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武汉协和医院外科楼，二胎妈妈李莉（化名）抱着康复出院的双胞胎儿子，沉浸在母子团聚的喜悦之中。然而，就在一个多月前，当地县医院让她做出“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艰难抉择时。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幸福居然是真的。

楚天都市报记者 刘迅 通讯员 黄冬香 张方方 涂晓晨

今日，在武汉协和医院外科楼，二胎妈妈李莉（化名）抱着康复出院的双胞胎儿子，沉浸在母子团聚的喜悦之中。然而，就在一个多月前，当地县医院还曾让她做出“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艰难抉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幸福居然是真的。

这一个多月来，武汉协和医院心外科、心内科、妇产科、新生儿科、麻醉科、手术室等多学科的联合治疗，才让她和两名宝宝闯过重重生命关卡，死里逃生，换来今日他们母子三人的新生。而这一切，却源于大半年前她怀孕时的一次小小感冒。至今回想起来，她仍觉后怕不已。

32周孕妈突发感冒心脏重度感染

24岁的阳新姑娘李莉是一名2岁男孩的母亲。2016年底，她再次怀孕，且居然是双胞胎。2017年6月，李莉不小心感冒，发烧38度，伴轻微咳嗽，去当地医院进行治疗，打了三四次消炎针，烧是退下来了，可是李莉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偶尔会出现一阵阵的心慌。老公听了之后感觉不是很好，于是带她去当地医院进行检查，可是检查下来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是说有些贫血，于是住院进行了一周左右的治疗。

出院后，李莉的咳嗽变得越来越严重了，担心会影响孩子，他们到当地医院去检查，发现已经感染肺炎了，并且说心脏的二尖瓣、三尖瓣出现反流了，但是医生告诉他们心脏问题并不严重，暂时不需要治疗。

就在这种反反复复中，李莉开始胸闷、气短，到后来连躺下都困难了，一咳就停不下来。身体日益虚弱的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担心腹中的孩子。于是7月底，他们一家人来到当地医院，心脏B超结果一出来，吓了专家一跳，也吓了他们全家一跳。“你的心脏已经感染了很严重的心内膜炎，如果非要治，你们想想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医院的诊断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让一家人觉得太突然，当即决定到武汉寻找专家帮助。

危在旦夕：多学科专家会诊制定方案，手术迫在眉睫

7月26日，怀孕32周的李莉来到武汉协和医院，当时她的心内膜炎已经恶化，坐下、躺下、行走都不方便。在心内科治疗期间，经心内科、心外科、妇产科、儿科、麻醉科、手术室等多学科专家诊断，李莉由于感染重度心内膜炎，目前主动瓣膜上已长满了瓣赘生物，且伴随极重度的瓣膜关闭不全，无冠瓣穿孔可能性大，左心增大，二尖瓣、三尖瓣中度关闭不全，中度肺动脉高压，病情危重。

一个孕妇的安危，事关三条人命，孕妇急性左心衰，心功能若不改善，随时可能心脏衰竭而亡，且孕妇心内瓣膜上赘生物形成，随时可能由于栓塞脱落导致死亡，一尸三命随时可能上演，危急万分。

是否能做手术？何时做手术？选择什么手术方式？该院心外科董念国教授再三考量。如先改善孕妇心功能，等心功能改善后再做手术，那么极有可能在等待中因为栓塞脱落，而丧失手术时机。并且随着孕妇妊娠周数的增加，孕妇的心功能负担也越来越重，病情也日益加剧。可目前孕妇此时的心功能非常差，一般情况实在堪忧，已经难以平躺下去，实施麻醉的难度确实非常之大。

在医院组织多学科多次联合会诊后，专家团队达成共识，李莉目前单绒毛膜双胎已近32周，胎儿出生后有一定的存活能力，且此时心脏负荷不断加重，心脏瓣膜栓子随时有脱落可能，因此建议尽快终止妊娠；且考虑到孕妇随时可能因瓣膜赘生物脱落而出现肺脑栓塞，心肺功能衰竭而死亡，因此心脏手术也需尽快进行。经与家属充分沟通，家属理解病情及手术相关风险。

