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锡纸裹尸是什么原因(人死为什么用锡纸裹起来)用锡纸裹尸是什么原因(人死为什么用锡纸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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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锡纸裹尸是什么原因(人死为什么用锡纸裹起来)

用锡纸裹尸是什么原因(人死为什么用锡纸裹起来)

原创 陈拙老友记 天才捕手计划 20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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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拙老友记

47个


大家好,我是陈拙。


你收到过最重的嘱托是什么?

2018年,户外探险爱好者老方收到一份“特殊的嘱托”——朋友从十几米高的瀑布跌落,伤势严重,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找老方来带我回家。”

朋友的这份“性命之托”源于老方之前的经历:他曾在山难、暴雨中救出过十来条人命,也曾只身一人降下数十米高的悬崖,亲手捞起同伴的尸骨。

当时天色已晚,暴雨不断,山间随时有可能爆发山洪。而老方还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峡谷中。

生死未卜的好友,救援队进山的生命安全,都压在了老方的肩头。

一场极限救援开始了。



盘山路,一车宽,一个急弯连着下一个,像人的胳膊肘,90度。


深夜漆黑,大雨磅礴,越野车疾驰。


拐弯时,摩擦声刺耳响起,又霎时消失在茫茫雨声里。车灯射出去,光就立即被黑洞吸走了,什么都看不到。旁边就是百米悬崖。


车里是我和救援队其他三人。


不断加速。


这是7月28日半夜,我们冒着山洪危险去山上救人,一个被困在大山半截深渊边的探险好手,也是我的朋友兴华。



两个小时前,山下自建停车场。


110、120、私家车,只有车灯,加上5、60人隐约聚在那。


停车场上没有大灯,我们救援协会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大家只有几个脑袋上的头灯微光,人几乎都淹没在一片黑暗里说话。



“救援第一梯队刚才拿对讲机联系上了,说已经出来了,上不去了!”师傅说第一波救援失败了。


“这么大的水,从下游上去救肯定不行。”我说,“只有一个办法,从上游下去。”


第一队从下游进山失败。可以想象他们一步步向上爬,遇到几个大瀑布就得攀岩冒水而上,而在几个大峡谷窄窄的口上,大水山洪汹涌而来。


一圈人开始唧唧喳喳。确实,逆水上行异常困难,耗时费力。不过,如果先到山顶,自上而下,那干脆就可以说是滚进瀑布甚至洪水中,顺流而下,危险程度一点不低。


自上而下可能只有一个好处——不出危险的话能更快点。


“翻山还是怎么搞?”有人提议。


“走山路又攀岩,到出事的地方起码要四五个小时,开车上去要两个小时,但现在这个时候还开车……”不少人反对。


“我上去,还有没有人跟我上去?”我说。我们救援队是自发组织,玩探险多了就得考虑自救互救,自愿原则,费用均摊。


当时,殷智正和我站在一起,他大声回应:“我跟你上去。”


殷智的个头稍高,满身肌肉,一看就是力量型的。他脸很瘦,眼眶深陷,小眼睛透光。

殷智的主动加盟让人意外。因为他和兴华闹僵的事圈子里都知道。事后我师父说:“他这个人会做人,这种时候能站出来,说明他有大局观。”


黑暗里,第二个说要去救兴华的是李辉。他是个做工程的老板,热心,很爱笑。他浓眉大眼,皮肤黑黑的,还有一点微胖。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铁坤。和我们比起来,铁坤是个老大哥,五十几岁,当兵出身,长得蛮帅。他最开始玩溪降的时候,也是跟我一起学的,时间很长了。


这就是盘山公路上,悬崖边的我们四个。


李辉是玩越野的,他开车,悬崖边的急转弯,他几乎四五十迈地冲过去。


我的座位靠悬崖,想着兴华是否还活着,想着他带去一起的几个人被悬崖与山洪困住怎么样了,还想着我们一会从上游下去这一路会出什么危险。


顾不上想悬崖,我的心早就悬着。



一副近7公斤的担架、头盔、潜水服、毛毡鞋、安全带、下降器、防水袋、照明装备、救生衣、手套……这些设备挂在半夜大雨中的我们三个身上。


必须穿越至少3个大瀑布,一个深潭,几个山谷,才能平安“下降”到兴华身边;再必须救出他,抬着他,带着其他被困者,然后在这样的时刻境地平安下山。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瀑布竟然是最顺利的,因为一位当地老向导告诉了一条小道,我们出乎意外地完美绕了过去。


