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儿啊，就不能把鞋好好地摆在门口吗？懒散！”

“这菜让你做的，不是咸就是淡，今天你把卖盐的打死了，把菜整得这么咸！”

“不想吃就别吃，有能耐去找一个好的。”

“别以为我找不到，明天就离婚，后天我就找一个。”

“离就离，这辈子嫁给你，倒透霉了！”

……

从我记事起,我的耳朵就浸泡在父母的争吵中。懂事以后,我就下定决心,将来我找了老婆,一定不和地吵架,我一定要让我的孩子生活在快乐中。然而事与愿违。我常说,我父母的婚姻是不幸的,没想到,我的婚姻比他们还要不幸。我不是个好男人,因为,这一切是我一手造成的。

“小妹，别哭，一会妈妈就回来做饭了！”

“小弟，别闹了，地弄脏了，妈妈下班回来又该打你了！”

……

小时候，父母都在工厂上班,我在家里是老二，因为哥哥总是住在姥姥家，所以照顾弟弟妹妹的活就落到了我头上。

童年的时光总在不经意间从指缝间溜走，盼着长大的我，真的长大之后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更让人苦恼。

高中毕业后，我参加了考试，成为一名工人。也是在那一年，我处了第一个女朋友。

那时候，女孩还在南方上学，但她的父母在本地工作，与我的父亲很熟悉，老早就看中了我。

“你看看这闺女长得多好看，听妈的，同意了吧！”

我的相亲经历和别人不一样，那次我并没看到她本人，只是看到了照片。可能是她挺上相的，从照片看来，她长得和明星不差什么，我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

不久，她的父母把我的照片寄给她以后，她给我写了一封信。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了书信来往。

那时候，手机都很少见，电脑更是稀缺的东西。

半个月一封信，一封信看好几天。每天晚上搂着她的照片睡，充满相思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一年后，她终于毕业了，我和她父亲一起去接她。

第一眼看见她时，她正在校门口，七月的阳光很热烈，她眯着眼睛，一只手挡在额前，朝路对面张望，因为着急，她还不停地跺着脚……这一幕，始终刻印在我的脑海中，至今，我一直不能忘记她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的样子，常常能想起那幅美妙的图画。

她回大庆后，很快就分配了工作。

“本来我是不想回来的，在天津，我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父母之命不可违，还有，还有就是因为你！”她笑呵呵地对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母着急给她在本地找个男朋友，也是为了拴住她的心。

之后，我们又交往了一年。我父母特别喜欢她，有时候老两口吵架，谁劝都没用，只有她能让老人家重新露出笑容。

她是个很能干的姑娘，不但会做家务，毛衣也织得很好，我家人没有一个没穿过她织的毛衣。

“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好上班，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永远不是好士兵！”

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她希望我能有出息，盼着有朝一日我能发达。为了支持我干好工作，她把我家的活全包了，就是垒炉子，都是她帮我父亲干。

对她所做的一切，我从来没说过一个谢字，一是因为我嘴硬，二是因为我觉得她是我的人，为我做点事是应该的。

现在想来，当时是我错了，她越好，我越拿她不当回事，我总觉得她做这些事是怕我抛弃她。

又过了一年，我们结婚了。

婚后，妻子比从前更加能干，可是，我不但没有珍惜她的优点，反而因此鄙视她，认为她是因为配不上我，才在表面上装得这么贤惠。

“看看你，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说你四十岁都有人信，老妈子一个！”

“黄脸婆了，不喜欢了是吧，你不要，还有人要俺，哈哈哈……”

我妻子是个很宽容的人,对我的挑剔、蔑视和讥讽,她从来不多说什么,总是一笑了之。两个人过日子,如果都是倔脾气,针尖对麦芒,没有不打架的。我脾气虽然不好,可妻子总是默默承受,日子也就平平静静地过来了。

结婚第二年我们没有孩子。

第三年,妻子的肚丁还是没有动静。

“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没怀孕啊？”

两家老人可都着急了。我岳母带妻子去天津检查，回来对我说，没查出什么毛病。

“她没有毛病,那就是我有毛病了？”我很生气。

我怀疑她们母女有事瞒着我。我说：“有病咱就马上治，不要遮遮掩掩的，反而误事。”

