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翠儿立在床头，声音有些颤抖，不确定的看向床上。

“我没事，去帮我打点水来。”

楚香寒的声音隔着床上的帷幔传出来，虚弱的好似一阵青烟，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散。

等到翠儿端了水盆进来，楚香寒已经下床，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白纸一样的脸上也是半点血色都没有，看的翠儿越发的心疼。

翠儿正伺候楚香寒洗漱，门外却有丫头提着食盒进来。

“这里面是人参鸡汤，王爷吩咐奴婢送过来。”

小丫头说话间已经把食盒送到翠儿面前，翠儿抬手正准备接，却是被一旁的楚香寒出言阻止。

“回去告诉王爷，我这样的下贱身份不配用这个好的东西，以后就不劳他费心了。”

楚香寒说完擦了手，端起桌上一碗已经冷掉的菜叶子汤喝了起来。翠儿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丫头把那鲜鸡汤又拿了回去。

“王妃，这么多年难得王爷让人送东西过来，您又何必一定要和他过不去呢，留下来补补身子也是好的，这一天三顿都是剩菜剩饭的，您这身子可如何受得了。”

翠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楚香寒却仿佛是无动于衷，平静的放下碗筷。

“以后还是称呼我小姐吧。”

王妃的身份，她早已经担不起了。

负责送鸡汤的小丫头提着食盒回去，正满心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向裴枳复命，结果半路上碰到了准备到花园散步的曼曦。

一番询问过后，曼曦被气的当场摔了食盒。就连小丫头也不可避免的受了责罚。

夏日的午后格外炎热，降云轩屋后临水，院中又有一棵大榕树，到些许还有些凉意。以往楚香寒总是喜欢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发呆，可这日却不知为何竟然心血来潮的翻箱倒柜的收拾起东西来。

“小姐，这件衣服是您最喜欢的，还是留着吧。”

翠儿手里捧着一件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鹅黄色流仙裙，迟迟不肯交到楚香寒的手上。

楚香寒的视线短暂的在衣服上停留，随后毫无犹豫的将衣服从翠儿手里拿过来扬起手中的剪刀都剪成了布条。

楚香寒记得，她第一次见裴枳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鹅黄色的流仙裙。三月三，她难得跟着哥哥们出丞相府赏花，结果人太多将她冲散了，再然后，一阵喧闹声中她被挤掉入池塘，而那个跳进去将她救起的人就是裴枳。

若不是那场原本不应该有的相识，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场无法回头了。

楚香寒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起身正准备去拿其他东西，却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着从门口传了进来。

“听闻王爷昨夜留宿在姐姐这里，所以妹妹今日特意炖了点补品前来探望，姐姐可不要嫌弃才是。”

曼曦一身粉色锦缎，头上戴着凤穿牡丹的纯金镶红宝石的步摇，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丫头，将正妃的派头摆的十足。

楚香寒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曼曦哪里是来送什么补品，摆明了就是因为昨天晚上裴枳留宿的事情来找她的不痛快。

也不理论，只是起身按照规矩行礼。

“多谢王妃记挂，王爷醉酒不忍影响王妃安胎，因此才留宿降云轩。”

楚香寒以为把话说清楚曼曦就不会再闹，却不想她这番刻意的解释反倒让曼曦心里越发的不受用，不过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

“呦，姐姐这剪的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楚香寒说着走到檀木箱子面前，突然眼前一亮：“这怎么还有件小孩子的衣服啊，看着可真精致啊。”

话音刚落，曼曦已经把那件婴孩的衣服拿在手里左右端详起来。

“把衣服还给我。”

楚香寒将剪刀交给翠儿，冷冷的开口。

可曼曦却偏偏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笑起来。

“我想起来了，姐姐之前也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可惜没能生下来，该不会这衣服就是给那个孩子做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曼曦并没有说错，这件衣服的确是楚香寒亲手给那个孩子缝制的，只可惜……她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不过一件寻常的衣服罢了。”

楚香寒说着抬手去拿曼曦手里的衣服，不料曼曦却是一个侧身躲开了。

“既然姐姐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那不如就把这衣服送给我吧，”曼曦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得意洋洋：“毕竟我肚子里的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