老向导走了,只留下我们。而我们面前隐隐出现了一副前所未有的景象——


这里其实是个山沟,我对它再熟悉不过,高峰时期一个月能走三四次。平时哪里有块石头我都清楚。


我们四人头顶四盏氙气大灯,四支光柱在风雨中扫描前方。


我喜欢这沟里奇奇怪怪的石头,特别是那些钙化的石头。平时来这里我从来不敲,总是捡点碎石拿回家做假山,非常漂亮。往常峡谷里到处都是绿的,空气潮湿,有的树上爬满了藤子,大的手腕粗。


而现在,灯光扫过之处,石头大多不见了,被掩盖住了,两边的山体到处都在往下淌水。平时没有流水的地方,都有水下来。


水流就像粗细不一的蛇,一条条穿过草丛,翻过石头,拼命往下蹿,最后结成了一张大网,直冲下来。


越靠我们这边,水越大、越浑浊。


原来这里的细细的挑水河现在被这些蛇群连成了一片网,河水几乎暴涨了10倍。


暴雨与黑夜,把旖旎的山谷变成愤怒的暴君,一个可以随时吃人的“漏斗”、黑洞。


不知道他们,反正我心里最害怕的是黑。


即便不是黑夜,平常每次吊绳子“降溪”下瀑布,我都不愿意第一个下,因为第一个下的人要在下面等;我也不愿意最后一个下,因为最后一个下的人得负责收绳子——我怕他们走了,我得一个人在黑黢黢的山里收绳子。


除了黑暗与大水,我还怕落石。前年,头一天去这沟里还好好的,第二天去了,整个都是从山上垮下来的石头,树全部砸得稀巴烂。让你不得不敬畏自然之手。


不过虽然有些怕,我们4个毕竟玩了这么多年的户外,加上不带新手,又有救援任务,我们走得比平时快得多。平时两秒钟出一步,现在两秒钟可能都出去了三步。平时是走,现在的山谷里危机重重,但我们几乎都小跑了起来。


有时趟水,有时走岸边。四个夜行者交替快行。


偶尔大家似乎都想打破一些沉闷,可能更是想用说话声消除一些来自大自然的恐惧。我们不断相互提醒:“注意两边,快点儿走!”


玩户外的人,大多都有个性,喜欢单打独斗,不愿和别人一样。而我们四个现在,被黑夜、大雨、山谷、洪水与救人任务拢在了一起。



一路小跑,经过几个深潭、半游半滑地从上面吊绳降下一个小瀑布,我们早就全身湿透。


一个多小时以后,凌晨过了,我们四个来到了最大的考验面前——一条37米高的大瀑布。瀑布上方有一片巨大深潭,只能游过。紧接着是一个近20米的斜坡,再往下全部悬空,水流倾泻如注,底下又积了一大片潭水。


往常的水量,只会让水流过斜坡,缓缓下落。而此刻,水直接冲到了对面的岩壁上,冲断了我们绕行的可能。


只剩一个办法——利用自重,从瀑布正中央,用绳子把自己降下去。


瀑布的水太急,我将那用帆布包裹起来的软担架挂在身上。


靠着头顶的灯光,我在身上固定好绳索,在旁边的石缝里紧紧打了一个结,并用结实的牛尾绳将担架挂在了主绳子上。


为了保险,之前每次下瀑布,我都会做一个“双锚点”——找两个不同的着力点,分别各固定一次下降的绳索。这样,哪怕其中一个松了,另一个还能保命。


做好了锚点,我再三确认了绳子没什么问题。铁坤打头阵,游过水潭,我们开始沿着斜坡往下走。担架包不断被水冲刷,一会儿冲到我的前面,被我用脚抵着;一会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往下拖动。


走到斜坡尽头,我们准备下坠。绳子在水流里不断摆动,担架包里也被冲进了半桶的水。


我整个人悬空,水流怒吼着砸在我的头上、身上。我只能紧紧握着下降器,一点一点下滑。


可没想到,才几秒钟,水就灌满了装担架的帆布包!


