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节泛粉是什么原因(关节处总是泛着粉是怎么回事)关节泛粉是什么原因(关节处总是泛着粉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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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节泛粉是什么原因(关节处总是泛着粉是怎么回事)

关节泛粉是什么原因(关节处总是泛着粉是怎么回事)

文章来源于知乎

作者:爱情悖论​


朋友给了我一个贼大的海螺。

我突发奇想,向海螺许愿要一个像田螺姑娘那样的海螺小伙给我当家庭煮夫。

没想到,怨种竟是我自己!

这尼玛是个天天要死要活、玩命拆家的祖宗!

01

张芳芳临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句欠打的话:「你可以把它对着耳朵,虽然社畜不能出去玩,但你可以听听大海的声音~」

说着她就拎着她的大红爱马仕开开心心地走了。

张芳芳是我的怨种闺蜜,我俩本来都是同病相怜的社畜,约好了谁先暴富谁是狗。

结果这大怨种年后背着我傍了个大款,把辞呈摔到她老板脸上就出去环游世界去了。

这个大海螺就是她从马尔代夫给我带的礼物。

我举起海螺看了看,没肉,是空的。

就一破装饰品。

我觉得我不用对着它听,我对着张芳芳的脑子就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我酸得咬牙切齿,什么海螺,还他妈不如个田螺,起码还能下下酒。

话说,田螺姑娘能给人当老婆、收拾屋子,海螺能不能?

我冷笑一声对着海螺道:「你能不能变个八块腹肌、身价过亿的高富帅海螺小伙给我,天天养着我,给我做家务?」

海螺没吱声。

没用的东西,我翻了个白眼,随手把它扔到了桌子上。

02

半夜里,海螺给我托梦了。

「娘希匹的别睡了,你不要八块腹肌吗?八块腹肌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海螺狠狠地砸到了我脑袋上:「你的快递已到达,快他娘的起来查收!」

我脑袋狠狠地一痛,一下子清醒过来。

卧槽!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回头一看,一个海螺正静静地躺在我枕头边上。

我记得我睡觉之前是把它放在桌上的!

……

厨房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我捂着发疼的脑门静悄悄地下了床。

不是吧,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厨房,厨房的灯正亮着。

脚下突然一阵黏稠,我抬脚看了看,红红的。

好像是血。

……

我心里涌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这傻逼海螺不会是光听到八块腹肌,把别人的腹肌挖来下送来了吧?!

我颤抖着把头探了进去。

一个眉眼精致、面色苍白的男人正躺在我的厨房里。

他的手腕上是几乎深可见骨的刀口,鲜红的血液正冉冉地流出来,在他胳膊下来汇聚成一个小血泊,又有细细的一缕流出了门外。

应该是失血过多,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就昏过去了。

我哆嗦着回头看着海螺:「你他娘的发错货了吧?」

海螺没动静。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

男人还在。

我赶紧补上去捂住他的手腕,又脱了睡衣紧紧地裹住他的手,颤抖着把手机上的 110 删了又按了 120。

「重庆路 37 号隆安小区三期 28 号楼 2 单元 302!有人割腕了!!」

03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的,我随便裹了件衣服穿着拖鞋又办手续又缴费的,一直到半夜才坐在病房里歇了一会儿。

大夫说我送来得很及时,再晚半个小时,这家伙血都要淌干了。

他教育我道:「小两口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看这腕子割得,再使点儿劲儿手都要割掉了。」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认识他啊。」

大夫满脸的不认同,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好像在说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无言以对

这就是贪心的惩罚吗?这一晚上我损失了好几千块,一宿没闭眼,还挨了顿训。

更无语的是这小伙压根就找不到亲戚,他连手机都没拿,只能等着他睁眼!

我拿出海螺,哭道:「大哥,我错了,我不要八块腹肌了,你大螺有大量,饶了我的口不择言吧!」

海螺一动不动。

我只能哭着再把它装回包里。

我就这么守到了天将将亮,又冷又累,实在没忍住闭上了眼。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把我吵醒。

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微微上挑的凤眼下是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

哦,多么好看的一张脸,距离我只有不到十公分。

……我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面红耳赤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刚道完歉我又觉得不对,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

「不好意思,」男人嘴角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昨天我好像……不在我家里?」

04

我点点头:「是啊,昨天你半夜突然出现在我家,我连夜送你来的医院……救护车 280 一趟。」

「啊抱歉,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他说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呢?」

我捏着包里的海螺心虚道:「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自己吧?」

男人蹙着眉思考了一阵子,似乎没想出为什么,只能抬眼看我。

他的表情很真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昨晚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烦你留个卡号吧,出院后我把钱一起转给你。」

窗外的阳光打了进来,映在了他脸上。

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地翕动,皮肤太过苍白而显得几乎有点儿透明,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着微微的青。

他长得太好看了。

整个人带着一种将要羽化登仙的不真实感。

这么好看的男人肯定不是坏人,我一点儿也没怀疑他会赖掉我的钱,留下了支付宝账号就走了。

临走之前我惋惜地对他道:「大兄弟,人生没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极端。」

男人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那笑意带着一丝凉薄的美感。

他的声音轻轻地落在晨曦里。

「好的。」

05

怨种朋友送的海螺也是个怨种海螺。

趿拉着拖鞋回家,我一个三分把海螺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拜拜了您内!」

什么玩意儿啊!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太天真了。

一个月后的晚上,熟悉的暴躁声音响起来:「甘霖娘的八块腹肌来了!起来查收!」

随即是熟悉的砸脑壳痛。

我颤抖着睁开眼,上个月在我眼皮子底下扔进垃圾桶的大海螺又出现在我的床边。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海螺下了床。

这次不会又是割腕小伙儿吧?

一个月一次,他比大姨妈还准时,他身上那点儿血够这么放的吗?

我紧张地推开门。

果然,还是割腕的小伙儿,不过这次没割腕了,改口吐白沫了。

他昏迷之前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来,然后「砰」的一声后脑勺狠狠地砸在地上,晕过去了。

我熟练地打了 120。

「重佳路 37 号隆安小区三期 28 号楼 2 单元 302!有人喝药了!!」

06

熟悉的清晨,熟悉的我,从熟悉的帅哥病床上醒来。

熟悉的大夫恨铁不成钢地骂了我们一顿转身出去了。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大哥,求你饶了我吧,别再上我家自杀了行不行?」

男人脸上是熟悉的歉意,比上次真诚了许多:「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自杀就跑到你家了……下次不用管我了。」

我哭着扑到他的被上哀号道:「见死不救我是要进去蹲号子的呀,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啊!你快别折腾我了,再来几次你身体强健能抢救过来我真的要猝死,凉凉了!」

「啊……男人虚弱地看着我,语气里内疚混杂着焦急,「抱歉抱歉,我不会再自杀了,你别哭了,你这次花了多少钱?」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8000!」

这次他倒是带手机了,当场转了我 10000 块。

「快回去好好歇歇吧,忙活一晚上,辛苦你了。」

我把 2000 块给他转了回去,真诚地看着他:「大哥,我不辛苦,只要你别再来我家自杀,我倒贴你钱都行。」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好。」

07

又过了一个月,当半夜我听到暴躁老哥的骂声时,我没再生气,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心累。

「崽种!收拾家务的来了!快起床!」

我认命地掀开被下了床。

厨房里一阵「叮当咔嚓」的瓷器碎裂声响了起来。

这老哥打算就地取材,用瓷片割腕?

我打了个哈欠,推开厨房的门。

男人手里正拿着半个碗,地上满是碎裂的锅碗瓢盆。

他抬起头来,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歉意。

白炽灯照得他大病初愈的脸色更加苍白,他轻轻地道:「真抱歉,我不太会刷碗。」

这一刻,我心里很诡异的连怒火都没了。

我只是觉得很累。

我倚着门框,疲惫地对他说:「大哥,这次你是打算把我家砸了,让我杀了你吗?」

「我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男人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黏着的泡沫,抬头真诚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醒了之后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让我做家务、刷碗,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身后橱柜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现在确实没碗可刷了,碗全砸了。

我顺着门框滑到地上。

昨天我刚交了 8000 房租。

现在我全身上下只剩下 51 块 8 毛 2。

我真的很后悔那天对着海螺说了那句话。

如果可以,我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叫你多嘴!

