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乏味,每隔几天,我总要去周边的乡下转转,尤其爱去山里。到处都是水泥路,路面是有点小,又不需要赶时间,尽可以悠然自得地晃荡。
野地里散养的鸡鸭,山塘里青草喂大的鱼,乃至乡村集市上老人们售卖的家常菜蔬,都是好东西,口感好滋味正,价钱还不贵。在城里,这些东西是买不着的,所谓的土鸡土鸭生态鱼云云,只是个名字而已。
这是前年的事了,当事人早已从窘境中走出来,吸取了教训,过上了正常的日子,创伤已平复。这时候写出来,隐其名姓,应不至惹上什么麻烦。
这天,路过一村庄,见一帮人聚成一堆仰着头向马路对面的某一处张望,指指点点。好奇心使我停好车,加入了张望的人群。
隔着马路,几十米开外是几幢独立的农家小楼,看上去很舒服很可居的。中间这一幢的顶层,护栏边站着一富态已显珠圆玉润的中年女子,正在打电话,似乎与人争论着什么。
问了问,方知是村长家,女子是村长夫人,说是要跳楼。虽然只有三层,每层高却有3.6米,超过十米的高度坠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这里的村长我认识,一次别人家的升学宴上喝过酒。一桌九人,包括我在内个个都是酒鬼。这顿酒,喝了几个钟头,痛快淋漓。
村长很健谈,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成就感掩饰不住的外露。据他说,与人合作开了一间竹料厂,整六年了,也算赚了些钱,又增开了竹炭厂,承包了周边山里多家竹料厂的下脚料,用以竹炭生产,算是做到了原材料的完全利用,没想到成了主要的利润来源,使经营状况更上层楼。
这一带很多竹木,当地人靠山吃山,稍大一点的村庄都有木料或竹料厂,生产板材,筷子,叉子等,销路不愁,当地人不出村子便有就业机会。
村长说,他不怕竟争,因为掌握了秘技,他厂里做出来的竹炭品质极佳,一直供不应求。就算竹料厂不赚钱,竹炭的利润已足以让他傲视同行。
人群里有人说她未必愿意跳,如此富足,正是享受生活的时光,舍得才怪。据他们说,刚刚他们夫妻吵了一架,吵得很凶,然后村长开车走了,女的反锁大门上了楼顶,表示不想活了。
从人群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话里提取出来的信息,个中情况基本可以知道个大概。
新农村建设的结果,每个行政村都有个供村民休闲健身的小广场,一应俱全的健身器材,周边有花有树,使乡村更可居。到了晚上,小广场成了舞场,大部分女的,少部分男的,有老有少,只要不下雨,都来这里扭几扭。
村长夫人不知从哪学会了跳舞,并热衷于此。村里几个独居男,重在参与,守在一旁,寻求与她共舞的机会。而她,总能一碗水端平,让他们个个满意。
村长不喜,每每发些火,却又找不出禁止其跳舞的理由。
富了之后,村长夫人时不时独自出去旅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后来,又迷上了形体训练,在城里的训练馆里办了金卡,有专门的形体教练为其服务。
竹料厂里的财会业务一直由村长夫人一手操持,而厂里50%的股份是别人的。前几天,觉得不太对劲的这家股东忽然要求查看厂里的财务、资金状况,于是,出事了。
一查一算,发现超过二十五万的资金不知了去向,而村长夫人期期艾艾地东扯西扯,就是不肯说出资金去向。
而这时,城里健身会所的这位型男教练忽然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有人报了案,原来,另有两个富婆也着了道,被哄走了很大一笔钱。
村长夫人终于承认,钱给了教练,说是投资用,一个月内准还。之前也不是没借过,非常的守信用,并且常给她买礼物。
随着型男的失踪,村长夫人的手机微信自然被拉黑,再也联系不上了,只能说实话。
这笔损失,自然要由村长家承担。于是,村长忍无可忍,见日责骂,用最凌厉的言辞剥其皮,使她越来越羞于见人。
既是要跳楼,却没人打个电话给消防队,这里距县城也就二十多公里。我拿出手机,拨了号又作罢,万一人家不跳,岂不让人家兴师动众的白跑一趟?如果要收费,算谁的?这种事,收费与否我还真不知道。
半个小时过去了,村长夫人仍在说电话。有的人脖子酸疼,已开始不满,此起彼伏的嘀咕声。
隔着几十米,仍可以看出村长夫人身上的衣裳品质不凡,是个享受生活的行家。
忽然,村长夫人扔掉手机,翻过扶栏,一头栽了下来。
大家一同冲过马路,然后松了口气。村长夫人砸在邻居家刷毛坯用的沙堆上,看上去无大碍,只是左脸颊上嵌进去一枚石子,有鹌鹑蛋大,只怕要破相了。
这时候,几个人同时拨打120,不带犹豫的。
两年过去了,骗子型男教练只怕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健身会所里重操旧业,用着别人的身份信息,躲避着阳光。他并不是本县人,和尚与庙都无从找起。骗子这行当,只要上了道,基本不会有金盆洗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