灌满了水的帆布包霎时变得沉重无比,拖着刚到瀑布半空的我猛然急速下降,我就像坠着一块巨石,马上要沉入水底!



下坠一两米之后,我才回过了神,本能地竭力想抓紧绳子,却发现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我的手掌被摩擦得火辣辣地疼,我下意识地想把绳子丢了,但又怕绳子会绞在一起,或者直接被锋利的岩石磨断。


我和担架越下越快、越下越快,绳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呜——”


我知道瀑布下面是深潭,但我不知道,我和担架会以怎样的姿势掉下去。


平时从“降溪”到最后,快到下面潭水时我会主动跳进水里,这是最刺激最好玩的时刻。然而此时,我惊恐万分,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摔碎了。


“嘭!”我和担架一起落水。


潭水一下子涌入了我的鼻子、嘴里。我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句话——“今天要死。”


担架是横着落下去的,刚刚好,我的两个脚,一边插一个,就像骑马一样骑在担架上,缓冲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我就翻到水里去了。


翻进水里的一瞬间,我赶紧确认自己有没有撞在石头上。


我捡回了一条命。


等我挣扎着游出来,他们三个都被吓到了。特别是还在瀑布上面的殷智,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一声巨响。他开口就喊:“我真是吓死了,你要是再出意外,还怎么搞!?”


我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又在黑暗与雨水里走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听到了一阵口哨声——那是留下来陪兴华的队员吹的。


为了省电,他们关了头灯。看到我们头灯射出的光,他们就像看到了救星。


我远远看到,有几个人在一处高岸下,旁边就是一个瀑布。下面的空间很狭窄,一个人形躺在山崖边一个全是石头的凹槽里。两三米远的小平台上,还有个人蜷缩在那,无处可去——躺着的一定是兴华!


平时的瀑布旁有一个7米高的斜坡,我们可以从斜坡下去。但现在水流铺满了整个石壁,无处落脚。


没办法,我们只好再用绳子做个新的牵引,确保我们能顺利走过去。


瀑布的左边一个垂直的高岸边,那里刚好有一棵大树,我们就在树上绑好了绳子,慢慢降下。


可是,直到踩住地面,我才发现这个地方太窄了,十分危险——只要山上有落石,我们躲无可躲。


我把担架放在一边,一眼没有看到兴华,只看见一男一女,窝在那。他们冻得直抖,哭得已经没有眼泪了,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呜呜”声。


女人是个快50岁的大姐,和兴华年龄差不多。男的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他们和兴华一起参加过户外技能的学习,关系很好。


大姐说,这个小伙子很胆小,老说“姐,我觉得后面有人在拍我。”但为了守着兴华,小伙子还是留了下来。


头灯照过去,我看见兴华的脸上蒙着一个土黄色的花头巾。


“怎么样?!”我问。


他们没说话,一直摇头。我的心瞬时沉了下去。


兴华躺在地上,身下垫了两个救生衣,身上穿的那件救生衣也没有脱。他们说,最后兴华都说不出太多话了,就是含混地说“有点儿冷。”大家拿出锡箔纸材质的救生毯把他裹得紧紧的,让体温不散出去,然后用救生衣盖住。


兴华的左手搭在胸前,右手微微抬起,保持着抱住自己的姿势。我估计他一定非常冷。


此时,他的手好像冻僵了似的,手指半蜷缩着,我把他的手抓住,想扳他的手指,但是扳不动。


我来晚了。


我忍住没哭出声,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轻轻叫了他一声“姨姥。”


在我们这里,玩得好的人总爱攀个亲戚,开玩笑。我俩平常就这样互相称呼。但是这次,兴华没有回应我。


大姐告诉我,兴华下午五六点钟时就走了。也就是说,我接到兴华托人带来的求救口信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兴华为什么出了意外,他们也不知道。当时,兴华带着探险的队伍,留到了最后收绳子。大家早已到了瀑布下面拍照,就看到兴华直直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猜想,兴华一定是大意了,收绳子的时候,没有做保护措施。后来,听别人讲,那天带队,兴华还发着烧。


我心想,兴华的遗体,我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我站在凹槽里,把兴华托上担架。可是,在商量各自站位的时候,气氛却有点变了。