“有病能不治吗？”娘俩一再强调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还给我看了大堆像天书一样的检查报告。

“没病怎么会不怀孕，去天津看病，你们有图谋，弄虚作假，你早就不能生育了……”

当天晚上，我对妻子大发雷霆，我觉得自己被她骗了，她做得那么好，那么周到，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她那是心虚，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

从那以后，我就不肯和妻子同床了。

“你误会我了，去天津看病是因为有熟人，可是那是为了能看得更彻底一些，我真的没什么病，我们可以去别的医院做检查……”

她哭，她解释，她央求，我都装听不见。心想，娶了个不会生孩子的老婆，我还想哭呢！

“不能下蛋的鸡……”我父母知道这事以后，也对她有了意见，母亲常常指桑骂槐，埋怨她不能生孩子。

我父亲虽然不吱声，但明显看得出，他对我妻子的态度变了好多。

我们结婚这几年，妻子很少回娘家，自从我和她分床以后，她开始频繁地回娘家，一住就是好几天，我也不去接。从来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我，这回更瞧不起她了心里渐渐萌发了离婚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时，我在单位就出事了。

那是一次不小的事故，对我影响很大。那段时间，我天天闷头在家抽烟，妻子听说这事后也不回娘家了，甚至还向单位请了假，天天在家照顾我，怕我憋出毛病。妻子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可我却对她所做的一切不以不然。

“多少吃点，事情发生了，上火也没用，你病倒了，这个家怎么办啊……”

“吃、吃、吃什么，都凉了！”

她和我说话，我不理睬，她给我做饭，我从不趁热吃，我要让她热一遍，再热一遍，看着她焦急、忙碌的样子，我似乎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不久，我们搬到了新楼。其实，那时候家里还有一些钱，但我一件家具也没有添，我想，反正我不打算和她过太久，现在买了新东西，将来再找了女人，人家也不会用，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入住新房没多久，妻子对我说：“我看出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你要是实在等不了，咱们就离了吧，我不想耽误你。”

离婚的念头我早就有，但现在是我最失意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别人都会认为是她嫌我无能，不要我了。

想到这里，我反而劝妻子：“过一段时间再说吧。这些日子我心情的确不好，不过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至于孩子，什么时候要都行，就算是一辈子没孩子，也不算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没那么守旧。”听完我的话，妻子哭了，看得出来，她不愿意离开我。

她叫娟子，饭店的老板，别看年纪轻轻，却很有魄力。

我常去她的饭店吃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娟子长得不算漂亮，比起我妻子来，她要逊色得多。不过，她很会打扮，穿着入时，为人处事大方，很多来这里吃饭的男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其中不乏成功人士，都比我强。可是，不知为什么，娟子从不理睬那些男人反而对我关爱有加。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哥来了，快坐快坐，师傅，炒几个拿手菜，我和哥喝点……”

一天晚上，我心情特别不好，独自一人来到娟子的饭店。那天也巧，一个客人也没有，娟子正闲得无聊。见我来了，她很高兴，吩咐厨房炒了几个菜，要和我对饮。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原来，她家是附近县城的，来市里以前，她有过一次婚姻(但没有办登记手续)，并且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两人感情破裂，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三年来一次也没回去过。

“我就是想孩子，总能梦见孩子，总是睡不着觉……”娟子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

“唉！我也想孩子，可是想也没用啊，生不出来，也许是命吧！”

“我给你生一个吧，如果你愿意……”娟子半开玩笑地说。

我听娟子这样说，一把就抱住了她……

从那以后，我就不常回家了。妻子是个很细心的人，她发觉我有点不对头。

“你最近是怎么了，为啥总在外面住啊？”

“几个朋友打麻将，输家不依不饶的，没办法！”

妻子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她闻了闻我的衣服说：“你打了一夜麻将,怎么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难道你和女人打了一夜麻将？”

“有时候也有女的，就是打打麻将，看你那样儿！”