08

无碗可刷,男人自由了。

我把这位祖宗请到了客厅坐下。

上次出院的时候我看过一眼他的身份证,他叫邵白。

人如其名,确实很白,标准的冷白皮。

有一说一,这事儿我引起来的,我不该酸、不该贪心,也不该信口开河,我忏悔。

但我也算是救了他两次,虽然他可能不需要我救。

我深吸一口气,把海螺放在了桌子上,跟邵白坦白了。

邵白听了我的话倒是没责备我,反而谢谢我救了他。

他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苦恼道:「这该怎么办?我不能天天上你家刷碗吧?」

「我倒是不介意,」他笑了笑,「但我真的不太擅长家务。」

我介意!再来两次我家都不用要了,这房子还是我租的,有 10000 块押金在房东那儿呢!

我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我跟它说过了,但它不搭理我。」

邵白有些惊异地拿起海螺来晃了晃,又把海螺对准了耳朵,惊喜地看着我:「有大海的声音。」

我点点头,我觉得当时跟海螺许愿的我脑子里应该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邵白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没像我一样对海螺又打又骂,而是轻轻地把它放到了桌子上,掏出手机来给我转了 5000 块。

「弄碎了你的碗很抱歉,再去买一套吧。」

我没骨气地收下了这口嗟来之食。

09

实在是我真没钱买碗了,我不收的话这几天只能吃手抓饭了。

我俩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客厅里,外面是深沉的夜幕和满天繁星。

屋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我觉得有点儿尴尬,忍不住起了个话头:「你说你长这么帅,干吗非要自杀啊?」

话刚说完,我又觉得可能有点儿冒犯,赶紧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哈,不想说也没关系。」

微微发白的灯光下,邵白眼睛弯了一下:「因为我有抑郁症啊。」

啊……

他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很轻松,丝毫没有沉重的感觉,好像只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饭一样。

他随和的态度让我胆子大了起来,我忍不住好奇道:「抑郁症是种什么感觉?难受得不想活了吗?」

「不是,」邵白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是很无趣。」

「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总觉得,活到这里就可以了。」

「哦……」

我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对于我这种社畜来说,活着的意义本身就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忘了在哪儿听过一句话:你到底是活了一万多天,还是只活了一天,但重复了一万多次呢?

我好像是只活了一天,但一直在重复,但似乎每天都重复都很有意义。

每天都变着花样地骂领导,每周都期待着周末,每个月都等着发工资。

生活对我来说很枯燥,却又在枯燥里隐藏着趣味。

但我也能理解邵白,抑郁症不仅仅是心理问题,更是一种疾病。

他是生病了。

10

我俩就这么相顾无言,一直坐到天亮。

钟声敲响六点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虚化。

好像辛德瑞拉一样,他逐渐消失了。

消失之前,他还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再见。」

我跟他挥手:「再见啊邵白!」

邵白走后,我把海螺捡起来。

「哥,打个商量,别让他来了。

「钱还是小事儿,我真熬不住夜了,年纪大了我再熬就秃了。

「我为我的口出狂言忏悔,你看你需要点儿啥,咱俩商量商量。」

海螺当我在放屁,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进了洗手间用洗脚盆打了点儿水,把海螺放进去。

「螺哥,渴不渴,喝点儿水?」

海螺吐了个泡泡出来。

当天晚上,我就后悔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的。

午夜十二点,海螺准时地用屁股狠狠地砸了我一下,痛骂道:「干你奶奶的腿儿,你祖宗来了!」

我摸了摸脑门,滴水都能穿石,这么大的海螺天天砸我,我感觉头盖骨也要穿了。

厨房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次不再是碎碗碎盆的小打小闹了。

听这动静,保守估计我的抽油烟机保不住了。

想的再坏一点儿,也可能是我的天花板被砸穿了。

11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现在已经竭了。

这次邵白搞的动静不小。

抽油烟机生死不知地摔在地上,一个角已经磕掉了,破碎的玻璃散落了满地。

邵白正不知所措地蹲在抽油烟机前面,似乎想去扶又不敢。

我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行,还好,起码天花板还完好。

我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能感觉到这微笑只能抵达我面部的表皮。

「邵白,拆房子呢?」

可能我的皮笑肉不笑有点儿吓人,也可能是邵白感觉到我溢出的杀气,他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然后又「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我看到他屁股上扎了个玻璃碴子。

他拿开玻璃碴子,一直很得体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哭笑不得地对我说:「真的抱歉……」

我觉得邵白可能有日本人的血统,他的道歉可能比我吃过的米还多。

「我只是想擦擦油烟机,没想到它这么不结实……」

他抿紧了唇线,失落地低下头:「我真的没使劲儿,我会赔的,对不起。」

他低着头认错的样子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我攥在身边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我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是我许愿他来的,是我自己作的。」

半天后,我心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终于被我勉强压了回去。

我磨了磨牙,使劲儿地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12

我俩必须坐下来好好地谈谈了。

这样下去迟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是被我打死的,我是被房东打死的。

邵白的威力不亚于十只哈士奇大队。

到时候房东来一收房,好家伙我这一年没来你竟然给我重新装修了一遍。

那一万块押金回不来了不用说,我估计还得倒贴。

我坐在桌前,邵白坐在我对面,海螺摆在我俩中间。

我严肃道:「你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我觉得海螺应该是好心的,它是真心实意地送了个高富帅来。

但它搞来的这个高富帅不但一心求死,还干啥啥不会。

货不对版了,属于是。

邵白也很严肃,他双手相叉夹在下巴上,眉头紧锁地思考起来。

我觉得有点儿稀奇,邵白脸上总是带着笑,哪怕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也会立马挂上笑容。

那笑容没什么意义,好像只是一个他习惯的面部表情一样,或者说像是个摘不下来的面具。

现在,他却眉心皱得紧紧的,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却觉得他这样好像更生动了,好像不再像个纸片人,而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邵白想了半天,他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时而面色阴沉,时而满脸疑惑,时而恍然大悟。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13

困倦、怒火、无语齐齐地涌上心头,我简直要就地晕倒,以头抢地了。

在我怒火喷发的前一秒,邵白打开了手机。

甜美的电子女声响了起来:「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我心里的火气被这美妙的「哗啦啦啦」声一浇,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换个新油烟机吧。」邵白真诚地看着我。

这下倒换我不好意思了,我拿着手机扭捏道:「油烟机用不了这么多……」

邵白认真道:「换个好的,结实的。」

……

行吧,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这天,邵白跟我道歉了 10086 次后,终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消失了。

他挥了挥手:「再见。」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别再见了,兄弟,我真的遭不住了啊!」

轮廓逐渐模糊,我隐约地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里终于多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哎,我这也算是烽火戏「猪猴」,我又是猪又是猴,就为了博美人一笑了。

邵白靠不上,我得靠自己了。

我坐在沙发上回忆自己那天的胡言乱语,没记错的话我那天是许愿了一个八块腹肌、身价过亿的高富帅,还得养着我,天天给我做家务。

我捂住自己的脸,造孽啊王蓉蓉!

你怎么就这么贪婪!

现在好了,邵白也算得上养着我了,前后给了我好几万了。

他也确实天天来给我做家务了。

做家务。

我的脑袋里的灯泡一亮!

对啊,我要是把家务都做完了,他不就不能来祸害我了吗?!

14

这一天我什么也没干,设计图也没画,就「吭哧吭哧」地在家搞卫生。

我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用抹布擦着地板,家里一切易碎的东西都被我擦了三遍,擦得闪闪发亮。

站在能照出人影儿的柜子面前,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这下好了,邵白应该不会再来拆家了,我心里很高兴。

我高兴得太早了。

这次半夜我不是被海螺砸醒的,而是被烟雾报警器砸醒的。

尖锐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嘹亮,海螺在我枕头边上幸灾乐祸道:「爱心宵夜到了,快他娘的起来旋吧。」

一股浓重的煳味儿弥漫进了屋子,我浑身一震,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一进客厅,屋里正冒着滚滚黄烟,四周什么也看不清,好像金角大王的山洞一样。

我用毛巾捂着鼻子摸进了厨房,邵白一只手握着烤箱门,被熏得都快翻白眼儿了。

烤箱里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

好家伙,他这是给我把房子点了啊!

