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一个温暖的名词，也是一个浪漫的名词。但我却有点不太相信歌曲、文字、电影里有关同桌的故事。也许，每个人的经历有所不同吧。

网络配图

有一位同桌，我印象深刻。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班里转学来了两个同学。他们是兄弟俩，老大叫正喜，老二叫双喜。也许是双胞胎吧，但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们无人知晓。他们两个是东窑村的，和我们村东头相距不远，最多一两里地。但他们却隶属于另一个县，说话时的方言也有所区别。

正喜很壮实，块头大，脸四四方方的，红脸膛。双喜瘦，细，白。两个人都是大个子。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同桌正喜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他用手紧紧地攘着我的书包，身子慢慢向后仰去。双目只剩下眼白，似乎要昏昏睡去一样。我吓坏了，赶紧扶住了他的身子，他的身体很重，僵硬如木块一样。本来我是用手臂扶着他的后背，但我觉得我已经扶不住他了，所以离开座位，在身后用双手抱住了他。

教室里一片哄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双喜从后排赶过来，用力掐他哥的人中穴。当正喜缓缓睁开眼睛，我发现他人中穴上深深的指甲掐痕还没有退去。他茫然四顾，仿佛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所有的人他都不认识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他有羊痫风病。他一犯病，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一次，我可吓得不轻。我和他开玩笑说:“你犯病的时候，别抓我啊!”他笑嘻嘻地说:“就抓你，就抓你!”双喜私下里悄悄嘱咐我，他哥羊痫风病不要对别人说。我遵守承诺，并没有传播，但很快，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他哥的病。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他们看正喜的眼神，哪怕仅仅是一瞥，也就明白他的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没多久，他们兄弟就离开了我们学校。原因不得而知，但我觉得和这个保守不住的秘密有关。

网络配图

同桌是变动不居的，而且人数也是不等的。一二年级是长条的木板，同一张桌子，四五个同学用。三年级以后，同桌才变成一个或者两个。我的身边安插两个女生，无异于安插了两个特工或者警察。老师也明白，我们男生和女生既不大说话交流，也不会在一起玩。男女生几乎是两个世界。假如我们男生想递个纸条什么的，那只有前排和后排的男生相互传递。我要是想给前排男生递纸条，就用脚尖轻轻踢踢他的屁股。同桌女生假装看不见，但她们皱紧的眉头却表明她们对我的小动作是如何地明察秋毫。她们是反感的，因为这样会影响她们听课的专注度。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在女生的书包里放过杨树的穗儿，把女生吓得尖叫。但我确实用粉笔在我的两边划过三八线。我的两个女同桌学习刻苦，听课认真得眼睛都不眨巴一下，令我非常嫉妒。尤其是上我不喜欢的课时，她们专注听讲的神态简直是对我的一种挑衅，我不能容忍，忍无可忍，最后奋起反击。我左手和右手各捏一根大头针，大头针就是我的边境上执勤的哨兵，若是两边的女同桌越过课桌的三八线，大头针就会扎到她们的胳膊。

有一次上课，突然，我左边的女同桌“哎呀”叫了一声。她转过脸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但她马上明白了，她的胳膊越过三八线了。她知道这是我的恶作剧。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来了。我吓得赶紧把大头针装进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黑板看。谢天谢地，女同桌没有告发我，而老师也没有深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故意欺负女生，欺负女同桌，但我们时代的男女生的关系就是这样的，这不算特殊的个案，应该是很普遍的一种现象。但我知道的是，如果女生揭发，告发我一下，我会立刻收敛起来，痛改前非也好，浪子回头也好，我肯定不敢再继续如此肆无忌惮了。

同桌愤怒的、屈辱的眼神，以及那快要掉出来的泪珠，让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本来我有一种极度的报复的快感，但看到女同桌的反应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我伤害了她，虽然我没有向她道过歉，也没请求过她原谅，但我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恶作剧。

网络配图

同桌如同校园里泡桐叶子缝隙间投射下来的阳光一样，都是点点滴滴的光斑，都是细节，却不是完整的故事。

■文/改编自《童年往事》（翌平 主编 安武林 著 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图片除图书封面外均为配图

■编辑/王潇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