殷智不敢去抬兴华的头,他心里发怵。


殷智曾和兴华有过节。兴华很有钱,开了一个运输公司。一次,殷智带人玩户外想租中兴华的车,两人结账时闹了点误会,兴华急脾气,直接把殷智的微信拉黑了。


兴华觉得他这个人不大气,殷智觉得自己伤了面子。两人从此再没联系过。


殷智确实是第一个答应我来救兴华的人,但此刻他不敢碰兴华的头。


李辉似乎也不敢抬兴华的头,怕看到他的脸。


我经历过两三次救援,见过一些血腥的场面,但接触关系这么近的人,也是第一次。


想了想,我还是在凹槽里,主动站在了靠近兴华头部的位置。


李辉拉起兴华的左手,把他左侧身体提起来。兴华将近200斤,我们只能用绳子穿过他身下借力,再抓住他的救生衣。铁坤和殷智抬着两只脚,我们四个喊着节奏,抬起兴华的身子。


他的身体一离开地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直冲鼻子,超过了任何一种动物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和动物的血腥味完全不同,反而有种难言的甜腻。


我离兴华近,突然感觉有点反胃,想吐。我有个错觉,感觉整个峡谷的水汽里都融入了兴华的血液。


我意识到,兴华完全就是流血流死的。



这个夜晚,没有裹尸袋。


我们只能用救生衣把兴华包住。那个大姐也冷,她拿起一件救生衣,准备穿上。


“别忙穿,我去洗一下。”我拿走她手里的救生衣,在水里冲了好半天才递给她。上面全是兴华的血。


凌晨两点,我们终于把兴华固定在了担架上。他的身体都被几根绳子绑住了。


现在,怎么运送好友兴华的遗体,成了问题。


兴华死了,大家都有点懵。但我们都不想让他泡在水里,连这种想法也没有过。


但由此下峡谷的路,并不会比我们来时的路简单多少。雨没有停的迹象,山洪随时会来。


处处是溪水,想要保证担架不泡水,只能一路都在崖壁上重新打锚点、固定绳子,让担架在新系统上滑行。


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每个地方都做新系统,这次救援起码要持续十几个小时,当天下午或者晚上才能出去。


而且这样的雨夜,这样的险境,加上我们几个体力消耗殆尽,这种行为本身就危及所有活着的人的安全。


我下定决心,准备在岩壁上打锚点、做新系统、带兴华体面地出去。殷智他们没有说话,默认了我的这种做法。


半个小时后,三个支援的伙伴也赶到了这里。其中一位年龄大一些,救援经验也丰富,他看到我们还在费劲地做新系统,毫不犹豫地开口——“人走都走了,还搞什么系统,直接拖!”


我们没有说话。他又说:“我知道你们不想让他沾到水,但现在还下着雨,后面很多地方也会不可避免地沾水,我们直接走吧!”

犹豫了片刻,我们听了他的话。



下山这一路就像一级一级下阶梯,只是,没有水泥阶梯,而是瀑布、深潭与随处可见的巨石。


一开始,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窄峡谷,一旁的瀑布水越来越大,下方四五米已经积起了一个不浅的水潭。我们就把担架放到底下的小水潭里,拖着兴华往前游。


头灯的白光、黄光,在狭窄的岩壁上划动,氙气大灯把周遭照得明亮。我看到潭里的水,全部被染红了。


担架在瀑布里经过一轮冲洗,血水又冲到水潭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现在,我们被迫下水,泡在兴华的血里。



我全程都不敢张嘴。从水里起身的时候,浑身的血腥都不能散去。直到下了两个瀑布,味道才慢慢变淡。


又走了一会儿,我们到达了一个很陡的斜坡,坡度足有七八十度,几乎垂直。上面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约莫一脚宽。


斜坡十几米长,下方是一条十米深的窄沟。由于下雨,沟里的水量变得非常大。


那条窄沟,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沟槽,非常光滑。一旦摔下去,人必死无疑。


我们从来都没有从下面走过。之前,我们带人走这个坡度,新人害怕,半天都不敢过。现在,更是不知道沟里是深是浅。


我们决定不从下面走,因为要重新打锚点、做系统,这样一来,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我们准备直接从那一脚宽的路上爬下去。


