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印度“毛霉菌病”感染在当地新冠肺炎患者中蔓延。毛霉目真菌在环境中广泛存在，甚至被用于制作美食，为何突然造成威胁？

撰文/记者 赖天莹 编辑/丁林

新媒体编辑/聂淑芳

采访专家

闫占峰（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耳鼻喉科副主任医师）

张　培（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眼科中心主管技师）

审核专家

李学民（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眼科中心主任医师）

“雪上加霜”“祸不单行”“又一轮噩梦”，是近期有关印度疫情报道中的常见字眼。从5月中旬开始，“毛霉菌病”感染在当地的新冠肺炎患者中迅速蔓延。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消息称，印度卫生部长哈什·瓦尔丹在近期的一场发布会上说，全印度现在共有40845例毛霉菌感染病例，其中3129人死亡。

据新华社报道，印度卫生专家称毛霉菌病为“流行病中的流行病”，它由自然环境中存在的“毛霉”真菌引发，患有糖尿病的新冠患者进行激素治疗后容易感染该病菌，其症状表现为头疼、鼻出血、咳血、面部麻木和肿胀、视力模糊、呼吸困难等，致死率高。

▲截止6月25日，全球共报道33734例毛霉菌病，其中33695例在印度（图片来源：央视）

印度卫生部5月20日敦促各邦根据《流行病法》，宣布毛霉菌病为应通报的法定流行病，并呼吁所有医疗机构按照政府规程筛查、诊断和治疗毛霉菌病。拉贾斯坦邦、古吉拉特邦等地先后宣布毛霉菌病为法定流行病。

虽然其传染性要低于新冠肺炎，毛霉菌病的可怕之处在于其致死性远远更高（可达到50%）。除了印度以外，伊拉克、墨西哥、智利和乌拉圭等国也相继报道毛霉菌病病例，引发了人们对这种霉菌感染正在迅速蔓延的担忧。

毛霉菌病是什么？这种感染为何在印度肆虐？其病例激增与新冠疫情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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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霉广泛存在，对健康人没有威胁

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曾介绍了一种有个性的豆腐“徽州毛豆腐”，它浑身长满白毛的样子给不少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民间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徽州第一怪，豆腐长毛上等菜。”这种美食，其实是大厨们借助一种真菌“毛霉菌”制作而成。

▲《舌尖上的中国》介绍毛豆腐的片段（图片来源：央视）

通俗所说的“毛霉”是指毛霉目的各种真菌，包括根霉属、毛霉属、犁头霉属等。它们广泛存在于土壤、粪便、禾草及空气等环境中，在高温、高湿以及通风不良的条件下生长良好，常引起食物的霉坏。毛霉目包括了55个属261个种，其中至少有38种能明确导致人类感染。

自然环境中存在大量毛霉，但通常不会危害人类健康。有些毛霉如腐乳毛霉、总状毛霉等，还是食物加工业中的重要微生物，它们可以产生分解大豆蛋白的蛋白酶，用来制作腐乳和豆豉。

▲引起毛霉菌病的最常见病原体之一：米根霉（图片来源：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

很长时间以来，这些毛茸茸的真菌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人类在1855年第一次记录毛霉菌病。当时，一位德国患者罹患毛霉菌病，这是一例肺癌患者合并毛霉菌感染。此后，各种类型的毛霉菌病病例报道逐渐增多。研究者发现，那些大量应用抗生素、皮质类固醇激素、器官移植、糖尿病酸中毒的患者中，易发生毛霉感染。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耳鼻喉科副主任医师闫占峰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毛霉菌病是一种侵袭性真菌病，以前称为接合菌病，是由毛霉目真菌引起的危害较大的感染性疾病。

毛霉菌病的一般临床表现也无明显特殊性。按感染部位，可分为鼻脑型、肺型、肠胃型、皮肤型、病灶型和血源播散型。毛霉菌病的全因死亡率约40%～80%（具体取决于宿主基础状况和感染部位）。

（图片来源：每日电讯报）

其中，鼻脑型是毛霉菌感染最为常见的一种类型。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资料，其早期症状包括面部单侧肿胀、鼻塞、口鼻内的黑色病变。毛霉菌可走遍眼睛、肺、大脑等器官，导致昏厥甚至死亡。

印度卫生专家称，若未能及早发现感染，恐会致使失明，死亡率可高达80%。此外，这种病菌会导致人们面部呈现“发霉”状，所以毛霉菌病还有一个别称叫 “黑真菌症” 。

其实，一般情况下，我们接触到毛霉菌并不会发生严重感染。毛霉菌可寄生于健康人的鼻、咽部而不致病。到了人们机体免疫力低下的情况下，它们才呈侵袭性生长引起严重感染。所以，严重营养不良、白血病、淋巴瘤、烧伤及外伤的人患有毛霉菌病的几率大。