俗话说，话多语失。我不再解释，越解释，毛病越多，话说多了就露馅了。

娟子本来住在饭店里，妻子和我谈话后，我就把娟子“转移”到了饭店附近的一套楼房。

虽然我的收入没有娟子多，但我是个男人，我要尽我所能把我们的“家”布置得更好。

我买了新床、新被，这两样就把我手里的现钱花光了。娟子不能连电视都看不上啊，怎么办？我只好动用存款。

“你取那么钱干嘛？”妻子问。

“同事家的孩子得了白血病，急用钱！”我对妻子说了谎。

之后，我买了电视、冰箱，还拍婚纱照。为了这个婚纱照，娟子把我磨得死去活来，最后，在一个晚上，我和她到一家影楼拍了照。

拿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我的妻子，有那么几秒钟的工夫，我觉得自己挺无耻，挺对不起妻子，我和她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拍过什么婚纱照。然而，我的这点良知很快就被娟子的笑声冲淡了，我帮她把照片挂在墙上，欣赏着照片中的自己，我觉得那才叫真正的新郎。

我和娟子在一起混了三年多。这三年里，妻子一直忍气吞声，我不回家，不负责家里的吃喝费用，她从来不埋怨。

三年来，妻子在单位干得很好，还当上了领导，我以为她对我不抱什么希望了，一心奔事业去了，所以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最后竟公然和娟子出入公共场所，还开口闭口称她为“老婆”。

突然有一天,妻子出现在娟子的饭店里。听服务员说，她们那天在雅间里谈了很久。

晚上，娟子一见到我就笑了，说：“你那个老婆，可真有一套，自己生不了孩子，让我帮她生一个。”

“她说，如果我肯帮这个忙，她永远不会干涉我们，不过,她有个要求,那就是你不能和她离婚。”

听了娟子的话，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我觉得我妻子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我对娟子说：“要不，我和她离婚吧，我们俩不能生孩子，也许不是她的问题，我可能也有毛病。你要是愿意，我就和她离，然后我们结婚。”

娟子却说：“我可没想嫁给你。即使要嫁人，也不能嫁给一个经济实力比我差的男人，那样过不上好日子。”

娟子的话犹如晴空霹雳，把我的世界炸得天旋地转。在娟子面前，我第一次有了自卑感。我开始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想弥补，却不知该怎么办。

一天，我和娟子住的地方停水了。娟子要洗脸，要我去买几瓶矿泉水。我想矿泉水洗脸太奢侈了，就劝她等一会儿。她不干，非要我去买，我只好答应。

洗完脸，娟子又要洗内裤，说水不够了，让我再买几瓶。我一听就来气了，说什么也不肯去，让她等来水了再洗。

娟子也不惯着我，收拾收拾就跑到楼下，打车去了当时很有名的一家洗浴中心。那天晚上，我回家住了。

第二天，我去找娟子，可她反锁了门，不让我进。她说，我们不是同种人，不要硬往一块凑了。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是孤独的，而我妻子，比我更孤独。

几天后，传来了妻子调到南方的消息。

一天晚上，岳父岳母把我叫回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岳父说：“你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就看中了你，觉得你和我们的女儿是很相配的。现在看来，我们错了，我女儿这些年在你们家，没过上几天开心日子。看在我们都这么大岁数的份上，你们就好聚好散吧。”

很快，我和妻子就办了离婚手续。当年，她是为了我从南方回到东北的，现在她回去了，也是因为我。

她走了，我常去看望她的父母，所以知道一些她的消息。两年前她结婚了，现在有了一个儿子，听说是早产,不过孩子目前很健康。

也许是天意吧，我离婚不久，娟子饭店动迁了，一夜之间，她和她的饭店都消失了，我再也没找过她，她也没找过我。

后来，我也曾试着和几个女人谈过恋爱，可是她们都不相信我，唯一相信我的，却让我伤得遍体鳞伤。

再后来，我决定要孤独终老，为自己酿下的恶果买单。（本文纯属文学作品，切勿对号入座，图片与内容无关）

作者：北方 原名 刘永生 从小酷爱文字的他，曾在媒体做记者十余年。新闻、小说、故事、诗歌等作品在国内报刊发表。

果买单。（本文纯属文学作品，切勿对号入座，图片与内容无关）

作者：北方 原名 刘永生 从小酷爱文字的他，曾在媒体做记者十余年。新闻、小说、故事、诗歌等作品在国内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