路窄,担架重,我们只得让两个人先过去做一个牵引担架的路绳——两头都绑好绳子,从担架上的固定环上穿过,方便担架滑行。


两个人用手撑着地面,慢慢挪过去。我们在那头找到了一个石头缝隙,把绳子布好,把担架挂在绳子上面,把自己身上的安全绳也挂上,再由前面的人拖着担架走,后面的人慢慢放手。


路太窄了,我们几乎没有着力点,还要支撑着担架不下掉。


如果担架掉下去,几个人都会被拉下去摔死。


我力气大,负责在后面拉着担架,刚开始走的是一小段平坡,再后来就是下坡路。下坡时,前面的人速度自然加快了,我们后面得不停拉住绳子,怕担架带着人冲下去。我靠手臂死死拽着绳子。


走过这个坡,已经凌晨4点多钟了。



下了斜坡,接着就是一个很长的峡谷。不知我们走了多久,峡谷里湿气越来越重,黑色慢慢变淡,天开始蒙蒙亮。山上的树,好像看不到,又好像能看到一点。


担架很重,因为沟底不平整,实在不行还要稍微抬一下。有水潭的地方,我们就在水里托担架;到了地面,就拖行担架;遇到石头,只能几个人一起抬。


走过峡谷,只剩下一条狭长的水潭。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关。


这里的水并不深,但水底全是肉眼看不到的石头。人在里面游泳的时候,无法放开手脚,否则会撞到膝盖。


之前第一支救援队伍尝试从下游出发救援兴华时,就是在这里被挡住的。


担架需要有个人带着前面的绳子先游过去,他们在后面慢慢放,这样担架不至于沉到水底。我游泳技术比较好,自告奋勇地说:“我先过去。”


入水之后,我吓了一跳——眼前的水太黑了,像是被剥夺了视觉。哪怕我开着头灯,依然觉得这一池水黑得一眼望不到底。


我才记起自己最怕的就是黑。


大水冲来太多的淤泥,水异常浑浊。还有,刺骨地凉。


我独自在前面拉担架,眼前没有一个人。其他人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却觉得他们遥不可及。


平常这里水负氧重,青苔特别多,水虽然深,但是白天能见到水底的绿色,非常漂亮。然而此时此地,只有恐怖。


周遭静得可怕,我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水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蜈蚣?”“水下面有没有食人鱼?”我拼命往前游。


拖着担架到转角时,我的头灯一下子照亮了四周。我看到了形态各异的树和山,原本是黑黢黢的一个形状,可通过狭小的洞口,天地一下子变得开阔,一些萤火虫在黑暗中闪烁,上下飞动。


这个时候,眼前的峡谷里仿佛只剩了我一个人与担架上兴华的遗体。




有一瞬间,我想到了兴华。


兴华最开始是跟着别人玩攀岩,但是因为个子高,有点胖,并不适合。后来他看我们玩“溪降”,想要尝试,于是我带着他尝试了第一次。结束时,他对我说:“这个蛮有意思,你以后带着我。”


从此,兴华迷上了溪降。为了提高技术,自己还去贵州参加了法国探险家开的培训班。


熟悉了这些项目后,兴华便对自己的技术特别自信,开始去非常危险的地方。


有个冬天,他每个星期都去探洞,甚至一周两次,每次都会发很多朋友圈,秀自己的技术。哪怕曾经因为失误摔伤过一次住院,他还是没有改变。


我每次看到兴华的朋友圈,他又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买了新装备,心里总隐隐为他担心。


兴华对此毫无察觉,他似乎越来越大胆、越来越自信,很享受征服自然带来的快乐。我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不是他遇难的一部分原因。


要探险,就有风险,这与成就感几乎如影随形。就如生活,完全没有风险几乎不可能。我知道最难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掌控。


也许是除了玩探险,我越来越多地参加救援,见了太多。与兴华相反,我越来越怕了。


在我这几年的户外探险经历中,曾见识过不少极端环境下的生死,曾经在山难、暴雨中救出过十来条人命,也曾带着3具尸体走出荒山。我5年前加入“宜昌市户外志愿救援协会”,开始利用户外经验救助遇难者。


