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重男轻女之所见

大概所有的孕妇在临产前的面目都是最本真的，痛了就叫，无需顾忌和掩饰，在阵阵的宫缩疼痛面前优雅早已逃遁无形。其他几个孕妇包括佳宁在内，一会上厕所一会宫缩痛，叫声哎呦声呻吟声不断，很不让人清净。只有这个贵州女人，安静地仿佛置身事外，竟显得与这个有点慌乱又不清静的环境有些许违和。

大约二、三个小时之后，护士又进来唤她，这时她来了两个亲戚，在病房门外探了探头没有进来，显然不是很亲近的家人，有点怯怯又陌生的样子。没有见到她丈夫来过，也许是厂里忙顾不过来吧，上次送汤煲的显然就是派了厂里的两个杂工来的，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女子下了床从容地走了出去，她这次是去做引产手术了，之后她就再没回到这个病房来。

她从床上起来离开的时候，佳宁看到床单上她屁股盘踞的地方一大片殷红，比屁股还要大的一片，洇湿了床褥。那片血红，在无声地昭示着这个女子柔弱的外表下内在的隐忍和坚强。她怎么可能不痛不苦呢？无论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可她都一个人无声地承受住了。

婚姻里，如果有不幸，女人永远是承受痛苦最多的那个，至于幸福和欢乐另当别论。

佳宁生了女儿之后，她的同事打电话给孩子爸爸询问情况，孩子爸爸不是也说了一句“生了个丫头片子，没法跟老娘交代呀”！他的这句话过后被佳宁的同事耻笑。可见一个人的文化水平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素养及认知水平。

做B超判断性别，这个事儿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禁止了，所以医生已经不敢明目张胆地吐露胎儿性别了，言语间如被有意打探，医生也是不会回答，有意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因为这不但是有违法律规定，从另一方面讲，任何事情都有万无一失，万一看走眼了呢？提供了错误信息那有可能会是涉及到生命的事儿，如果被追究起来，这责任谁能承担得起？为了几百块钱的信息费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谨慎的人是不会冒险而为之的。但也总有个别人唯小利是图而为之。

有时性别偏好也与传宗接代无关，佳宁身边就有这样一个女性朋友，本人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受过良好教育，但她就是想要一个男孩。她女儿出生后，她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女儿已经4岁了，她竟然心里还没放下，认为生下女儿是一个重大失误，“怀孕的时候医生和我说是男孩，生出来一看，我当时真想去找他算账!”并不是她不爱女儿，可见，有的事儿在有的人心里还真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再说回来佳宁后来工作的门诊部里发生的一件狗血的事。

病房里，一个三十岁左右扎着低马尾辫的女人，面色暗淡表情呆滞，坐在床沿上，两只脚垂下来悬着，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的地板，眼珠一动不动。在她脚下，躺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在地上哭嚎着撒泼打滚，没有一个人劝阻，女人的前面不远处，蹲坐着一个削瘦的满脸皱纹伤心欲绝的女人，农村人显老，大概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后背靠在另一床脚上呜呜哇哇绝望地哭着，一双粗糙的手在脸上抹着眼泪，本来就有的满脸皱纹更加扭曲。再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一言不发，不知所措地愁苦着脸。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家庭发生了悲剧。

这一出戏着实热闹，床上坐着的是刚刚做了引产的孕妇，地上呼天抢地打滚的是她的姑子，蹲在地上悲伤哭泣的是她的婆婆，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不详，可能是两个年轻女人的丈夫吧。

戏的引子是这样的：农村的一家，盼个孙子，儿媳第一胎生了个女娃，于是又开始追生孙子，在女娃两岁时儿媳终于又怀上了，延续香火有望，一家人很是欢喜。

之间家人带孕妇去做过两次B超，都没有看清楚性别，随着时间的推移，胎龄越来越大，胎儿越大看性别辨认得越清晰，这一次医生告诉说，是女娃，于是一家人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尤其婆婆和姑子的态度明朗，第二胎是一定要生个男娃的。

在对待生育问题上，凡是封建思想作怪的家庭，在生育决定权上，女人往往没什么地位，情不情愿都只能顺从，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使命。就这样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从几个人的表现来看，姑子是最伤心难过的一个，孕妇是心如死灰地麻木，婆婆是痛悔莫及。至于男人嘛，都只是种了瓜不管长豆的种，体会不到女人的心痛。在他们的心里只是错失了一个男娃，只有惋惜罢了。

如果是因为女婴不要就做引产了，也算遂了这一家子的心愿。可上帝就是爱开玩笑，胎儿引产出来竟然是个男孩！恐怕老天爷都在斜着眼捂着嘴窃笑，人算不如天算，这个玩笑对于这个农民家庭来讲，着实开的有点大了。

（作则笔名：简伊，是一个简单随性，50+却总不愿承认自己年龄的女人，喜欢文字，喜欢感悟，喜欢分享。写吧，随性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