这下我是真的哭了,眼泪「哗哗」地顺着我的脸流了下来,我知道,这都是我当初许愿的时候脑子里的水。

我绝望道:「亲爹,你到底在干吗啊!」

邵白眼睛被熏得红红的,也在「哗哗」地流眼泪。

我们就这么哭着看着彼此,心里是一样的绝望。

他看着我,哽咽道:「我要烤个焗龙虾!」

15

龙瞎不瞎我不知道,我是真的要被熏瞎了。

门口的传呼机「叮铃铃铃」地响了起来,物业焦急的声音在黄烟里响起来:「业主,这边烟雾报警器检测到了您家里有状况,请问需不需要拨打 119?」

我抽泣道:「不用,没事儿,我们做宵夜呢。」

传呼机那边安静了一瞬:「……好的。」

我想通了,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了邵白的。

也可能是他觉得黄泉路上太孤单,想带着我一起走。

这次我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夜里,窗户大开着,夜风呼啸着从客厅吹到了厨房,吹得我眼泪都弯了。

我哆嗦着看向邵白:「你能不能做点儿你会的菜?」

邵白欲哭无泪:「我什么也不会……。」

眼泪顺着我下巴滴在地板上,我心里比这深夜的冷风还要冷。

我实在忍不住了,哭着质问他:「那你到底会干啥!」

邵白想了想,认真道:「我会开飞机。」

我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累了,毁灭吧。

16

这下篓子捅大了,我必须得跟房东说一声了。

上次油烟机碎了还没跟他说呢。

我颤抖着找出房东的微信,犹豫着第二天要怎么跟他说。

房东是个很神秘的人,当初租房子的一切事宜都是中介带我办的,我从来没见过房东,甚至都没加他的微信。

这位房东非常豪气,据说他是个孤儿,父母早亡,给他留了好几栋楼收租。

好几,栋。

一栋也就有个十几户吧,平均房租 8000 一个月。

一个月光房租就百万起。

他不耐烦一家一家地收租,直接拉了个群,每个月底开个群收款,租户们按顺序交钱。

听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儿,希望房东不要让我赔太多钱。

我颤抖着手发去了好友申请。

邵白的裤兜突然震了一下,他的屁股冒起蓝光。

他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是个微信消息。

打开微信,里面有个好友申请。

他皱着眉念道:WRR?

WRR,顾名思义,王蓉蓉。

我。

我抬起头来,傻了。

17

房东当着我的面点了他的房子。

我还用不用赔偿啊?

邵白也愣了,呆呆道:「房东竟是我自己?」

我怒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是房东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邵白看我生气了,着急解释道:「我真忘了,我收租的房子有上百套,记不清了!」

收租、上百套、忘了、记不清。

我麻木地看着他。

果然,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真是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白天我当牛做马、累死累活,晚上还要被有上百套房子的房东霍霍。

邵白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低着头偷偷地抬眼观察我,好像在看我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房东祸害自己的房子,这下总怪不到我身上了。

邵白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主意,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蓉蓉,我不收你租了!你别生气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了。

邵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想得好,他兴奋道:这样,我请个阿姨来好不好?我就不用来做饭了!」

18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你来之前我已经把卫生都做完了。」

「你要真请个阿姨来做饭,下次你来指不定就要刷马桶了。」

我抬起头来凄切地看着他:「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一定要来干活儿的,我们躲不过去的。」

邵白咬着下唇,面色沉重。

可能是我说刷马桶吓到他了,他沉思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样吧,我去新东方报个班吧!」

「你爱吃什么?」他诚恳地问道,「我明天就去学。」

我哪里还敢奢求,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贪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想了半天,试探着点了个菜:「拍黄瓜?」

邵白看起来有点儿不太高兴。

「你看不起我?」

我赶紧摆摆手:「哪儿能呢,你想多了,我就是好这口儿!」

「不然再来个,油炸花——」

我想说油炸花生米,一想要用油,实在太危险了,赶紧改口道:「再来个糖拌西红柿吧!」

这天,邵白消失的时候破天荒地没跟我说再见。

他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向下看着我,好像对我看不起他这件事儿很不满。

我热情地跟他挥手,好像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殷切嘱咐道:「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啊!!」

他别过头去「哼」了一声,消失在了光里。

19

这天我吸取教训了,白天补了一觉,晚上等着邵白来。

夜幕降临,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邵白准时地出现在我的厨房里。

他身上穿着围裙,手里提着菜篮子,冲着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猜我今天学了什么菜?」

我试探道:「凉拌沙拉?」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看了看他的菜篮子,里面堆着西红柿和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

邵白重新挂上笑容:「猜对了,奖励一顿宵夜。」

说着他就挽起了袖子,把西红柿放到水槽里冲洗,动作行云流水,很有观赏性。

水流太大,西红柿太圆,水滋他脸上了。

我忍住笑。

邵白假装没事儿地擦了擦脸上的水,尴尬地转过身去:「你先出去,做好了我叫你。」

……可以吗?我再进来的时候厨房还能健在吗?

我有点儿担心,但是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好吧,你用刀的时候小心一点。」

应该没事儿吧,我安慰自己,今天学了一天了怎么可能做不好一个西红柿炒蛋?

我忐忑不安地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打算分散一下精力。

屁股还没坐热呢,邵白就在厨房里喊我:「……蓉蓉,你来一下!」

他的声音里充满疑惑,我顿时脑子一大。

一进厨房,邵白求助的眼神就投向我:「你看这是怎么了?」

我探头看锅里,好家伙,这是啥?

番茄切得乱七八糟,上面裹着鸡蛋糊糊,正在油锅里「滋啦滋啦」地颤动着。

我皱眉:「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吗?改成鸡蛋饼了?」

邵白也很费解:「我今天做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我抬头看他:「你今天咋做的?」

「就是把鸡蛋和西红柿放进去啊……」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不应该啊,」我问他,「是一样的步骤吗?」

邵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阿姨先把鸡蛋和西红柿做好,我再炒的……」

20

感情合着你就扒拉了两下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拽了拽他的围裙:「脱下来给我,我教你。」

邵白乖乖地把围裙脱下来从身后套到我头上。

他的手绕到我面前,紧实的肌肉上能看到微微凸出的泛青血管,手指修长、白皙,关节处带着淡淡的粉色。

我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开始不受控制,忘了在哪儿看过听说关节粉粉的男人好像都很强哎……

「松紧可以吗?」邵白把绳子在身后轻轻地打了个结,他清透的声音略带磁性,微热的吐息从耳后传来。

我的耳后好像过电了一样,呼吸停滞了一下。

我们好像离得太近了。

「行行行。」我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拉开距离,慌乱道:「这、这锅不能要了,得先刷刷!」

邵白默了一瞬,自觉地拿起锅倒了一下,放进了水槽里。

我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耳朵好像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西红柿炒鸡蛋呢,要先炒鸡蛋!」

我偷偷地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拿起两个鸡蛋磕到碗里:「放半勺油打散,这样炒出来会更蓬松、好看。」

邵白认真地看着,仔细地倒了半勺油进去:「然后呢?」

我三两下把鸡蛋炒出来:「然后放西红柿,加水——哎少加点儿!」

「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邵白不假思索道:「甜口。」

「那放糖,再来点儿盐——OK!」

刚出锅的西红柿炒蛋冒着白汽,一股酸甜扑面而来。

「……咕噜噜噜」

我看了看邵白。

他脸「噌」地红了起来:「……我今天没吃晚饭。」

21

大半夜的,我和邵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围着小桌子吃西红柿炒鸡蛋。

我橱柜里还有两包泡面,干脆一起下了当主食了。

暖黄色的灯光下,我俩头碰着头一起吃面,面和菜都是热气腾腾的,旁边的电视里播着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邵白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筷子上的面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很浅,不像他之前标准的微笑,却好像春天破开寒冬的第一缕光,消融了寒冰一样。

我煞风景道:「咋啦,烫着了?」

「没有,」邵白轻轻地摇头,沉默了一会儿道,「真好吃。」

我傻乐道:「哎呀,一般一般啦,我这都是家常手艺,你喜欢的话明天还给你做——」

话音未落,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啊,我许愿的是有人给我做家务啊!

我给别人干活儿还开心个屁啊!

牛马!真是典型的牛马心态!

