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瓜果飘香。这里的瓜大概不包括地瓜吧?
不过再过几天,雪花飞舞的时节,大街上又会飘来烤地瓜的香气。那香气,比任何瓜果都甜、都浓郁,飘进人的鼻子孔里,钻进人的心窝里。
在我的心里,最好吃的大概就是地瓜了。作为海滨城市的山里人,从小吃着地瓜长大的。地瓜就大白菜,吃着比海鲜大餐更舒坦。
小时候,就喜欢吃地瓜,尤其喜欢吃地瓜干儿。
地瓜干儿,有时就简称地干儿,有两种。生地干儿,是生地瓜切成片,摊在大田里晒干,作为主食吃的。以白地瓜为主,产量高些。
熟地干儿,是熟地瓜切成条块,在院子里晒干的。这是孩子们最喜欢吃的零食了,大概也是那个年代唯一的零食吧。
每年这个季节,妈妈就挑一些地瓜烀熟了——主要是红地瓜,红地瓜更甜一些——剥去皮,切成一条条的,插在果枝上,挂到屋檐下晒着。
还要系上根红布条,吓唬麻雀的。好像雀儿也不怎么害怕,地干儿上常常被啄的一口一口的。
我都是从刚晒那天就开始吃。吃一口地干儿,再配一两颗生花生米儿,绝了,简直是世上难得的美味。
晒好了,放起来,表面上还能长出一层细细的白霜,更软更好吃,整个冬天的零食就是它了。
妈妈还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秀才,家里穷,邻居老财主心眼比较好,常常接济他们。
过年时,财主家包了饺子,想送一碗给秀才家。刚走到秀才家门口,就听到秀才在对他媳妇说,“这是白肉,这是红肉,娘子你吃红肉,我吃白肉。”
财主一听就生气了,心想:你们有这么多肉吃,还跟我装穷。
等推门进去,才发现饭桌上就摆了两碗地瓜,一碗红地瓜,一碗白地瓜。
奶奶也给我们讲了个故事。说这地瓜是日本鬼子故意送给中国人种的,因为地瓜粘,他们吃了把肠子都粘住了,想把中国人害死。
可后来发现,中国人不但没有死,反而一个个长胖了。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偷偷地打探,才发现中国人是吃地瓜就萝卜,不仅不粘肠子,还又好吃又有营养。
小时候只是觉得日本鬼子“彪”,倒没影响对地瓜尤其是熟地干儿的喜欢。
现在仍然喜欢吃地瓜,每年冬天都要吃一大堆地瓜。有时烤一烤箱地瓜,就着大白菜一天吃三顿,连着吃好几天也不够。
当年可没有想到,可以天天吃烤地瓜啊。那时,只是偶尔趁着锅底下火星未灭的时候,在草木灰里埋几个地瓜。
估摸着熟了拿出来,外面烤糊了,黑糊糊的。拍打拍打灰,掰开来,一股香气随着飘出来。深深地吸口气,啊,太甜了。
只是地瓜干儿吃的少了,现在感觉有点硬了,吃多了胃不舒服。
有一次,居然在超市的货架上看见了它,有着漂亮的包装袋,还起了个洋气的名字——地瓜枣儿。
从来没想过这土里土气的地瓜干儿,居然登上了大雅之堂。
一下子想起了鲁迅先生写过的一段话: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
现在的“地瓜枣儿”倒不至于物以稀为贵,而是人们吃惯了大鱼大肉、精美点心,返朴归真罢了。也或许是长大了的人,在寻找儿时的味道吧。
只是不知道这超市里的“地瓜枣儿”,还能不能吃出,小时候妈妈晒的地瓜干儿那样,泥土的气息、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