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圈子静语，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我曾做过一个刽子手的帮凶，真正的刽子手是我的前婆婆。我们要凌迟的人，是我前夫的同胞姐姐……

事情过去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勇气把这件事情还原下来。尽管后来的我，也为此得到了惨重的反噬。

我和徐可辉的婚事，两家人都不乐意。我妈嫌他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姐姐，徐母则嫌弃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怎奈我和徐可辉像两支强力粘合剂，紧紧凑在了一起，还怀孕了。

我妈对我又打又骂，拉着我去流产。我偷偷打电话给徐可辉，想要得到他的拯救。

很快，徐可辉与他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出现在了我家。

徐母满脸笑容，慈祥地拉起我的手，说：“哎呀，琳琳这孩子真是漂亮，看这双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我家小辉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才遇见了你。”

我看看徐可辉，甚是不解，不明白他妈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徐可辉俏皮地朝我眨眨眼，示意我不要吱声，让我静观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徐母径直坐在沙发上，对我妈说：“孩子是咱身上掉下来的肉，妹妹，咱可不能再让两个孩子受煎熬了。放心，以后琳琳嫁到我们家，我肯定拿她当亲生女儿待，绝不让她受顶点儿委屈。”

我妈对徐母的突然转变也很不自然，她红着脸说：“你是看上我家琳琳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妹妹，看你说哪里话？我是看上琳琳这孩子既懂事又善良了。放心，一辈人不管两辈儿人的事儿，我才不管他们生不生孩子，只要他们两个能生活幸福，我就满意了。妹妹，彩礼你说个数，只要我们能出得起就可以。”

我妈在徐母一口一个“妹妹”的强烈攻势下，很快破防了。

2

一开始，我妈还担心智障的徐可欣会对我不利，更担心她会影响我的生活。

但我妈过虑了，徐可欣并不像人们心中想象的样子，她一点都不讨人厌。她有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声音像刚采摘的小黄瓜一样又脆又甜。唯一的是，她的智力停留在了五岁。

第一次见她，我穿的是一件绣着玫瑰花的藏青色旗袍，她走到我身边，指指我衣服上胸前那朵玫瑰花，说：“嘿嘿，真好看！”

婆婆见此情景，瞪了徐可欣一眼，说：“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不完成是没有饭吃的哦。”

婆婆为了不让徐可欣成为这个家里的累赘，就千方百计给她找了一份工艺品的手工活。就是用那些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小珠子，串成一个个小饰品。

这是一个非常细致的工作。只有性格很稳的人才能完成的工作，正常人都得学习很长时间，更何况是一个只有五岁智力的人。

徐可欣做出来的那些东西非常漂亮，很少有瑕疵，可想而知她曾经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历练。

期间，她一定受到过婆婆的责骂，否则怎么会一听到她说话，徐可欣就表现出一副很恐惧的样子。

大多时候，徐可欣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房间，像机器人一样不停地忙活着。

而我和徐可辉只负责上班，婆婆从来不让我进厨房，任何家务都不让我做。有时候，我换下来的袜子，还没来得及洗，婆婆还会让徐可欣帮我去洗。

这让我非常愧疚，有时怀疑是婆婆给我难堪。但徐可辉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妈说过，必须得让徐可欣学着做这些事，要不然以后她该怎么办？谁照顾她？谁养她？”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许这是婆婆对徐可欣的一种爱，但愿如此。

除了不让我沾染家务事，婆婆每天还想尽办法给我做各种滋补汤，短短几个月，我竟然胖了二十斤。同事都很羡慕我嫁了一个好人家。

我心里也乐滋滋，婆婆疼我，老公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每天走路我都哼着小曲儿，小日子幸福得冒泡儿。

我想，肯定是自己上辈子做的善事太多，福报全在这辈子了。

可是，随着女儿的出世，我的幸福生活也如一个肥皂泡瞬间无了踪影。

3

我被人从产房推出来，看到婆婆坐在病房走廊里的长椅上，脸色很难看。看到我，她并没有走过来。

她的样子一点不像曾经那个对我呵护有加的人，我想，不会是她嫌弃我生的是女孩儿吧？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等到婆婆不得不跟我说话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从你的反应来看，怀的应该是男孩儿啊，琳琳，你确定医生没抱错？”

我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抱错？咋啦？您嫌弃这是女孩？以前你不是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吗？”

婆婆脸慢慢变成了酱紫色，她撇撇嘴说：“有儿有女才叫好，妈不是重男轻女，但妈还想再要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婆婆的意思我知道，她是想要我生二胎。可是，我和徐可辉都是公职，当时二胎政策还没放开。再说，如果我再生一个女儿怎么办？我又不是他们家生育机器。

于是，我态度坚决地告诉婆婆：“我是不可能要二胎的，男孩女孩在我心里都一样，我都会好好爱她。”