看看人家邵白,每个月收着我的房租,现在晚上还要来吃我做的宵夜。

我赶紧改口道:「明天你试试,很简单的。」

邵白笑了。

「好啊。」

……

东方既明,万丈霞光突然破开了深沉的夜色。

邵白的身影渐渐地模糊起来。

我笑着道:「再见,回去好好休息!」

邵白看着我,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

「突然觉得,好像活下去也不错了。」

22

邵白回去之后,应该是苦练过炒菜功夫了。

这天晚上他来的时候炒西红柿炒得像模像样的,虽然鸡蛋有点儿焦煳,西红柿也有点儿生,但总体来说已经能入口了。

我热泪盈眶地往嘴里扒拉着西红柿:「孺子可教!你有点儿东西的!」

邵白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略带得意。

今晚上没泡面了,狂吃西红柿总觉得嘴里有点儿没味。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四十。

正是出去吃野馄饨的好时候。

我犹豫着问邵白:「你吃饱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儿宵夜?」

我觉得邵白可能不会想去,他一看就不像是那种会坐在路边喝啤酒、撸串儿的人。

让我意外的是,他想了想居然点了头:「好啊。」

我家楼下隔着一条街就是有名的野馄饨街,每天晚上撸串儿的人能聚到三天,堆了满地的啤酒瓶子。

这条街几乎每家我都吃过,谁家手艺好我简直如数家珍。

我一屁股坐在塑料椅子上招呼邵白:「坐啊,这家五花烤得特别好!」

老板娘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着菜单纸过来,眼珠子死死地黏在邵白身上:「今天带男朋友来呀,哎呀你男朋友长得跟明星似的,小两口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好看!」

我心一跳,赶紧摆摆手:「朋友、朋友。」

老板娘眼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捂着嘴笑了,没再追问。

我点点头,把菜单纸递给邵白:「你吃什么?」

他摇摇头:「你定就行,我随意。」

没错,专业的事儿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我龙飞凤舞地勾完了菜,递给老板娘:「王姐,我们要微辣。」

老板娘点点头,又看了邵白一眼,「啧啧」一声走了。

我听到她小声地说:「这小伙长得也太精神了。」

我看着邵白乐:「她说你是精神小伙。」

邵白杵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笑容清浅。

「她还说我们是小两口呢。」

这下换我不好意思了,我脸「噌」的一下烧了起来,赶紧起开一瓶冰啤酒灌了一口。

冰冷的碳酸气泡顺着食管流入胃里,激起了一身战栗。

爽!

我又起开一瓶,对着邵白晃了晃:「来点儿?」

邵白犹豫道:「我不太会喝酒。」

我豪气万千道:「没事儿,能喝多少喝多少,咱不兴劝酒那一套!」

他笑着接过酒瓶,微热的手指相互触碰,一闪而过。

冰凉的水珠顺着我的手滴了下来,我心里一颤。

23

虽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但整条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吆喝声、划拳声、劝酒声、吹牛逼声混杂着烧烤逼人的香气和热腾腾的熏烤烟火,酒瓶子叮当碰撞间全是市井烟火气。

我叼着嘴里微烫的烤串儿看邵白。

他吃得很少,一直在喝酒,脚边已经堆了四五个空瓶了。

暖色的灯光照明了暗夜,他一身白衣坐在那里,皮肤带着一种冷色的苍白,好像山巅之雪一样遥遥不可接近。

我在这一瞬间突然有点儿理解了抑郁症。

他看起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或许是他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想和世界接触,又或者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适合他。

我心里隐隐地刺痛起来。

「你好?」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扭过头去一看,是个穿得很清凉的小姑娘。

她一身吊带露背碎花连衣裙,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此时正紧紧地盯着邵白,脸上飞起红霞。

小姑娘语气里压抑着兴奋和紧张:「请问、请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我看了看邵白,又看了看她。

「额,不是……怎么?」

小姑娘嘴角一咧,把带着兔耳朵手机套的手机伸向邵白,开心道道:「请问可以,emm 可以加个 V 吗?」

我顺着她纤细的手腕看过去,微微颤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大大的二维码。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痛快来。

明明我和邵白没什么关系,我却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

明明是我许愿许来的男人啊……

但我也知道我没立场去管他,只能抬眼看着邵白。

他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了,轻车熟路地挂上了标准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扯淡,明明刚才还用手机来着!

小姑娘估计也听出来这是委婉地拒绝了,脸上红晕更深,急急地鞠了个躬:「不好意思!」

说着就小步跑走了。

我心里暗喜,瞥了他一眼:「好无情啊。」

邵白脸上的假笑没有褪去。

「像我这种自己都没有未来的人,又怎么能给别人希望呢?」

24

他这句话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在说给我听的。

我心里一颤,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痛。

刚下肚的啤酒好像在肚子里结成了冰坨子,冻得我浑身发冷。

带着霸道孜然香气的烤串儿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我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起来。

没意思。

刚才叫的两打啤酒邵白自己喝了一打,除了去了两次厕所以外他面不改色。

说好的不会喝酒呢?

我抬眼看邵白,他正在自斟自饮。

暖色的灯火照在他身上好像都被挡住,他浑身似乎有一个结界与世界隔开。

也与我隔开。

或许他跟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所谓,我安慰自己,他本来就是怨种海螺送错的快递,压根和我要的不是一种东西,货不对版,我有什么可难受的。

一升的扎啤杯,酒液碰撞出晶莹的泡沫,我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越喝越愁,越愁越喝。

剩下一打我几乎都解决了,还是老板娘扶着我去的厕所:「哎不能这个喝法啊,明天该头疼了!」

邵白把我接过去:「你这酒量也没吹得那么好啊,我以为你千杯不醉呢?」

他蹙起的眉心的样子真好看,酒气和灯光平白地给他的脸上添了一丝风情。

我神志不清,笑呵呵地伸手去摸他的脸:「邵白,你可真好看。」

邵白一顿,无奈地把我背到背上:「王蓉蓉,你怎么是个酒蒙子啊?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我一拍他的背:「说谁不能喝?我可是山东人,我喝酒就跟喝水似的,我喝酒的时候你还

、你还喝娃哈哈呢!」

邵白被我拍得一个趔趄:「三碗不过冈,以后再不能让你喝酒了。」

我怒了:「你凭什么管我?」

他没说话。

25

邵白看着人斯斯文文、冰冰凉凉的,背倒是很宽、很暖。

好奇怪,他的衣服上只有冰雪一样冷冽的香气,一点儿烧烤的味道都没有。

我把灼热的脸贴在他脖子上,喟叹道:「好凉、好舒服。」

邵白扶着我大腿的手一紧,脖子慢慢地沁出汗来。

他的声音低了一个度:「……老实点儿,王蓉蓉,你怎么还撒酒疯啊?」

我不高兴地在他耳边道:「你怎么叫我王蓉蓉?你以前都叫我蓉蓉的?」

这下他脖子也不凉了,感觉跟我的脸一样热了,还透着微微的红。

邵白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隐忍:「蓉蓉,别闹了。」

「哦。」

我往上蹿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

邵白也不出声了,慢慢地背着我往家走。

夜凉如水,巷子里安安静静的,两边的路灯团着朦胧的光,一只只飞蛾正努力地扑着玻璃灯罩。

我们俩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我趴在邵白背上,突然觉得离他很近,好像又很远。

「邵白,」我小声道,「你可以不走吗?」

邵白不知道听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觉得他是听懂了。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26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好好地躺在床上,衣服没换,被子掖得紧紧的。

床头放了一杯水,我尝了一口。

甜甜的。

是蜂蜜的味道。

我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邵白的带着微笑的脸浮现在我眼前。

他的笑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很假。

大概,我是有点儿喜欢邵白的,多么稀罕谈不上,好感是肯定有的。

我相信他或多或少对我也有点儿感觉。

但是这点儿感觉不足以把他彻底地拉回这个世界,让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对他来说活着也许是件痛苦的事情,也许离开才是真正的解脱。

可我想他能活着,能开开心心地活着。

「哎,怎么办呢?」

我捂住眼睛,明明邵白的状态比第一次见他已经好了很多了。

但好像还不够。

要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我翻身下床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试一试。

万一可以呢?

万一我能把他留下呢?

27

这天以后,我俩谁都没再提过这个事情。

对于彼此的感受,我们都心照不宣,但大家都知道这点儿感情不足以跨过我们之间的阻碍。

我们就像虚竹和梦姑似的,日夜颠倒,每天在夜里相会。

他的西红柿炒蛋做得越来越熟练了,但还是一样的不好吃。

连吃几天后我都有点儿西红柿 ptsd 了,看见西红柿就脸绿。

好不容易挨到发工资,我赶紧叫上张芳芳打算去吃顿好的。

不能天天再这么糊弄嘴了,天天吃邵白做的晚饭我都瘦了五六斤了。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张芳芳亮粉色的爱马仕,亮晶晶得几乎要闪瞎我的眼,她浑身上下穿的跟圣诞树似的冲我招手:「这儿!这儿!」

周围的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我捂着脸真不想过去。

「张芳芳,你有毛病啊!」我拉着她小声道,「谁他妈的在大晚上的在室内带着大墨镜啊?」

张芳芳翻了个白眼儿,翘着兰花指推了推墨镜腿儿:「Gucci,你的明白?」

哎,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太丢人了。

「我们来吃牛蛙,又不是来走秀,你至于这么夸张吗?」

张芳芳「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到处都是女人的战场,我身上的这些不是配饰,而是我的武器!」