步步惊心：20余名专家接力手术，母子三人勇闯手术关

经过术前充分的准备工作，7月31日，由心外科牵头、多学科联手，挽救李莉母子的手术正式开始。为孕妇手术，每一步都困难重重。

第一步：麻醉为母婴生命保驾护航。

外科医生治病，麻醉医生保命。手术的第一关，便是麻醉关。麻醉科陈向东教授介绍，妊娠合并心脏病产妇麻醉，存在巨大风险。麻醉既不能过深，也不能过浅，不仅仅要考虑麻醉对母婴的安全，也要考虑心脏疾患循环功能的调控。该患者由两个不同科室手术，对麻醉要求有明显差别。

14：45，麻醉科以姚尚龙教授、陈向东为首的麻醉团队，正式开始对李莉进行麻醉。陈向东教授介绍，手术病人首先要过麻醉诱导关，全麻进行剖宫产，既要考虑手术要求，又要减少麻醉对母婴的影响，不能因为麻醉过浅引起生命体征的剧烈变化，也不能因为麻醉过深过长而影响胎儿。

因此，专家选择起效迅速、不易通过胎盘屏障、对胎儿影响小的麻醉药物进行诱导，这些药物注射进入孕妇体内，无法通过胎盘屏障到达胎儿体内。

选择好麻药后，就是注射了。陈向东教授说，麻醉药打多少进去，都要算计精确，既要麻醉的好，还要避免孕妇血压和心率的大幅波动，以免引发宫缩，导致早产。正常人麻醉，血压会降下来，然后推升压药，但这样的话，血压会大幅波动，导致早产。因此，在麻醉的过程中，麻醉医师的眼睛必须全程一直盯着仪表盘，监控孕妇的血压、心率不波动，确保胎儿的安全。

陈向东教授介绍，孕妇先剖腹产子，再心脏手术，麻醉方案也不同，专家通过严密监测、准确的预判和及时的反馈来调整麻醉药物，各种血管活性药物的用法、用量以及合适的容量治疗，从而维持满意的麻醉深度以及保证了整个手术过程中血流动力学的稳定；由于病人内环境和血流动力学维持稳定，配合体外循环技术，病人降温复温，心脏停跳和复跳均很顺利。有效的保证了病人术后恢复。

整个手术期间，病人生命体征稳定，麻醉适度，母婴安全，为术后恢复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第二步：剖宫产加子宫切除术，难度加大却能降低风险

14:59，麻醉完成后，产科以邹丽、朱剑文教授为首的团队迅速进入手术室，开始在全麻下为李莉进行剖宫产术。

3分钟后，15:02，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一大一小两活体男婴先后顺利娩出。麻醉科专家团队早已守候在手术室旁，待孩子一娩出就及时进行健康状况评估。由于早产双胎胎儿肺部发育不成熟，加上全麻药物的影响，双新生儿一出生就出现气道分泌物多，呼吸困难的现象，所幸麻醉科团队及时清理孩子气道分泌物，给氧建立有效的通气，使患儿的评分由出生时4分到出手术室时的7分，平稳地转入新生儿科，进行下一步治疗。

妇产科朱剑文教授介绍，由于病人是双胎妊娠，产时和产后容易引起宫缩乏力大出血，而血流动力学的变化，极容易导致循环功能衰竭。其次，由于病人在生产完后还要继续做心脏瓣膜手术，需要抗凝，若保留子宫，术后出血风险大，且容易加重感染。因此，在前期与李莉及家属充分沟通的基础上，剖宫产结束后，邹教授团队继续为李莉进行了子宫全切除术。手术过程也异常顺利。