身后的丫头为了讨好曼曦自然少不得帮腔，说楚香寒之前说怀孕根本就是骗人的，王爷从来都不在降云轩留宿，她怎么可能怀孕，就算是真的怀孕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楚香寒尚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翠儿已经被气的火冒三丈。

“你们少在这胡说八道玷污我家小姐的清白，谁说王爷从来不留宿的，王爷昨夜就是和我家小姐在一起，而且今早还特意让人送来人参鸡汤……”

“翠儿，住口！”

楚香寒不想引起无谓的争执，连忙呵斥翠儿住口。翠儿虽然委屈可还是乖乖的闭了嘴。

曼曦却是不提昨夜之事，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小衣服，幽幽的道：“既然姐姐这么想要这件衣服，那曼曦就还给姐姐。”

见曼曦把衣服递过来，楚香寒很自然的抬手去接，眼看着就要拿到了，曼曦却突然身体向前一歪倒在了楚香寒的怀里。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七八个丫头早已经手忙脚乱，赶着上来搀扶，翠儿也跟着上来帮忙，结果就听到一声惨叫，曼曦已经倒在地上，而楚香寒刚刚用来剪衣服的剪刀刚好插在曼曦的胸口。

王府里瞬间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传，楚香寒意图谋害王妃。

曼曦的卧室外，丫头小厮跪了一地，一屋子静悄悄的都在等着裴枳的发落。

又过了片刻，太医从卧室出来，站在裴枳面前无奈的摇摇头：“命是保住了，但是王妃受惊过度，孩子流产了。”

此时卧室内也传来曼曦悲痛的哭泣声，口口声声喊着她苦命的孩子。

“楚香寒，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裴枳震怒，掐住楚香寒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亏得他觉得楚香寒瘦的可怜，今早还特意让人送了鸡汤去，结果她就是这么报答的。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本王今日就处置了你，看你以后还怎么害人。”

裴枳说着一抬手将楚香寒重重的摔了出去。

“来人，将楚香寒重打三十，幽禁在落云轩，不许安排太医去诊治，本王要让她自生自灭。”

楚香寒看着裴枳，仿佛只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在他面前她已经疲于再做任何的解释。

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府的大小姐，王爷府的正妃，如今却是落得个连宫女都不如的下场。众目睽睽之下，楚香寒被按在长板凳上，两侧分别有小厮举着板子，一起一落间都用了十足的力道。

裴枳亲自盯着，没有人敢手下留情。

裴枳让管家拿了把椅子，坐在一边喝着茶水看着楚香寒受罚，其实裴枳这么做不过是在等着楚香寒开口求饶，等着她在他面前彻底的低头。奈何楚香寒就是咬着牙一声也不吭，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裴枳一眼。

眼瞧着楚香寒唇色惨白气若游丝，翠儿终究忍不住哭着跪到裴枳脚下。

“王爷，伤害王妃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我家小姐半点也不知情，还请王爷放过小姐吧，在这么打下去小姐的命就没了呀！”

裴枳看了一眼长板凳上已经陷入昏迷的楚香寒，示意小厮停手，随后低头看着翠儿。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翠儿连忙点头：“是奴婢看不惯王妃欺辱我家小姐，一时气愤就动手伤了王妃，求王爷责罚。”

裴枳看着翠儿那闪烁不定的眼睛，明知道她是在扯谎，最终还是认定了翠儿就是伤害曼曦的凶手。

裴枳要做的就是把伤害曼曦的人找出来，给她和孩子一个交代，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曼曦在做戏给裴枳看，而裴枳也同样要演一出戏给曼曦背后的人看。

深夜的降云轩格外的安静，从疼痛中苏醒过来的楚香寒一动不动的看着床头那即将燃尽的蜡烛，缓缓伸出手。

既然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那现在便让这错都从她这里终结，这样想着，楚香寒慢慢闭上了眼睛。

“快来人啊，降云轩起火了！”

深夜里的一声喊叫，将裴枳从一个冗长的梦中拉回，连外衣也顾不得披上一件，抬脚出了门。

“王爷，王爷……”

曼曦在床上喊着，可裴枳还是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