真是武器了,都解下来能把人活活地砸死。

我俩边扯淡边吃饭,突然插进来了一个声音:「小姐姐你好,请问我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抬头,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生正站在我们着桌边,袖子挽起一半。

他嘴上叼着半根烟,一边嘴角勾了起来,小声道:「玩游戏输了,拜托拜托。」

我扭过头去一看,右后面果然坐了一桌年轻男孩子正笑着看我们这桌,看我回头还起了个哄。

张芳芳拿出镶了一圈钻的手机,仰着头道:「扫码吧。」

男生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扫了码,却还磨磨蹭蹭地不走。

我抬头看他,他冲我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28

我没拿这个插曲当回事儿,张芳芳长得确实不错,我俩十次出来吃饭,得有八次有人跟她要 VX。

要不人家咋能傍上大款呢。

结果我去厕所出来的路上,又碰到这个男生了。

他倚在墙边上,嘴上的眼又换了一支,正吞吐着白色的烟雾。

我正要从他跟前走过去,他突然叫住了我:「王蓉蓉?」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

男生笑了笑:「你还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郝成南,高中同学啊。」

很陌生的名字,但真的好像有一丝熟悉。

我迷茫地看着他,这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是和邵白完全不一样的好看。

不同于邵白高岭之花一样的矜贵清冷,他的好看带着一种野气,好像旷野的狂风,又好像燎原的野火。

这样好看的男孩子我应该不会没印象的。

郝成南的烟头忽明忽灭,他咧开嘴笑了笑:「隔壁八班的小胖子,之前体育课给你送过水的,还有印象吗?」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脸我没印象,但他说隔壁八班的小胖子我就想起来了。

高中的时候是有小胖子老围着我打转,每次体育课都给我送水。

一直送了几个月,直到我们高考。

当时高考之后他还约过我一次,但我发烧了就没去。

但是那个圆墩墩小土豆儿似的小黑胖子,和面前这个眉目疏朗、鼻梁挺拔的大帅哥,好像除了皮肤颜色之外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啊!

29

郝成南用手按灭烟头,龇出一口大白牙:「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哥现在是不是很帅?」

……

我瞪着眼睛观察他:「真的假的,你去韩国整容了?」

「是啊,」郝成南乐了,「抽了好几十斤脂肪,拿回家熬油我家吃到现在还没吃完。」

我被他逗笑了。

「老同学重聚,相逢就是缘,留个联系方式吧?」他拿出手机来递给我。

我忍不住道:「你刚要了我姐妹的 VX 又来要我的,你这网撒得是要赶尽杀绝啊。」

郝成南脸上带着笑意,声音低沉道:「本来我就是去找你的,结果你姐妹手太快了,我不好意思驳她面子。」

「嗯?」他把手机往前送了送。

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老同学,只能掏出手机来扫了他。

他马上通过了验证,发来一个笑脸。

我哭笑不得地抬头看他:「这下行了吧?」

突然一个喝醉了的男人从厕所踉踉跄跄地出来蹭了我一下,郝成南赶紧把他推到一边用手护着我:「没事儿吧?」

「你们在干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去一看,邵白正站在走廊尽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他脸上总是挂着笑,这样明晃晃的冰冷还真是少见。

30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老婆出轨被老公抓包的心虚,正想说话,郝成南却快了我一步。

他开心地朝邵白挥挥手:「邵哥,你也来吃饭啊?」

邵白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郝成南还没觉出味儿来,跟我介绍道:「蓉蓉,这是我大学同学,铁哥们儿,邵白。」

「邵哥,这是我高中同学,王——」

「王蓉蓉。」邵白打断他,「我认识。」

郝成南一愣,随即嘴角的弧度浅了下来。

「你们认识啊,那我还真是多余介绍了。」

我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赶紧摆了摆手:「好巧,我约了朋友吃饭,先回去了。」

说着我就小跑着回了桌子。

远远地看着邵白和郝成南,他俩还站在那里没动。

……

这天邵白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挂上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看起来比面无表情还要冰冷。

他沉默着擦完了油烟机坐到了椅子上。

半天后,他才问了一句:「你跟郝成南是高中同学?」

我点点头。

邵白犹豫了一会儿道:「别跟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我皱眉看着他,「你以什么立场管我?」

31

自己不跟我好,还不让我跟别人好吗?

邵白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随即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好心地提醒罢了,他玩得很花,不是你能把控住的。」

「你随意。」

我攥紧了拳头。

邵白总是笑着的,即使那笑很假,但他从未态度这么刻薄过。

现在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在我们头顶,每个人脸上都很苍白。

我们曾经坐在这张小圆桌上,头碰着头一起吃面,说说笑笑。

现在我们坐在这里,气氛冰冷又尴尬,谁也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到了天明,邵白消失在晨光里,一言不发。

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

我向后瘫在沙发上。

突然觉得很累。

「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我打开手机,是条微信消息。

郝成南:晚上有时间吗?咱们学校门口那家汤包现在还开着,想不想尝尝?

32

邵白说得对。

郝成南的确很会。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他:好。

六点我下楼的时候,郝成南已经到了。

他靠在一辆大 G 上,黑色的 T 恤垂下,一边塞进牛仔裤里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烟头微微地亮着,他吐出一口白雾抬头看我,眼睛亮起一抹光。

「搞这么好看干吗?」

我笑了笑,跟着他上了车。

学校门口那家汤包店是我们高中最常去的一家店,我早就忘了味道了,只记得那时候每次去都觉得很好吃。

「你现在还常去那家店吗?」我扭头问他。

郝成南一脚油门踩下去:「我也是之前才看到的,没想到这都十年了还开着,老板就跟不会变老似的,一点儿变化没有,一会儿你去看看。」

我点点头。

「你记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吃他家的虾仁汤包?我其实有一次想给你送,结果买了好几个皮都黏在蒸屉上,一拿下来汤就洒出来了。」

他向前看着,声音里带着怀念:「烫了我好几次都没能完整地拿起来,最后也没送成。」

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高中的时候确实最喜欢那家的虾仁汤包,我妈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总是不让我吃,我都是偷偷地去吃的。

郝成南居然知道,还记了这么多年。

他笑了一声,带着点儿刚抽过烟的沙哑:「我去吃过,还是那个味儿,没变。」

33

「小心。」

我俩很快地就到了校门口,郝成南掀开帘子让我先走。

这家店已经换了装修了,不像之前都是塑料的、破破烂烂的,重新粉刷后还画上了手绘,很有点儿跟着时代发展的感觉。

可是一进来布局还没变,旧日的时光扑面而来。

学生们还没下课,店里人很少。

我左顾右盼地看着,郝成南已经点好了:「虾仁两份,猪肉一份,再来个拍黄瓜、海蜇皮、腐竹,行不行?」

「挺好,行。」我点点头。

汤包上来的时候,胖老板还送了一瓶玻璃汽水:「又来吃包子啊?喝点儿饮料,送的。」

郝成南抬头笑道:「老板,你还记着我啊?」

老板睁大眼道:「嗨呀,这么帅的小伙子可不多,女朋友也这么好看,好福气呀你。」

郝成南眯起眼睛,唇线勾起:「我福气是蛮不错的。」

这个老板和上次烧烤店的王姐说辞差不多,老板娘当时也把我和邵白认成情侣,也夸邵白好看过。

想起邵白,我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

郝成南察觉到我心情不好,把汽水起开递给我:「怎么了?嫌我占你便宜啊?」

我勉强笑了笑:「你长成这样,要占便宜也是我占你。」

「那是嫌我,不是邵白?」

他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样,瞬间赤裸裸地剖开了我的心。

我顿了一下,仓皇摆摆手:「说什么呢?我跟邵白……没什么关系。」

「哦?」郝成抽出一支烟,「介意吗?」

我摇摇头:「你随意。」

烟雾开始缭绕,郝成南隐藏在白烟后面的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我:「你和邵白很熟?」

34

「还行吧,他是我……房东。」

「哦,」郝成南点点头,「那天看你那么慌,我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

「你了解邵白吗?」

我老实道:「不了解,你们是大学同学?」

郝成南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是一个宿舍呢,他的事儿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在等我问下去,我不想问,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了解邵白。

我想靠近他。

「那你知道,邵白……」我没说下去。

「抑郁症是吧?」郝成南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嘴,脸上扯出一丝似笑非笑来,「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是为什么得的这毛病,你想听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呀,」郝成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恶意,「是因为他前女友把他甩了,才抑郁的。」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盛夏炎炎,我却好似身坠冰窟,从脊背上蹿上了一阵凉意。