玩溪降,我更是有10年之久的时间了。


可现在,每次出去,我在心里提醒最多的,都是自己要小心。户外探险追求的是刺激、与常人难以见到的景色,但我总觉得,大自然,经常开玩笑,它需要我们的敬畏。


其实兴华第一次参与救援,就是和我一起。那次,一个户外探险者不慎在大白沟摔死,我和兴华等队友进去打捞他的尸体。


那次最后下悬崖非常险。


六、七十米高的悬崖很陡,如果直接将担架放下去难免会被磕碰,必须有人伴着担架下去,并且全程保持担架平稳。


我自告奋勇担起了这个责任。下悬崖时,最后一吊几乎是垂直的,我挂在绳子上,用一只手紧紧拽着担架。下去之后,我把那位同仁破碎的尸体一一捡起来,打包在了担架上。


那时,兴华就在上面一直看着我。


我猜,那次之后,我成了他心里那个靠得住的人,以至于当他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现在,大山、巨石、瀑布与深潭把我和兴华环抱其间。



我不敢再多想,继续拼命游。上了岸也神经质地不敢四处看,生怕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后。


我慢慢地收手里的绳子,那副载着兴华的担架,晃晃悠悠地朝我靠近。我有种错觉,那是一副漂浮着的棺材。


后来,他们告诉我,我游了不到半分钟就上岸了,可我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不一会儿,他们一群人也过来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差不多个把小时,天就开始从一片死黑,变得灰蒙蒙的了。


早上六点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最后一个瀑布。


这个瀑布不算大,十米高,下面有一个水潭,紧接着一个20几平米的深潭。外面的人,只有会游泳的才能进来。


终于能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了。我听到下方开始有人大喊:“来了来了,人回来了,回来了!”


至此,我和兴华,终于离开了挑水河的峡谷。我们把担架轻轻放下,将兴华的遗体交给消防队员。


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断遇到这个人,又遇到那个人,他们全都在问里面的情况,兴华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问的时候,我就不愿意多说。


“人在后面,在后面。”我说:“人在后面马上来了。”


他们过去了,只是我知道,兴华再也不会来了。


赶快收拾完装备,我想尽快离开这里,早点回家。我救不了兴华,但至少我按照与他的约定,找到了他,带回了他。


这件事之后,圈里有几个新手明确说:“以后不玩儿了。”就连几个老手,都沉寂了大半年。


至于兴华出事的挑水河,大家一直都没去。当地的村委会在所有能进入峡谷的地方,都立上警告的牌子。



2018年7月28日,兴华意外遇难。


2019年7月28日,兴华的一周年。


我去挑水河峡谷里给他上了香:“兄弟,我们来看你了。你那么喜欢打麻将,我们给你烧纸钱,打牌吃喝玩乐,想怎么玩怎么玩。我们这些兄弟,只要这条沟不封,只要我们还玩儿这个,每年都会来看你,你还要保佑我们安全。”


我站在瀑布下,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


我感觉,挑水河比平时阴森了许多。说实话这不是迷信,我去的那天拍了照,下到峡谷里的时候都还有太阳,越往兴华出事的地方走,天气越是阴晴不定。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又出太阳。


给兴华烧纸的时候,又开始下雨,天上还打了雷。我说:“兄弟你别和我们开玩笑。我们来看你,你这是耍我们呢?”


纸烧完了,准备走了,雨也停了,又出了太阳。大家都在说,“这个狗日的,又和我们开玩笑了。”


一次龙舟比赛中,老方经验多,指点了兴华。 还有一次,兴华看着老方把同伴的尸体从悬崖下带回来。从此,兴华就佩服老方,只愿意听他的。 但老方告诉我,他能让兴华信服,靠的不是技术,而是预估风险、应对风险的能力。 还有,对风险的敬畏之心。 救援身份之外,老方与我们一样过普通生活,只不过要更小心一点。他认为,即使不在探险路上,过日子也是一种新的探险。工作、个人、家庭,每一次选择的背后,都藏着不可控的变量,应该被更仔细地对待。 这是户外探险教给他的生活方式。 不冒任何一点风险的人生,是不存在的。但要学习如何与风险相处的,不止有老方,还有我们。(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编辑:扫地僧 大棒骨插图:宋老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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