察一核对DNA,嘿!您猜怎么着?这小孩居然是咱老大的种!”

周月枝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张亲子鉴定的报告单。她无法确定这张纸是不是阿宵伪造的,更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悦悦死了。孩子的事儿,老大不知道。”阿宵凑过去道,“嫂子,你不如说这孩子是你生的。让老大回国把你们娘俩接加拿大去!老大那原配咱们都听说过,一大把年纪了,生不出孩子了。要是你母凭子贵了,正牌夫人不还得是你吗?”

这是天上砸馅饼的好事。可周月枝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

这个问题,让何星宇精心给阿宵准备的话术派上了用场。

“第一,您是我大嫂,我帮您就是尽了我小弟的义务。第二,实不相瞒,我缺钱。老大要是回来了,我想让您帮我要点儿安置费。第三,我混蛋事儿没少做,能帮您一家三口团圆,街上的兄弟才能原谅我。这三个理由,您觉得足够吗?充分吗?”

周月枝沉默了。她是个很会掩藏自己心事的女人。阿宵盯了她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她在想什么。阿宵心里打鼓,生怕周月枝不但不答应同他合作,还会把小满的消息私下透露给黑炮。要是搅黄了何警官的局,阿宵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嫂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悦悦和老大好过啊?”阿宵妄自推敲起女人的心事来,“老大肯定是爱您的。有可能就是不小心被勾引了一下。”

“不是的。”周月枝叹了口气,“是我把悦悦推给了黑炮。是我害了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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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食欲 编辑 | 赛梨

原文链接:《她开口叫你爸爸,你拿她当诱饵?| 暗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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