我不想再听了,拿起汽水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这样啊。」

郝成南却不肯放过我,继续道:「他毕业那年女朋友为了去国外发展,把他给踹了,那之后他就这样了,为了一个女人抑郁,邵哥也是用情至深了。」

「他一直没放下那个女的吧。」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再谈过别人了。」

35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总是逃避。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给不了我未来,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个对的人罢了。

那个让他想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我,我只是郝成南口中的别人。

我死死地握住筷子,劣质木筷子的小毛刺扎进了我的手里。

有点儿疼,却比不上我心里的刺疼。

原来说什么没那么喜欢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这么喜欢他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疼。

郝成南笑容加深:「怎么啦?难受了?」

「他这种人的世界我们融不进去的,只有特定的那个人才能拯救他,我不是歧视抑郁症,但是太靠近他会受伤的。」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什么呢,关我什么事儿,别把我说得好像圣母似的。」

「好好,我的错,不该提他,」郝成南把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给我夹了一个汤包。

「尝尝,你最喜欢的虾仁。」

我脑子里杂乱纷繁,机械式地夹起汤包咬了一口。

本该鲜甜的汤汁却好像失去了味道。

只剩下了满嘴的苦。

36

这天晚上,我没回家。

我去张芳芳家借宿了一宿,张芳芳翻着白眼儿送走了她的大款:「快走、走走,我今儿要跟这个怨种睡。」

我有点儿感动,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状态不好。

「被男人甩了?」她起开一瓶啤酒,「砰」的一声敦在我身前。

我摇头,低落道:「还没到那一步。」

「哦!那就是还没开始就被拒了!」张芳芳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我的脑袋:「你有没有出息啊王蓉蓉,爹天天教你,就教出来你这么跟没出息的玩意儿?」

「男人是什么?嗯?男人是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考点,没精打采道:「男人是狗。」

「下一句呢?」

「谁有本事谁牵走。」

「那牵不走怎么办?」

这个她之前没说过,我迷茫地看着她:「怎么办?」

张芳芳「哼」了一声,翘起下巴:「牵不走就换条狗!」

「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三条腿的男人还少吗?出去别说是我儿子,丢人!」

我没心情再跟她争论谁是爹谁是儿的问题,拿起啤酒来一口闷了。

「咳咳、咳——」啤酒呛到我气管里,我疯狂地咳嗽起来,眼里冒出了泪花。

张芳芳没再骂我,长叹一声自己也喝了一口:「蓉儿,听爹一句劝,咱都这个岁数了,不是十七八的孩子了。

「不要玩感情,找个条件合适的就行了,人一辈子就几十年,跟谁过不是过呢。」

也许张芳芳说的是对的。

不过邵白是海螺送来的,海螺是张芳芳送来的。

线索迟钝的在我脑子里连了起来,我思考片刻恍然大悟。

他妈的原来罪魁祸首竟在我身边!

我抓着张芳芳道:「你特娘的闲得没事,给我送个海螺干什么?」

「海螺,什么海螺?」

张芳芳疑惑道:「什么海螺?哦!那个啊,那个是我去潜水的时候捡来的,好看吗?」

她兴奋道:「把耳朵贴上去——」

「能听到大海的声音是吧。」我面无表情道。

怨种,都是这个怨种,害我受了情伤!

我这边正咕嘟咕嘟地往下咽酒,那边张芳芳不耐烦道:「你屁股咋还发光?」

我低头一看,屁股真在发光,还一闪一闪的。

我伸手掏了一下兜,是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正在闪烁。

「喂?」我打着酒嗝道,「额,谁啊?」

37

「王蓉蓉,你在哪儿?」

清冷的声线瞬间冻醒了我的大脑。

是邵白。

我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干吗?」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

我冷笑一声,臭傻逼,自己给前女友守节还在这儿管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嘲讽道:「关你屁事?」

张芳芳打开电视,电视剧里男主角正说着话。

邵白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度:「你跟男人在一起?这么晚了你跟谁在一起,郝成南?」

「在哪儿?我去接你。」

他一提郝成南,郝成南的话又响了起来:「为了一个女人抑郁,邵哥也是用情至深了。

「他一直没放下那个女的吧。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再谈过别人了。」

他还为那个女人自杀!

还两次!

我心里涌起一阵火气,狠狠地按死了电话又拉黑。

狗男人,谁他妈有本事谁牵走吧,我不要了!

我在张芳芳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张芳芳就要赶我走。

「赶紧走赶紧走,我老公今天要来呢。」

我悲切地看着她:「好啊,还没结婚老公都叫上了。」

张芳芳把我推出门:「好走不送。」说着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生子不孝,真他妈靠不住。

我抹了把脸,自己一个人往回家溜达。

天色已经黑了,但是今天大街上人好像比往常少很多。

推开门,家里黑乎乎的一片,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我没开灯,脱力般地坐在沙发上。

「咚!砰!」

天边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漫天金光散落映亮了半边天空。

我迟钝地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中秋节。

窗外的烟花越绚烂,我心里的孤独感越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还知道回来?」

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我吓得原地起飞,用屁股在沙发上蹦起来。

扭头一看,借着烟花片刻的光芒,厨房门口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倚着门框。

38

邵白凉凉道:「玩得开心吗?」

我摸着「咚咚」乱跳的心脏埋怨道:「卧槽吓死我了,你有毛病啊不开灯?」

「这才八点你怎么就来了?」

邵白走到我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了一点。

「我昨天没走。」他淡淡道,把手里的西红柿炒蛋放在桌上。

「吃了吗?」

我心一颤,随即一阵无名火喷涌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跟我说什么给不了未来,让他留下也不答应,现在又来搞这一出。

前女友走了拿我当慰藉吗?

我阴阳怪气道:「我已经吃完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跟郝成南?」

我没说话。

邵白当我是默认了,他声音里好像带着冰碴一样冷:「你就那么喜欢他?老同学重聚,旧情重燃?」

「是啊,」我报复般道,「他又不会自杀,能给我一个未来啊。」

邵白沉默了。

半晌后,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拿起了外套关上门走了。

他关门并没用力,却好像重重地拍在我心上一样,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眼睛忍不住一酸。

窗外烟花炸裂声不绝于耳,楼下的孩子叫闹着放着鞭炮。

黑暗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39

邵白没再来过了。

海螺好像失效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海螺。

它不再骂人,也不再把邵白送来。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邵白来。

我们之间或许就是没有缘分,他的心情、他的喜好,甚至他的生死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而我不过是和他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给自己炒的西红柿鸡蛋,比邵白炒的垃圾好吃多了。

却怎么也吃不出那种开心的味道,越吃越没意思。

郝成南倒是经常来找我,每次都带我去吃一些好吃的苍蝇馆子,逗我笑。

「来电话啦,来电话啦~」

我接起手机,郝成南在电话那边笑道:「吃了吗?我最近找到一家馆子,巨火爆!我提前两天才订上,一会儿就到你楼下。」

郝成南总是这样,永远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我只能收拾收拾赶紧下楼。

这次他换了辆车,穿了一身白衬衫站在白色帕拉梅拉前面,过路的人几乎都要回头看看他。

他就差把「骚包」俩字写脸上,顶脑门上了。

郝成南拉开车门:「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比上次好看?」

我没搭理他,他说骚话一套一套的,接了就停不下来。

郝成南系上安全带:「最近心情不好?」

我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没有,昨天没睡好。」

他嘴角勾了一下,没继续说话。

40

郝成南带我去吃的是一家烤羊,在郊区,几乎都快到村里了。

这样的羊讲究客人现挑现杀,一群白色的「小羊肉串儿」在圈里「咩咩」地叫。

郝成南也不管他雪白的衬衫,蹲在地上抱着小羊哀戚道:「小羊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小羊?」

我面无表情地俯视他:「那你蹲这儿替小羊当羊肉串儿吧。」

他撇撇嘴,站起来把小羊塞我怀里:「就这只吧,摸起来软软的,烤出来肯定很嫩。」

这家烤羊除了上菜太慢实在没别的毛病,肉串儿比新疆的大肉串子肉还大,香嫩可口唇、齿留香,几乎没什么膻味儿。

我俩吃得满嘴流油,这只小羊抚慰了我失恋的心情,真乃功德无量。

我吐出一根羊骨头,跟郝成南碰了个杯:「你咋找着这么多好吃的地方啊?」

郝成南把手头的烟按灭了,微笑道:「我没别的兴趣,就好这一口吃的。」

我冷笑:「扯吧,你还有个撩妹的爱好吧?」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谁说的?邵白?」

我摇摇头:「你管谁说的,反正就是人家说的。」

「放屁,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只不过朋友比较多罢了!」郝成南一口茶水灌下去,小麦色的皮肤染上一层红,带了点儿蜜色。

