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隐隐疼是什么原因(鼻梁隐隐作痛是什么原因)

母亲在天堂等我

文：程以龙（王明见编辑整理）

母亲虽然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但在我记忆的视频中最深刻、最清晰的那一段，莫过于母亲拾稻穗的情景。每次在脑海里打开那一段视频，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和无法弥补对母亲的亏欠，每次发现子女们有浪费粮食的行为，我总会把母亲拾稻穗的故事当做活生生的教材……
四十几年前，我正好赶上教育战线开门办学的改革年代，学生不但要学工、学农，还要学军。每到农忙季节，学校会组织学生到生产队去，老师也像赶鸭子似的把学生赶到田间地头，帮社员们拾稻穗、扯杂草。

一日放学，我匆匆忙忙走进家门放下书包，只见刚满三岁的弟弟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又哭又闹，哭喊着要妈妈，那声音撕肝裂肺，凄厉的让人落泪。接着，另一个妹妹也缠着父亲哭闹：“我饿，我饿！”父亲急得直跺脚，焦急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父亲一脸无柰地对我说：“亦农，快来哄哄弟弟妹妹。”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飞快地跑进菜园摘来两条小黄瓜，一人一条，很快止住了弟妹们的哭喊声。过了一会儿，我又哄道：“快吃，等一会儿，哥哥去爬桑树摘桑葚果子。”哄住弟弟妹妹后，我趁机来到厨房，轻声地问父亲：“母亲到底去哪？”父亲一脸愁云，吞吞吐吐地说：“你妈回娘家了吧。”
顿时，我一脸疑惑，父母没吵没闹，也没听说舅舅家有什么事？母亲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回娘家呢？我想父亲肯定有事瞒着我。

那天晚上，我悄悄约上隔壁的女同学叶子，一口气跑到二十多里开外的舅舅家找母亲。结果，舅舅惊讶地告诉我们：“你妈没回娘家呀！”这时，我鼻子一酸，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满满的希望一下子成了空空的绝望。临别时，舅妈突然从菜园摘来两个小香瓜，吩咐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吃。
回家路上，我和叶子一路小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两人跑过田埂，穿过渠道，来到一条小河边，很快洗净香瓜，连皮带瓤吃得干干净净。坐在河堤上，叶子突然问我：“你饿得难受的时候，最想吃母亲做的什么？”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莲藕耙耙、油炸花椒叶、糯米团子，你呢？”我毫不犹疑地反问。
叶子眨了眨眼，说：“我最爱吃母亲做的团年饭，桌上的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十分丰盛，想吃就吃什么。我想呀如果是吃一顿团年饭能管一年不饿，那该多好啊！”我忍不住饥饿，大声吼道：“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饿。”叶子依然边说边笑，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动人，但我却始终笑不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初三班突然接到学校通知，全班紧急集合，整队到十里开外的一个生产队，帮助社员们去拾稻穗。

炎炎的夏日，一丝风也没有。我站在稻田里，隐约听见渠道那边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阵阵知了的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疯狂扑向稻田，一会儿弯腰拾穗，一会儿抬头张望，样子像老鼠偷吃果实一样，进进退退，恐惧不已。
不知何时，一个拿冲担的汉子突然在田埂上撒腿奔跑、呵斥叫骂。很快那一群拾稻穗的人像老鼠见了猫，拔腿就跑，拼命地奔向渠道，躲进树林。
“人有脸，树有皮。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还从没见过你们这一群不要脸的人。”拿冲担的队长在田埂上边追边骂。这时，人群中突然发出几声惊叫，同学们循声望去，只见拾稻穗的人便开始东奔西跑，跑着跑着，队长一时半会也不知追赶的方向。
“哎呀，亦农，那后面的一个不是你母亲吗！”眼尖的叶子突然喊道，那神情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喜出望外。
转头一看，我发现在另一块稻田中正在奔跑的人群里，果然是我想念已久的母亲。母亲上穿一件灰色的的确良衬衣，下卷着裤管，身背一条被泥水染色的土布袋子，手里捏着一把稻穗，现在正向那条田埂拼命地奔跑，跑着跑着，母亲在爬上田埂时匆忙摔了一跤，满身泥水。谁知，母亲这一耽误，便引起了队长的注意，队长立马掉头堵住母亲的去路，并且狠狠地拽住母亲手里的那一把稻穗，吼道：“跑，看你还往哪里跑？”

