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他的梦想

不受任何外物的扰乱

就像泉水一样

从他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从他路上碰到的每一颗石子里飞涌出来

他所生活的境界

像一个能见到异像的人的境界

他所见所闻的一切

在心中唤引起来的生灵与事物

跟实际的见闻完全不同

他只要听其自然

就能发觉他幻想中的人物

都在周围活动

那些感觉会自动来找到他的

路人的目光

风中传来的语声

照在草坪上的阳光

停在树上歌唱的小鸟

远处修道院里的钟声

卧室中瞥见的一角苍白的天空

一日之间时时变化的声音与风光

这些

他都不用自己的

而用幻想人物的心灵去体会

他觉得非常幸福

他忽然想到要走路

走路可以促成音乐的收获

他心中装满了音乐

好似蜂房中装满了蜜一样

他对着在心头嗡嗡作响的

金黄的蜜蜂笑着

往往那是一种转调极多的音乐

节奏是蹦蹦跳跳的

反复不已的

能够使你白日做梦

走得疲倦了

他便在林间躺下

树木微秃

天色像雁来红一样的蓝

克利斯朵夫恍恍惚惚在那里出神

他的梦也渐渐染上从初秋的白云里

露出来的柔和的光彩

他的血在奔腾

他听到自己的思潮在胸中湍泄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听着这无量数的生命

很高兴让这个几百年大森林

像管风琴般的奏鸣

其中有的是妖魔鬼怪

宛如但丁笔下的森林

他不再像少年时代那样的怕它们了

因为他有了能控制它们的意志

他最快乐的莫过于挥着鞭子使野兽们咆哮

让自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内心的动物园

比以前更丰富了

他不是孤独的

也永远不会再孤独

他一个人等于整个军队

几百年来那些快乐而健全的克拉夫脱

都在他身上

——《约翰•克利斯朵夫》摘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