「你可不能听信这种谣言,我最近天天围着你打转,哪有时间去撩别人?」

他这话太直白了,我脸一红没接话,赶紧往嘴里塞肉串儿。

这天因为菜上得太慢,我们吃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郝成南微微蹙眉看向天空,伸出手感受了一下。

「毛毛雨,不太大,应该一会儿就停了。」

「唰!」

雨猛地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珠来。

郝成南有点儿尴尬,捻了捻手指头:「说不定一儿会就小了。」

我摆摆手:「快别说了,再说咱俩今天真得在这儿站一宿了,这离停车场也不远,咱跑过去得了。」

他看了看我:「你穿的太少了,容易感冒。」

「没那么脆弱!」说着我就捂住脑袋跑进雨里,「跟上!」

身后传来郝成南低低的笑声,他腿长跑得快,很快地就超过了我:「小短腿!」

我怒了,干脆也不遮脑袋了,拽着他的衬衫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41

「哈哈哈哈!快擦擦!瞅你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郝成南一把拉开车门坐到车上,把抽纸递给我,自己呼噜呼噜地揉了几把头发。

我坐在副驾驶上,头发丝上都往下滴水:「坏了,给你把车弄湿了。」

「没事儿,反正我这两天也要去洗车,冷不冷?先披着我外套。」

他把一件夹克披在我身上,又打开了暖风:「我开快点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夜雨淅沥,车里放着低沉的音乐。

郝成南嘴上说开得快点儿,实际上开得跟龟速差不多,好几次我都看到电动车从我们身边骑过去了。

「哎,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多好。」

他看着前方,嘴里的烟因为说话掉下了一点儿烟灰。

我脸颊微微发烫,当初的那个腼腆的小胖子变成这样的骚话大师,郝成南都经历了什么?

我俩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直到郝成南说话了。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他一脚刹车踩下去,我这才惊觉已经到了车门口。

「今天谢谢你,羊很好吃,下次我请你。」我想解开安全带,却不知道为什么安全带的扣子一直按不开。

我尴尬地扯来扯去,郝成南探过身来:「别急,我帮你。」

42

郝成南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又好像是带着水汽的海洋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像个流连花丛、久经沙场的渣男。

他低着头,呼吸离我很近。

我有点儿紧张,没忍住往后靠了靠。

他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我有点儿着急,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怎么了这是?」

郝成南猛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篇深海,里面风平浪静却有暗流涌动,海面下的旋涡好像要把人活活地吸进去似的。

我被他的眼神摄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

他顿了一下,慢慢地探了过来。

他明明没喝酒,呼吸却带着一种灼热,好像猎人一样死死地锁定我。

我背靠着车门,密闭的空间里他似乎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无法逃脱。

「蓉蓉……」他轻声道,「我等你好久了。」

说着,他靠了过来。

我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我忍不住闭上眼。

突然,我屁股下面的手机一震,脑子猛地清醒过来。

理智钻进我的大脑,我动作一顿,用力地按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扔下一句惊慌失措的「抱歉!」

外面的大雨瓢泼而下,身后,郝成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蓉蓉,你知道吗?

「邵白的前女友回国了。」

43

我心里猛地一颤,没再说话,拽着包上楼了。

我一路飞快地回了家,不敢去细想郝成南的话。

我随便洗了把脸躺在床上,郝成南的那句话魔咒似的回荡在我脑子里,甩都甩不出去。

邵白前女友回国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为了人家要死要活,这次回来俩人正好破镜重圆,重燃爱火。

他也能走出黑暗,重新点燃生活的希望。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多好,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结局了。

明天我就要把那个傻逼海螺砸得稀碎。

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心里话,安静如鸡好多天的海螺突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脑门儿上:「你大爷来了!速去招待!」

我心里一跳。

厨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我一把掀开被下了床,在凑近厨房的时候才勉强地把嘴角无意识的笑容压了下来。

我挂上一脸不耐烦,推门道:「你怎么又来了?」

邵白静静地抬起头来看我,地上堆满了瓷器碎片。

我脸一黑,妈的,我刚买的套装。

明明他之前刷碗已经很熟练了,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来,让你郝成南双宿双飞吗?」

我脸一红,随即又黑了下来:「你说什么呢?」

「你今天是不是跟郝成南出去吃饭了?」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邵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手里最后一个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44

我怒了。

「你有病吧?砸我碗干什么?」

「反正天天出去吃饭,也用不上碗了吧。」

我垂在身侧死死地攥住,咬着嘴唇道:「邵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邵白扭过头去没说话。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明明是他为了别人要死要活,也不肯给我一个准话,现在却做出这副模样,倒好像理亏的是我一样。

我眼眶一酸,赶紧抬起头来。

看我半天没动静,邵白转过来看我,脸上划过一丝惊慌。

「你、你哭了?」

他站直了走过来,擦掉我脸上的眼泪,眼睛里是深深的受伤。

「你就……这么喜欢郝成南?你才跟他相处多久?」

他越说越过分,我终于忍受不了一把打开他的手,大声地哭喊道:「你够了吧!

「明明是你为了别的女人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说什么给不了别人希望。

「现在你又在这惺惺作态,好像错的倒是我一样,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不想哭的,吵架的时候掉眼泪真的很丢人。

但是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自己。

邵白却愣了。

「什么为了别的女人活不下去,你在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还要假装听不懂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前女友把你甩了才抑郁的吗?」

灯光下,邵白白皙的脸闪过一丝红,那红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愤愤的怒火。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跟你说的?郝成南是吧!

「我为了女人要死要活,我怎么不知道?!」

45

我不信他,低着头抹眼泪。

邵白声音软了下来,用纸巾给我擦泪。

「王蓉蓉,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你就信郝成南,不信我是不是。

「我、我……」

他卡住了,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开了一听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口。

「王蓉蓉,与其让别人在你跟前瞎说,还不如我自己告诉你。」

黑暗里,只有厨房的灯透出一丝光来。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灰色的雨雾里一片游龙似的霓虹光影模糊地闪动着。

邵白仰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的声音比这夜色还多了一丝寂寥。

「我高三的时候,父亲自杀了。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他事业成功、家庭美满,生活对他似乎一直很宽容。

「我妈那之后一直以泪洗面,她受的打击太大,精神有些不正常了,每天都跟我说我爸回来了,给她做饭了,跟她逛街了,和她一起看电视了。

「清醒的时候,她又会抱着照片哭,很快就把眼睛哭坏了。

「我当时想着,可能时间慢慢地过去,她就会好起来。」

他喝了一口酒,声音里夹杂着冰啤酒的冷。

「结果我大三那年,她到底是没坚持住,我带她去看了那么多心理医生也没能救得了她。

「我开学的那个晚上,她从 27 楼一跃而下。」

邵白轻笑一声,那笑比哭还让人难过:「她那么爱漂亮一个人,居然会选择一种让自己这么难看的方式结束自己。

「我当时很奇怪的,居然没感觉难过。

「我只是觉得她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去追随她的爱人了。」

46

我讷讷无言。

我知道邵白的父母早亡,却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血淋淋的方式。

他的母亲,作为一个母亲真的很不合格,但又能指责她什么呢?

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爱人死了,心也跟着死了。

「后来就是很俗套的东西,」邵白轻声道,「为了财产家人反目,那些曾经最亲切的人一夜之间好像被妖怪附身了似的变了个人。」

「官司打了两年才打完,那之后我就断了和所有亲戚的往来了。

「六亲不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嘴角缓缓勾起:「或许这东西是会遗传的,我现在多少能理解我妈的感觉了。

「至于你说的前女友,确实是我不好,当时我状态很差,她一直追我、关心我,我很自私地想着或许能从她那里获得慰藉。

「后来发现完全没用,其实当时她不说分手我也要说分手的,和她没什么关系。

「郝成南糊弄得你一愣一愣的,真是个大傻子。」

我看了他一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厅里沉默下来。

邵白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身边一沉,他的手还带着冰啤酒的凉意,轻轻地抚上我的头发。

我们俩在孤单的深夜里相互依偎着,邵白搂过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歪在他身上。

「蓉蓉,我承认,我……我喜欢你。」

他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脸在夜风中开始发热。

「但我真的很怕,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敢这么自私、这么卑劣地随便拖你下水。」

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我很怕将来万一有一天,我走上和我爸一样的那条路。

「那你该怎么办呢?」

47

雨声「哗啦啦」地作响,他的声音压抑着隐隐的痛。

「你这么开心,这么快乐,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

「我不敢想象你会不会像我妈一样,你应该要……」

邵白的声音轻得像喟叹一样:「永远这么高高兴兴的啊。」

我脸上的温度逐渐退去。

我必须承认邵白说的是对的。

万一我们在一起,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以走得出来吗?