母亲死死地拽着那一把稻穗，队长使劲地拧着不松手，拧来夺去，推推搡搡好几个回合。队长火了，举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母亲的脸上。此时此刻，我像雷打痴了一样，吓得无动于衷。这时，眼尖的叶子连忙拉着他的手说：“亦农，走，快走！”
我一时半会还在云里雾里，当我咬牙切齿准备去追赶那个拿冲担的队长时，叶子突然拦住我，劝说：“算了，你打不赢队长的，再说人家是为公家的事。”
叶子在前面飞跑，等我跑过去时，叶子很快扶起母亲，我见母亲满身泥水，有些狼狈，于是我央求说：“妈，回去吧，弟弟妹妹们都好想你呀！”说着，我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接着又赌气说：“你如果不回去，我明天就不上学了，真丢人！”
母亲强忍屈辱，微笑地说：“我一不偷，二不抢，靠劳动所得丢什么人啦？”
转身回走时，我赫然发现同学们在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目光中有轻视、嘲笑，当然也有温暖、期望。当时，我觉得虽然我们母子俩同在拾稻穗，但是一个是为公，另一个却在为私，如果喊母亲一声，将意味着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与此同时，我心里也埋怨叶子，不该在这种场合下多嘴多舌，害得我既尴尬又无地自容。顿时，我浑身上下像麦芒扎得一样难受。没过多久，老师安排我们每隔两米站一个同学，像虾子一样弓腰向前拾着稻穗。同时，我刻骨铭心地懂得每一粒粮食除了辛勤的汗水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和泪水。
午饭过后，我们再次来到稻田。稻田里的水像热锅里的烧过一样滚烫，时而有蚂蟥叮咬，时而又游来一条条小蛇，吓得同学们大呼小叫，哇哇想哭。没过多久，躲在树林里的那一群拾稻穗的人又蜂拥而至，紧跟在学生们的后面。

而这时候，拿冲担的队长不声不响地来到田埂，他见稻田已被学生们拾过，再也不像上午骂骂咧咧，吼叫驱赶。可是，那一群拾稻穗的人仍然心有余悸，生怕队长没收了他们的稻穗。这时，我正想拔腿跑过去与队长理论，叶子见状，狠狠地拽了我一把，再次阻拦，我似乎觉得叶子一直在监视我的行为。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叶子的身后每隔一段会整整齐齐放着一小把稻穗，再往后看，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虚惊一场的母亲和那一群拾稻穗的人，正在低头弯腰，蠕动向前地拾着稻穗。放眼望去，稻田里一束束遗落的稻穗，在母亲的眼里，这哪里是稻穗啊！这分明是一碗碗白白的米饭，一根根亮晶晶的米粉，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整队回校时，为了躲避同学们的嘲笑，我故意走到队列的后面。可是没走多远，我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乳名，我猛地回头一看，居然是母亲。
母亲苦笑地对我说：“回去好好上学，再过两天，妈就挑着谷子回家。记住，千万不要把挨打的事告诉你爹呀！”说完，母亲又忙从袋子里摸出一个香瓜，先用衣襟擦了擦，然后递给我说：“带着路上吃，记得给叶子分一半哟。”
我接过香瓜时，发现母亲的手背有几道深深的血痕，顿时哭求说：“妈，回去吧，你看好多同学们都在笑我哩！”说着，我竟然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
“不怕，妈一不偷，二不抢，不就想为了多拾点粮食嘛！你们不吃上饱饭，哪来的力气上学读书啊！”母亲没哭，她一边拉起我，一边安慰我。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正睡得懵懵懂懂，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房后，虽然隔一道墙，但能隐约听见父母的说话声。
父亲苦苦劝说：“休息几天再去吧！”
母亲执拗地说：“不，过几天人家就要整田啰！你看娃们正是吃长饭时候，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上学呀！”
父亲叹了口气说：“好，犟不过你，那我明天跟队长说，再请几天假吧。”
迷迷糊糊中，我无法想象母亲在拾稻穗时，吃的什么？住在哪里？晚上有没有蚊子叮咬？那个拿着冲担还打人的队长，是否仍然凶神恶煞地驱赶她们？我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于是我忙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任凭泪水在脸颊流淌。
后来，我每次默默地站在母亲的坟头，总会被这一段视频感动的热泪盈眶。有时也梦见母亲正在弯腰低头，蠕动向前地拾稻穗，手背上的那几道血痕还清晰可见。蓦然间，我立马跪地央求，哭喊道：“妈，您该好好休息了，等我们过来时，一定给您带来很多很多的稻穗。”
母亲没有回声，只是微笑地摆了摆手。

作者简介 程以龙，湖北荆州人，爱好文学。曾在《湖北农民报》《荆州晚报》《荆州文学》《作家故事》等报刊网络发表小小说、散文300余篇，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