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明日过后，我就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大婚前新郎新娘多么寻常的对话，却没能实现。

此去经年，便是十万年之久。很多年后，凤九仍旧会回忆起那天，如果让时间停在那天，该是多好。

或者，大婚前一天漫长一点，让她再多沉溺于当时那温暖的怀抱中。

可现实是，东华不告而别，独自去羽化，甚至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连告别信都是滚滚无意间在太晨宫发现的，他让她放下。

原来两千多年的执念只能换来这些，除了滚滚，他可曾给她留下别的印记么？

凤九开始是有些恨他的，可这恨也不过是说东华无情罢了，再无其他评价。甚至凤九想在滚滚幼小心中为东华留下好印象，从未在滚滚面前说过东华的半句不好。

可这恨还是带着几许深情，开始的那几百年凤九会默默抄着佛经，他最爱的；也回避去上上古史的课。矛盾重重。

直到那年除夕她梦到东华才算是释然，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早些放下为好。

白家的长辈也劝过她无数次再找一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只可惜有东华在何人能入她的眼，还有滚滚，她的心头肉。

后来她爹看不下去了，与沧夷神君私自订下了婚事。哪料凤九和滚滚配合，凤九狠心割腕，滚滚闯宫救凤九，这么一闹再无人说要给她找夫君，只得好好照顾她并渴望她自己想清楚。

放下一个人谈何容易呢？酒醉后的恍惚间总能看到他拉着自己的手，去过女儿节；酒醉后念的名字全是他……

这些年他留下的那缕魂魄就在小竹楼上方，他化作一颗星，一颗有灵魂的星星。

每年她过生辰时这个星星都试图变得更明亮一些，让她看的更清楚。是折磨啊，妻子和儿子离自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是两个世界，他能看见他们，他们不知道是他。

他眼睁睁地望着她割腕却无能为力，好在滚滚赶到，他为何不能更加强大些呢？早知道当时应该给她留下什么法器，可惜他是星星，留下几许魂魄已经是不易，不奢求其他了。

他也是有执念的。她的执念让他们有了一点点缘分，而他的执念为他自己创造了能回归的机会。七万年如一日的守候，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在天命总算给了他一点点机会，留下的那缕元神陪着心爱的人历了劫。

历劫很成功，当他的元神再度回到天上时竟强大了不少，便开始吸收日月精华了。

她在最初的确期许过他会回来，但七万年多少个沧海桑田，不再期待就不会失望。

白滚滚早就在他娘亲醉后的言语中了解了父母的情爱过程。小时候他的确羡慕过寻常人家的孩子承欢父母膝下，但在凤九面前他从未说过这些心里话，他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再者，重霖没少照顾他，在重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对东华产生了兴趣，便翻遍了太晨宫里的书籍。

东华生于碧海苍灵，归来时也先见到碧海苍灵。他归来的悄无声息，由于刚刚元神归位，修为微弱也没有尊神回来的天象，甚至他打不开碧海苍灵。

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他还记得他爱的人叫白凤九。想要见她得先打开碧海苍灵才行，人有了执念法力回归便快了不少。仅仅三日，他便足以打开碧海苍灵。他想见她一面，看看她好不好，如果可以就再追求她一次。

“小白，此去经年，你可还好？”

许是法力还没完全恢复，腾云有些吃力。到青丘小竹楼上方时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夜深了，不知漏夜打扰是否合适？你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不称职的夫君？

东华正犹豫时，门却打开了。

这天上午滚滚对付一只恶兽不小心伤了眼角，所幸并无大碍。趁着深夜采些药，却看见那人直直矗立在门口。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

“敢问这位兄台可有要事？”凤九一边说一边施法照亮周围，那人的脸怎如此熟悉？

“此去经年，小白可还好？”东华颤抖地问道。

凤九有些呆愣愣的。“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你真的是东华？不可能他已经走了十万年了。”

“真的是我，小白，对不起我回来的有些晚。”

“那我问问你可知道阿兰若之梦？”“当然，那是我和小白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太短了。”东华叹道。

熟悉的气息和称呼还有面庞，他回来了！

“帝君。”她有些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小白。”

不过瞬间凤九便冷了下来。“帝君，我还有事。”“这么晚了要做什么？”“采药。”凤九做事一向喜欢亲力亲为，今日她难得用法术采药。“你受伤了吗？”“没有，我很好。”

凤九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东华关于滚滚的事。“帝君进来喝杯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门。“我有话要跟你说，记得不要打断我。”凤九嘱咐道。

“那年我发现我怀孕了，不想让你为难我便下凡生下了咱们的儿子。我给他起名叫白滚滚，他长大了，很像你。”凤九语气平淡，她的确幻想过很多次这场景。

“啪。”茶杯落地便碎成两半。“咱们的儿子？”东华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一看便知，滚滚今日对付五头恶兽受了伤，我刚刚是去为滚滚采药。”

“小白，明日我帮滚滚换药，看来我不只是个不称职的夫君也是不称职的父君。我欠你们句抱歉。”东华俯身道歉。

“不必，既然你有缘回来就好好珍惜。时间不早了，我先歇息了，你陪陪滚滚，他的房间在二层左侧第一间。”

一样的银发，极其相像的睡颜。今日信息量有点大，他得好好捋捋。十万多岁的儿子，小白当年一个人生下孩子并养大很不容易吧？也不知道滚滚会不会恨他这个父君。

滚滚毕竟也是上神，即便受了伤睡着也能感受到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气息。不是娘亲。

滚滚警惕地睁开了左眼，右眼仍被纱布包着。映入眼帘便是这位陌生却又熟悉的父君，一个被娘亲时不时提起的人……

“滚滚，我是你父君。”东华愣了许久，才紧张地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滚滚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