邵白紧紧地搂住我,把脸埋在颈窝里。

他痛苦道:「蓉蓉,我该怎么办?

「我应该放你走,可是我看到你和郝成南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真的要看着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比死更让我痛苦。

「我放不了手。」

我没说话,慢慢地环上他的背。

冰川般冷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氤氲着,他的胸膛剧烈地跳动,胳膊死死地箍住我,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邵白,」我开口道,「你喜欢我吗?」

他点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的声音好像一束光穿透了我的心,在这一刻,我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气来。

我紧紧地拥住他,坚定道:「邵白,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一次。

「我不敢保证结果,也许最后我们的结果没有预想的那么好。

「但是总要给自己一次机会。」

我抬头定定地看进他眼里:「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漆黑的夜里,我看不清邵白的表情,我只能看到他眼里划过一丝晶莹的水色,随后我的脸被他捧住。

邵白用力地吻了下来。

48

雨声夹杂着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我们彼此都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

即使知道未来也许是个悲剧,但此刻谁也没有办法放手,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飞蛾扑火一般地在这一刻疯狂地燃烧自己。

邵白的脸上滑下了一滴泪。

有点儿咸。

邵白的睡相很差。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种人应该每天整整齐齐地躺着,两个手交叉在胸上睡觉。

没想到他睡觉跟个八爪鱼似的,半夜的时候先是一个胳膊搭在我身上,我睁眼忍了,然后他又把腿也放在我身上,还疯狂地挤我,我半拉身子都悬空了。

我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睁眼到了天亮。

海螺在一边小声地嘲笑我:「大冤种。」

自从搬进来之后,海螺就面临下岗了。

邵白每天都住在这儿,它再也不用半夜把他搬来了。

邵白好像对厨艺有了极大的兴趣,天天缠着我让我教他做菜。

我白天干活儿晚上还得教他做饭,还得吃他做的猪食,人都瘦了四五斤。

邵白还在一边心疼道:「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今晚上我做菜给你补补。」

海螺在旁边偷着乐,我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邵白的炒菜塞进它的螺壳里。

「呕——yueyue,呸!你个恩将仇报的大冤种!!」

邵白在我俩在一起的第二天就迅速地发了一条朋友圈,美其名曰要和朋友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狗屁,我翻他白眼儿。

明明就是发给郝成南看的。

49

郝成南沉默了几天,没想到居然又联系了我。

电话里,他跟没事儿人似的乐呵呵道:「蓉蓉,出来吃饭啊,我新找的馆子巨好吃——」

「贼火爆,你订了三天才订上是吧?」

郝成南声音里带了点儿尴尬:「是啊,你真聪明,来不来?」

我正想拒绝他,一边偷听的邵白一把抢过电话,对着电话温柔道:「成南啊,正好我也没吃,介不介意蓉蓉带个家属?」

郝成南没说话,半天后他笑了:「好啊。」

郝成南这次订的不是苍蝇馆子或者农家乐,而是一家正儿八经的高档餐厅。

我和邵白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让人意外的是郝成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坐了一个女的。

邵白嘲笑道:「哎这该死的好胜心,估计是让咱俩看看他也能找着女人,呵,幼稚。」

我无奈地笑了笑,跟着邵白往前走。

没想到邵白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

我一头撞在他背上,揉了揉生疼的鼻子道:「干吗?」

邵白没说话,我抬头,这才发现他脸上变得很难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坐在郝成南身边的女人。

她有一头及腰的黑长发,穿着一个黑色的吊带长裙,身材婀娜,面容秀美。

我有点儿不高兴,使劲儿地捅了捅他:「当着我面就看美女啊?」

他没吭声,转身搂着我就要走:「不吃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我简直莫名其妙,被他揽着往前走:「你到底怎么了?」

身后,郝成南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邵哥,见了老朋友怎么转身就走啊?」

我心里一沉。

50

我们最后还是坐下了。

见了前女友转身就走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还念旧情呢。

得亏我今天穿得好看,我在光滑的金属柱子上打量了一下自己,OK,完全不输!

郝成南给我倒了一杯水,微笑道:「蓉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白清,我们大学同学。」

「哦,还是邵哥……」他没说话,冲我挤眉弄眼地做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该死的郝成南,以前是我看走眼了,这货心跟蜂窝煤似的,全是眼儿,黑透了。

白清端庄地坐在那里,伸出手微笑着跟我握手:「你好,邵白的眼光真好,真有福气。」

我点点头:「哪里哪里,是我有福气。」

邵白则黑着一张脸,坐在一边不说话。

古清有些好奇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刚回国,好多事儿都不知道呢。」

我想了想:「大概一个周?」

「哦~」古清捂着嘴笑了笑,「热恋期呀。」

古清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看起来非常得体,但我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神总是跟在邵白脸上。

古清还没说什么,郝成南就开始回忆往昔:「我们大学的时候关系是真好,那时候我和古清还有邵哥天天在一块,不过他俩出去的时候老不带我,总说我是电灯泡……」

邵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夹了一块肉到郝成南碗里:「多吃点儿菜,别光顾着说话。」

郝成南笑着点头,把肉咽了下去继续说:「那时候我还真羡慕你们,金童玉女的,你们在一起多久来着?一年,哎,也不短了。」

古清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邵白,没有打断郝成南。

好呀,这俩人,跟我搁这讲相声来了。

一个逗哏一个捧,还分工明确呢!

51

我把水杯重重地敦在桌子,溅出一点水珠。

我脸上挂上皮笑肉不笑:「真好,那现在你该羡慕我们了,不过没关系,别泄气,单身狗也会有春天的。」

邵白附和道:「别太羡慕,虽然你找不到蓉蓉这么好的女孩子了,但是你还可以找个比她差点儿的。」

郝成南一愣,扯了一下嘴角没再说话了。

这一顿饭吃得我心烦意乱,邪火直冒。

郝成南就跟世界上就他张了嘴似的叭叭叭,白清就在旁边时不时地看着邵白,眼神流连不去。

我几乎什么都没吃,邵白就拉着我起身道:「我俩还有事儿,改天再聚吧。」

说着他就握住我的手,转身走出了餐厅。

身后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出餐厅,我就一把甩开他的手:「着急什么?看见前女友心里发慌吗?」

邵白哭笑不得。

「说什么呢,我是看你气得鼓鼓的,怕你一会儿气炸了。」

我没搭理他,其实邵白一顿饭都没看过他的前女友,我没抓到他什么小尾巴。

但我就是生气,迁怒。

傻逼郝成南,又出幺蛾子。

「知道了吧?郝成南就是个绿茶婊,会跟你说啊哥哥好过分,不像我只会心疼你那种!

「你是真分辨不出来?」

我没说话,郝成南有时候有点儿茶,但当时我和邵白正闹得僵,他天天安慰我,带我出去散心,谁能拒绝的了啊。

52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还在生气,邵白坐在床尾给我捏脚。

「还生气呢?小心眼儿。」他笑道。

我「唰」地一下把脚抽回来,怒道:「我就是小心眼!」

邵白无奈地笑了笑,伸进被子里把我的脚拉出去放在自己腿上:「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我往下蹭了蹭,把另一只脚踩在他脸上:「你错哪儿了?」

他拿下我的脚,一只手捏住我的脚腕道:「我错在有个前女友。

「我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洁身自好、坚守贞操,等着遇见你。」

「哼,扯犊子。」

我心里暗喜,脸上却还拉着:「那以后呢?」

邵白的手慢慢地从脚揉到小腿,还在向上:「以后?我早就删除了前女友的所有联系方式,这些年也没和她联系过,也没谈过恋爱……

「以后只爱你一个,永远爱你一个。」

我脸上一红,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的,说起甜言蜜语来也不差嘛。

邵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床来,双手撑在我身侧,居高临下地沙哑道:「那你呢?不能光我说以后吧?」

我没说话,拉下他重重地亲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邵白不在,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

到客厅一看,他正站在阳台上,窗外一丝天光破开黑暗,万丈霞光从他身前升起。

邵白逆着光,浑身勾勒出了淡淡的金边。

「天亮了啊。」我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起这么早?」

邵白没说话,招招手让我过去。

他让我坐在他腿上,从身后搂着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的天也亮了。」

我疑惑道:「嗯?」

「那个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晚上,心软的海螺神给了我一份礼物。」

邵白的声音轻轻地落在晨曦里。

「蓉蓉,你就是我结束我黑暗长夜的一束光。」

我眼眶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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