闻听此言，婆婆一改之前的温和，冷笑一声：“徐可辉可是三代单传，要是徐家的根儿在他这里断了，那你们对不起的可是徐家老祖宗！”

“徐可辉不是单传，妈，他还有姐姐。她也姓徐！”我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我嫁进徐家这么久，每天看着婆婆对徐可欣的冷落，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尽管她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孩子，但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婆婆却像甩包袱一样，把她甩了出去。

就在去年，她把徐可欣嫁给了一个聋哑人。那家人也是听说徐可欣不是遗传性的智力障碍，才将她娶进门的。

从此，就费尽心机想让她尽快怀孕，他们只是把她当成了生育机器。

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表达心里的不满，除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再就是替徐可欣打抱不平。

4

整个月子，婆婆都在给我摔脸色，经常指桑骂槐，还动不动跟徐可辉哭诉。

徐可辉被缠得烦躁，跟我提过两次，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答应婆婆的请求。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可有些事情就是天意，躲也躲不掉。女儿快两岁的时候，我怀孕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和徐可辉一直有做措施，怎么可能会怀孕呢？但事实就是这样。

医生说，就算服药，也有失败的几率。这说明这个孩子是有多费尽心机找你们做父母。

我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我只好和徐可辉商量对策。他告诉我自己在开会，说晚上回家再商量。

但他转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婆婆。

我回家时，婆婆正依在门口，焦急地等我回来。她好像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孩子打掉的事情，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这次你无论如何也得听妈的。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既然它来了，那我们就得留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

“您觉得现实吗？我要工作！如果单位知道我又生，一定会开除我！而且，如果我肚子里怀的不是男孩呢？您是不是会继续追生！”我看似不急不慢的口气里流露出一种坚定和倔强。

婆婆向我保证：“只要你安安心心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妈认了。而且我向你保证，妞妞我来养，也绝不会让你失去工作，对策我早就想好了，只要你听我的就可以了。”

我很好奇婆婆的对策是什么，但她没有告诉我。

5

这孩子是流还是留，我一时没了主意。我把婆婆的话讲给徐可辉，问他是不是他把我怀孕的事情捅了出去。

徐可辉避重就轻：“老婆，妈以前做过咱们村的妇女主任，只要她说有对策，你相信就好了，至于什么对策，我也不知道。”

没怀孕之前，我可以坚决反对再生一个孩子，可是现在，这个小生命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了，每天想着它在我肚子里像一颗小豆芽，一点点长大，再有了一个婴儿的模样。几个月后，它会动，会踢我，会有反应，以后还会咿呀学语，叫我妈妈。我无论怎样也不忍心把它从我的生命里剥离了。

但真的能像婆婆说她那样，所有的问题她一定可以解决吗？月份大了，同事会看出来，以后我的工作仍然保不住。

那天，婆婆突然跟我说：“可欣也怀孕了。”

“真的？！这可是个好消息，她婆婆一定很开心。”我言不由衷。

婆婆却说：“什么啊，她婆婆那人不行，对你姐一点都不好，我想好了，必须让他们离婚。”

“离婚？那我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不明白婆婆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这时，婆婆才吞吞吐吐：“你和你姐怀孕的月份差不多，我都替你想好了，让你姐顶替你把孩子做掉，你再拿着证明跟单位请假，就说你引产出了毛病，要请假休息。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上班，到时候，我给你带孩子，什么都影响不到你。”

我瞪大了眼睛望向婆婆，由于不可置信，竟一时没有明白她话里的真正意图。直到婆婆再次跟我解释了一遍，我才像被一根火柴燃爆了的炸药包，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痴傻小姑子和我同时怀孕，我犹豫不敢生，婆婆起了个歪心思

我高声叫道：“怎么可能？人家的骨肉也是骨肉，这种缺德事儿你都能想出来，不怕遭雷劈。”

婆婆也急了：“可欣是我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她吗？但是她那个婆婆根本不是人，经常虐待她，她公公还对她不三不四……”

我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坐回沙发。那个一直以来被所有人忽视的大姑姐，就算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一门手艺，但做为特殊人群，仍然会被社会被生活这把尖刀捅得遍体鳞伤。

而我，也要做这尖刀的一部分，对她施以伤害吗？

6

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仍然坚持着说：“这件事情太缺德，我不会答应的。我明天就去做掉这个孩子，至于大姐，如果她在婆家受了委屈，生活不幸福，可以离婚，但孩子的问题，您得和她婆家那边商议。”

婆婆冷哼一声：“陈琳，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光明正大把孩子生下来，哪怕失去工作。第二，按我的要求，偷梁换柱，把孩子生下来。当然，你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和小辉离婚！”

望着婆婆不容反抗的样子，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我的心头。为自己，也为徐可欣。女人啊女人。

