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衢报传媒集团接到一封读者来信，绍兴86岁的退休医师赵月朝希望寻找衢州医师朱小燕。上世纪80年代，他们二人同为浙江省卫生厅专家组成员，共同从事麻风病治疗、防控工作。通过衢报记者牵线搭桥，赵医师在中断联系近30年后，又重新找到了当年的 战友 。这次新闻公益行动，也让 麻风病 这一早已淡出人们视野的恐怖疾病，再次回到衢州人的视线。

4月13日《衢州日报》3版 责任编辑 罗东哲

麻风病在我国流行已有2000多年历史，曾给人们的身心健康带来严重危害，在我国史称 厉风 恶疾 癞病 等。那么，如今的衢州，已经消除麻风病危害了吗？我们通过历史资料和实地走访，尝试解答这一问题。

民国时，衢州曾活埋麻风病人

1873年，科学家在显微镜下第一次发现了麻风杆菌，从根本上开始科学认识这一历史顽疾，并奠定了战胜它的基础。据衢州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介绍，麻风病是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从基因学角度看，也可能是一种先天的免疫缺陷，麻风病本身不会遗传，但是在同样接触麻风杆菌的人群中，只有极个别会感染麻风病。麻风杆菌，作为一个菌种，不可能被消灭，但通过科学防控手段，把感染麻风病的现症病人控制在极低的一个水平，就是消除了麻风病的危害。

麻风病旧时被衢州人俗称 大麻风 或 僵爪大麻风 ，无法得到有效医治的麻风病患者会出现可怕的肢残状况。但发现及时就不会有肢残等后遗症。经过几代麻防人的努力，这样的不幸情景，已在衢州成为历史。

衢州在历史上并非是出名的 瘴疠之地 ，但也未能逃过麻风病的困扰，在防控无方的情况下，也发生过惨绝人寰之事。据1994年版的《衢州市志》记载：民国28年，开化县报告在东乡横枝村发现麻风病人；民国36年11月，衢县报告高家乡林家村发现10名麻风病人， 并将病人活埋。同年，衢县卫生院开展了麻风病调查，在城厢和高家、后溪、航埠、莲花共发现麻风病患者27人

而《浙江麻风防治60年》一书中也记载道： 新中国成立前，衢州市麻风发病甚多，流行颇广，麻风病人饱受摧残。1948年，衢县高家乡十三保林家曾发生活埋麻风病人的人间惨剧。

据资料统计，衢州下辖的六个县（市、区）都有过麻风病人，其中以衢江区和龙游县人数最多，占全部人数的59.96%。

武康疗养院中的浙江麻风史料陈列馆，陈列着肢残的麻风病休养员们使用过的拐杖。

1953年，在衢县、江山和常山各发现1例麻风病人，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只能进行转院隔离治疗。1955年，衢县人民政府发出收容麻风病人的通知。从1964年开始，当时的衢县（辖区包括今日的龙游）开展麻风病普查，在57个乡镇发现了麻风病患者126人。1967年，在今天龙游北部横山镇的千年古刹乌石寺（当时属于模环区下宅乡大坪村）建立麻风村。该地最多时接纳了51位麻风病人，甚至有来自建德、兰溪等地者。由于交通不便，床位有限等原因。1971年，衢县大川麻风病院开始筹建，1976年投入使用，1987年乌石寺麻风村撤销。

1974年9月，衢县培训麻风病骨干62人，同时开展大规模的麻风病普查，共发现麻风病患者245人。同年，江山在普查中发现患者37人，常山发现13人，开化16人。到了1989年，全市麻风病平均患病率为0.006 ，比1974年的0.173 大幅下降，达到了国家卫生部颁布的基本消灭麻风病的标准。

老医师朱小燕所在的 皮防站 ，是为我市消除麻风病危害厥功至伟的单位。1967年2月，专职防治麻风病的衢县皮肤病防治站成立。1981年，衢县改市建制后，衢县皮肤病防治站改为衢州市皮肤病防治站。1998，皮防站更名为衢州市皮肤病防治院，在3年后的卫生防疫体制改革中，麻风病防治职能划入衢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而以现在的医学技术，麻风病只要及时发现，一般只需要两周时间就能使现症病人不具备传染性，也不会造成肢体残疾。所以如今居住在麻风村里的住院人员都早已治愈，不具备传染性。严格地说，他们都是麻风病休养员，而非麻风病人。只是由于他们肢体残疾，回归社会困难，所以进行集中休养。