▲5月29日，医生在印度博帕尔一家医院为疑似毛霉菌病患者做检查（图片来源：新华社）

“我们曾治疗过两例毛霉菌病患者，都是老年女性，一位是恶性肿瘤化疗后患者，另一位为白血病终末期患者。二者均为鼻脑型毛霉菌病，分别在发病半个月和两个月后经抢救无效不幸死亡。”闫占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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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助长了毛霉菌病感染

印度感染毛霉菌病的大部分是新冠患者。在印度北部北方邦的城市阿里格尔，一位年轻男子带着他患有新冠肺炎的父亲前来求医，手上提着注射用的生理盐水。由于感染毛霉菌病，父亲的双眼已经凹陷，无法睁开。但之前已经有医院拒绝过他们，表示没有能力治疗他的父亲。

其实，继发感染在住院的重症新冠肺炎患者中很常见，占病例的10%～30%。其中，真菌感染可达普通感染的10倍。由于这种疾病的性质尚未完全揭示，尚不能确定它是疾病的并发症还是危险因素。闫占峰指出，在流感和其他呼吸道病毒感染性疾病中，继发性感染也是一种常见的现象。

▲患者从环境中感染毛霉菌，但不会传染给身边免疫功能正常的人（图片来源：央视）

毛霉菌病在全球的发病率不一，低至0.005‰，高至1.7‰。在印度人口中，它的患病率比发达国家（如澳大利亚）高80倍。目前，随着感染人数越来越多，印度已经有多地将毛霉菌病列为流行病。

俄罗斯中央流行病研究所国立传染病学院传染病理学系主任亚历山大·戈列洛夫教授说到，真菌孢子在印度集中出现，多是由于很高的空气湿度和较高的年平均温度所致。那里的温度比温带气候国家高。因此，由于自然和地理因素，真菌感染可能更为常见。

根据印度媒体报道，毛霉菌病的暴发，另一个因素是印度制氧机等各种医疗设备短缺，导致医疗设备在没有做好清理工作的情况下就接连给多人使用，在这个过程中造成了感染。

▲部分当地民众认为，牛粪具有药用和消毒杀菌的功效。但涂抹牛粪的疗法可能增加了真菌感染的风险（图片来源：路透社）

新冠患者在治疗期间广泛应用瑞德西韦、干扰素、糖皮质激素等药物，加上新冠病毒对肺部的损伤，均使新冠患者的免疫功能受损，给了致病菌可乘之机。

例如，糖皮质激素（如甲基泼尼松龙和地塞米松）等药物被认为可调节炎症介导的肺损伤，从而减少新冠患者呼吸衰竭的进展。但糖皮质激素的副作用包括继发性感染增加、免疫失衡、潜在糖尿病的表现、头晕、体重增加、情绪变化、失眠和肌无力等。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眼科中心主管技师张培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到，新冠肺炎是一种病毒性肺炎，对肺部组织破坏性大。毛霉菌病是真菌感染性疾病，对于普通病人，真菌感染本身就不容易很快根治，而新冠肺炎又是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因此两种疾病共同影响下，病情会非常严重。

▲截至6月30日，印度正式确诊的毛霉菌病超过4万例。专家认为实际病例数可能比这更高（图表来源：governmentstats.com）

英国《太阳报》报道称，印度感染毛霉菌病的患者中，有大约60%失去了一只或两只眼睛。当地的眼科医生解释：如果不清除患者眼睛里面的东西及其所有组织、神经和眼睑，毛霉感染就会进入大脑。

另外，毛霉菌具有亲血管内皮特性，可以沿动、静脉生长，造成血管栓塞，可以引起肺梗死，如果累及肺血管可以引起致命性大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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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霉菌病治疗上的挑战

对于健康人来说，毛霉并不可怕，甚至可能是“舌尖上的美味”。但是对于有毛霉菌病高危因素的人群，还是要尽量降低风险因素、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注意防范，明确感染之后要规范和积极治疗。

不少毛霉菌病感染很晚才被诊断出来，目前治疗手段也很有限。闫占峰给出了治疗毛霉菌病的几个基本原则：首先，要积极治疗糖尿病和贫血等基础病，提高患病者的免疫力；其次，对于眼球、颅脑或颌骨严重感染的患者，应考虑进行眼球摘除；最后，可使用被证明有确切临床疗效的两性霉素B进行治疗。

毛霉菌病的诊断通常依赖于活菌培养结果。需要专业的医师、微生物专家等依据患者的症状以及基础疾病来最终解读培养结果，从而决定是否应该给予抗真菌治疗。

根据印度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说法，毛霉菌病的治疗方法通常为静脉注射。最常见的药物包含两性霉素B。该抗真菌静脉注射一剂为3500卢比（约合人民币308元）。患病者在治疗期间需每天注射药物，可能需要长达6～8周的治疗，很多家庭负担不起治疗费用。

此外，医生应用两性霉素B治疗毛霉菌病时，在患者肺部需要较高的浓度才能有效发挥作用。但两性霉素B本身有较高肾毒性，因此给患者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

出品：科普中央厨房

监制：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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