第三步：修复孕妇心脏

16:50，产科手术顺利结束。紧接着，心外科以董念国教授为首的专家团队”接力”，为李莉进行心脏瓣膜手术。切开主动脉及心脏后，经过仔细探查，专家们发现左心室心衰，主动脉瓣已经毁损，根部有脓腔，且多处形成较大的赘生物，犹如散布的豆腐渣，一触即溃，随时有脱落的危险；二尖瓣也相继发生改变，瓣环显著扩张，前后瓣叶难以对合显著返流，如同残旧的降落伞四处漏风。

董念国教授率领的团队迅速制定出适合的手术方式：二尖瓣成形加主动脉瓣赘生物清除并行主动脉瓣置换术。切除病变的主动脉瓣、彻底清除赘生物、测量二尖瓣瓣环、二尖瓣成形环环缩、主动脉瓣位置换机械瓣膜、缝合切口、开放、心脏复跳……

19:50，心脏手术顺利结束，病人转入心外科ICU（重症监护室）进行进一步治疗。尽管手术很成功，然而对于感染性心内膜炎患者，瓣膜置换术后的进一步巩固治疗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术前全身情况差、免疫功能低下、心脏组织反应大等都可能导致感染的复发，人工瓣膜的松垮。

一波三折：早产宝宝遭遇生命危机，多道关卡考验新生命

手术只是第一关。据新生儿科主任刘亚兰教授介绍，这对32周的双胞胎出生时，面色青紫，没有哭声，没有自主呼吸，经过新生儿科、产科、麻醉科多学科团队的窒息复苏后，面色转红润，渐恢复自主呼吸，但逐渐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均被诊断为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征和宫内感染。

7月31日转入新生儿科当日，宝宝们由于肺部发育不成熟，肺泡表面活性物质生成不足，而宫内感染又加重了肺泡表面活性物质的灭活，导致他们生后肺泡不能充分扩张，呼吸困难越来越严重，严重危及生命。在王琳主任的指导下，新生儿科医生迅速给宝宝行气管插管，给宝宝们肺内注射一种促进肺表面活性物质成熟的药，并实施无创呼吸机通气和抗感染治疗，宝宝们终于分别在8月17日和8月20日脱氧，顺利度过“呼吸关”。

营养关是第二关。由于早产及窒息缺氧，宝宝们的肠道功能非常柔弱，新生儿的护士团队迅速为宝宝们实施了外周深静脉穿刺及静脉营养，为他们提供全方位的营养和热卡。同时，还为宝宝们进行了微量喂养及早期“非营养性吸吮”锻炼，促进他们的胃肠道早日成熟，还联合康复科医生为他们做吸吮吞咽训练，帮助他们能像足月儿一样自主吃奶。在新生儿科医务人员的努力下，宝宝们顺利度过了“消化关”，并于三周时情况渐渐好转。

然而，就在医务人员准备将兄弟俩转入普通病房时，哥哥却突然出现了反应差的状况，不哭也不闹了。通过仔细检查分析后判断，新生儿科专家团队认为，孩子极可能出现了严重感染，于是他们调整了抗感染治疗，同时加强了抗真菌治疗。

通过进一步检查，确认哥哥患上了新生儿真菌性败血症。王琳教授介绍，真菌性败血症是早产儿极为少见的感染，极容易导致多脏器功能损害，出现休克，出血等情况，死亡率极高。在每日监控下，哥哥终于成功度过“感染关”，于8月30日转出重症监护室。

9月2日，饱受磨难的兄弟俩终于成功闯过“呼吸关，消化关，感染关”三道关卡，重新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并于9月6日顺利出院。

9月12日，母子三人出院后回院复查，均恢复良好。经历胸部、腹部两大手术的妈妈，经过近两周的回家康复，目前已经可以自主行走了。再次谈到这次生产经历，她表示，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竟然差点要了我们母子三人的命。

据产科邹丽教授介绍，妊娠合并感染性心内膜炎，在临床上并不常见，常发生于身体抵抗力比较低下的人群，多继发于上感等病毒感染，因此容易忽视，所以妊娠期女性如果在妊娠前后有过上感病史，妊娠期出现心慌胸闷等不适要及时就医，以期早发现早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