真为了这件事与徐可辉离婚吗？一想到我的女儿有可能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我曾经的那种无助和痛苦。再说，我跟徐可辉不是没有了爱，我们原本是很幸福的。

徐可辉恳求我不要打掉孩子，更不要离婚。他说他很爱我和女儿。他告诉我，其实婆婆这么做，是因为心里的一个结。

原来，徐可辉的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他一心只想要孙子，当得知徐可欣是女娃时，她竟然把她抱到田地里，任她自生自灭。

婆婆知道后，拼死把她抱了回来，徐可欣全身青紫，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婆婆跟徐可辉奶奶吵了一架，结果她一气之下喝农药自杀了……

全家人把徐可辉奶奶的死都推到了婆婆身上，这些年，亲戚不与他们家来往。就连公公也以此为借口经常不着家。

婆婆渐渐出现了躁郁症，把心里的怨气恩特归到了徐可欣身上。

可怜的徐可欣，这与她有何关系？她只是一个不能做主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却因为他们毁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在受着伤害。

我一时不知该做何选择。

我妈问我：“你想离婚吗？”

我摇头。

我妈给我分析：“那不就得了，婚姻不易，能不离就不离，你那个大姑姐婚姻本来就不幸福，生了孩子也是个累赘。既然你婆婆愿意牺牲她肚子里的孩子，来保全你的孩子，你还担心什么？”

是啊，我又怕什么！

7

为了我的婚姻，也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鬼迷了心窍，最终不再同情徐可欣，而是听了她亲生母亲的话，做了一件永远也不可原谅自己的事情。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情景。

我和徐可欣并排坐在计生服务站办公室外边的长凳上，她紧紧拽着我的衣服，脸上有两团红晕，既有胆怯，又有一种按耐不住的快乐。

她摸摸我肚子，又摸摸她自己的，说：“宝宝在这里，宝宝在这里。”

我的胸口像插了一把尖利的刀子，痛得说不出话。

婆婆早已用钱打点好了这一切，工作人员叫到我的名字时，婆婆毫不犹豫拉着徐可欣走了进去。

我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等待徐可欣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

十几分钟后，里面传出徐可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锥心刺骨的疼同样也传遍了我的周身。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眩晕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我还是是人吗？我刚想起身去阻止他们，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没有站起来。

徐可欣的孩子没了，死于她最信任的亲人之手，而我们，正是那群身披谦和外衣的屠夫。

事情远没有结束。

那天，我们正在吃饭，几声催命似的敲门声传来，徐可辉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呼啦啦挤进来八九个人，站满了不大的客厅。

为首的女人正是徐可欣的婆婆，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身体微微发抖，恐惧感让我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女人一声喝令，那些来人把餐桌掀了个四脚朝天，菜汤溅了一地。顷刻间，两家人撕打在一起。

徐可欣蹲在角落，惊恐地大哭起来。她婆婆见状，上前拉起地上的徐可欣就骂：“没用的东西，还有脸哭？”

我害怕徐可欣被打，刚想劝说两句，却被她一巴掌搧在脸上。

她把失去孙子的恼怒全都发泄在我身上，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们这一家可真是畜牲不如，她好不容易怀上了，我们就盼着她能给我们留个后，你们却这么没人性。”

我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很苍白，我只想安慰她一下，却不曾被她狠狠搡了一下。一个趔趄，我的身体向前倾斜下去，肚子正好硌在了餐桌的楞角上。

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周身，下身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渐渐地，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我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只有我妈坐在旁边。她告诉我，因为大出血，我不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子宫。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能说这就是报应。

8

徐可欣离婚了，她不再是那个安安静静做手工的智障人。也不再是那个眼睛很漂亮，衣服很整洁的徐可欣。

她每天除了吃就是闹，有时大笑有时大哭，有时还会大小便失禁。

知道我再也不能生育后，婆婆每天对我冷言冷语，最后甚至以死相逼，要求徐可辉与我离婚。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打击，和徐可辉提出了离婚，除了女儿，我什么都不要。

从徐家出来时，我看到徐可欣站在不远处，正望向我这边。我走到她身边，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眼里有一种恐惧。

我的心在滴滴答答淌着血，不敢想象当冰冷的器械伸进她的身体时，徐可欣该是怎样的心碎与绝望，尤其是害她的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亲人。

如果说我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觉得我和徐可欣都是别人眼里的生育机器。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做了残害徐可欣的一个帮凶。

她大脑不健全，难道我也不会思考吗？在这件事情里，我是受害者，可我同时也是帮凶，如果不是我的优柔寡断，又怎么会处处被婆婆牵制，又怎么会酿成这场悲剧？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不是吗？即便她不健全，但她也拥有自己完整的灵魂，她是人，更不是我们用来践踏的物体。

这件事将永远是我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口子，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我想我会勇敢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原标题：《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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