皮防站的老同志还记得，当年在万青村旁的野马岗兴建大川麻风村时，周边村民非常抵触，建筑工人砌了一天的墙，晚上就会被推倒。经过长期耐心的解释工作，几年后，村民们甚至和麻风病休养员成为了好朋友。1995年，麻风村周围的荒山被种上了橘树，收益用于改善麻风病休养员的生活。2000年，大川麻风村撤销，14位麻风病休养员转入浙江武康疗养院继续休养，9位被家人接回家中休养。离别之际，周围村民和本地医护人员对他们依依不舍，直至潸然泪下。

几代 麻防人 前赴后继，终于消除了麻风病

2019年12月26日，虽然离每年1月最后一个星期日的 世界防治麻风日 还有一个月时间，衢州市卫健委、疾控中心、红十字会、民政、残联等单位就联合派员赶赴位于浙北的武康疗养院，看望在这里的7位麻风病休养员。武康疗养院的负责人告诉记者，院内有来自全省各地的麻风病休养员，而衢州市相关领导是最早来看望他们的。

衢州市红十字会负责人（中）和武康疗养院负责人（右）一起看望疗养院公寓中的衢州籍麻风病休养员（左）

很多麻风病休养员因为面部等处不可逆的残疾，加上旧时的偏见和歧视，内心比较敏感和自卑，而记者发现，每一位探望他们的衢州人都与他们近距离交流，相处自然。有一位麻风病休养员文化程度较高，在完全治愈且不具备传染性后，曾回到衢县樟潭乡某村担任过生产大队会计，但由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不得不再次回到麻风村。可以说，麻风村里的休养员们一度是被社会，甚至家庭抛弃的可怜人。但是，在麻风村中，他们感受到了社会和医护人员的关爱。

上世纪60年代麻防站刚成立时，一位负责麻风病防治工作的刘道荣医师，是大名鼎鼎的台湾义勇队首批成员。抗战胜利后，台湾光复，绝大多数台湾义勇队成员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但刘道荣留在了衢州，并且一直从事在当时被认为是最危险的麻风病防治工作，悉心呵护每一位麻风病人。不仅如此，刘道荣的儿子刘胜欣从1980年开始，也接过了父亲的班，投身衢州麻防事业。

2014年，已经不在麻防岗位上的徐国强（左），在到湖南镇出差途中，专程回到大川麻风村原址附近看望回归正常生活的麻风病休养员（右），相处多年的两人一起合影留念。

从1985年到1991年，1997年到2000年，这两个时间段期间，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每年陪同鲁松庭、姜宁馨、徐佳增、钱国女、傅章经等市领导去大川麻风村慰问。 曾任市皮防站副站长的徐国强回忆起那段日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更难忘的是周春贤、何忠、许佩玉等一批为衢州麻风防治事业呕心沥血，默默无闻的医护人员。1992年，从浙江医科大学预防医学系毕业的来时明，从事衢州麻风病防治工作整整28年，他回忆，当初在市皮防院工作时，不仅要负责患者的医疗，还要为他们的生老病死做好事无巨细的安排。

来时明（右）和武康疗养院中的衢州籍麻风病休养员聊天拉家常。

目前，衢州全市范围内有100多例已治愈、无传染性的麻风病人。2000年至2009年，衢州只新发现1例麻风病人，历年的麻风病新发病率一直控制在十万分之一以下，各项考核验收均超过国家标准。

回望近百年以来的衢州历史，人们勇敢地战胜了鼠疫、血吸虫病，也有几代麻防人，前赴后继，不仅从病理学角度消除了麻风病的危害，更消除了全社会对麻风病的恐惧。这些历史坚定地启示人们，只有重视公共卫生，加强科学防疫，久久为功，终能等到战胜疾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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