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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菜鸟总动员 第37章 穷也要赌

车距那个玩扑克的摊有三十余米,在盯梢上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高远下意识地看看前后倒视镜,车后不远就是一个居民小区,连着纵深不知道多少胡同,在这个地方设局套俩小钱,街头骗子常用的手法,套得着就套,走了水就溜,一进小胡同那便是泥牛入海无迹可寻了。

对,就是个骗子而已,而且一溜扑克、象棋、七八个摊,都是骗子,所不同人家是愿者上钩而已,怎么着也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鼠标凑到摊前时,摊上小凳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年许的男子,手里飞快的切着扑克,嘴里嚷着押多赔多、押少赔少,说话着切着牌,啪啪啪往身前的面上扣上三张,就像随机切出来的牌,旁边押五块十块的,翻着红的庄家时赔注,翻着黑的一阵叹息,钱被压家收了,三四家玩的有输有赢,赢多输少,围观的十几人,总有跃跃欲试的,也是输赢各半,没有什么高潮,都注意着庄家切牌的那双手,有时候觉得人家有问题不敢买,一亮底牌,靠,三张红的,惹得没下注的好一阵唏嘘。

这是个老千,前天扫过一眼鼠标就给下了定义,关键不在老千,而在于这围观的人群堆,有三四个同伙在扮演着当托的角色,而且表演的特别像,有输有赢,甚至有人一把赢了一张百元大钞,那面值,足够让身无分文的鼠标心动了。

旁人瞧着他过得挺舒服,其实事实还是有出入的,顶多是比饿肚子强一点而已,超市里那些散水果糖、饼干、沙琪玛之类,肯定不能尽饱吃,顶多就是个不挨饿而已,而且在那里面偷吃风险相当大,真被逮住,估计揍一顿是轻的。

穷则思变,鼠标穷成这样,怕是在思变了,而且看见扑克实在有点手痒,庄家的手法是对他来说是小儿科,想当年他老爹打牌玩麻将,那是直接能赢走别人老婆的水平,从小耳染目睹,就那五十四张牌对于他像身上的某个部件一样,撸得不能再熟了。

比如这个老千就差了点,用的是做了手脚的扑克,两头宽窄不同,一头切出来是红牌,另一头切出来就黑牌了,但旁观者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来,谁真要押大了,手势一变,出来的绝对是有黑无红,有输无赢。

“想不想玩一把,老塞。”庄家热情的邀着。

“想玩。”鼠标郑重点点头,小胖脸,傻了吧叽的,任谁一看也是输钱的智商。

“那玩玩呗,输赢不大,说不定手气还赢几把呢。”后面有人凑热闹了。

鼠标喷了庄家句好难堪的话:“没钱。”

“没钱你占前面干什么?退后退后。”庄家不耐烦地道。

“我押这个,玩不玩。”鼠标吧一声,把队里发的卡片机拍台子上了,那庄家仔细看了眼,是个高档小玩意,鼠标不屑地道着:“德国产滴,太阳能充电,商店里买好几千呢……就赌你台子上的钱。”

那钱不多,庄家眼睛一翻,好,蹭蹭蹭切牌,然后啪啪啪拍上来三张。一扬手,让鼠标翻红黑。

不用翻,看手势鼠标已经知道了,三张有黑无红,他伸手一摸一张,没翻,跟着又摸一张,也没翻……跟着又摸上了第三张,还没翻……众人的眼睛都被他的手吸引住了,那庄家看这货傻不拉叽地,赶紧提醒着规则,翻着红的赔钱,翻着黑就对不起了,收手机。鼠标一副白痴相不屑地道着:“我摸摸不行呀?我摸到一块我再抽一张……我这可是第一回赌,处女赌,一定要见红啦。”

蹭一下子,把排开了三张扑克全部捂手底了,就像心虚心疼,不敢掀底一样,那傻样惹得旁观好一阵笑话,这傻孩子,就那几个托也在笑着,再怎么摸也输了,三张里绝对都是黑的。

却不料变生肘腋了,鼠标双手一起,大吼一声:“开!”旋即把三张拍在台子上。

啊一声,庄家眩晖差点朝后栽倒,人群围观的一看,哄笑四起。

全红,红桃AKQ。

“这这这……不可能呀。”庄家小声道。鼠标一扬手,收起了手机,庄家刚抬头异样,他的另一只手早把钱也抓了一把,刚要说话,却不料鼠标搂着庄家,伸着臭哄哄的嘴,吧唧在那人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啊,老塞。”

那哥们闭着眼,难受的擦着脸上的口水,对着这么多人哄笑,懵头懵脑的,几位托使着眼色,套人的反被套了,连切牌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抹完唾沫的庄家此时才想起来那三张红牌,唯恐是自己记错了,他一翻,一看,傻眼了,大吼了一声:“嗨……这不是我的牌,换了。”

“站住。”当托的一位扭头时,鼠标早钻出了人群,跑了几步开外,一听后面喊,蹭地加速。

“站住……砍死他。”

“站住……”

庄家把摊子扔了,四五个人追上来了,还有抄着凳子当武器的,把鼠标追得抱头鼠标蹿,飞快地跑了十几米,路过高远的那辆追踪车里,他意外地一拉车门,往后座一滚,嘴里不迭地道着:“快快,快走,追上来了。”

眼看着几人朝车奔出来了,高远不容多想,一拧钥匙发动车辆,呜声快退、打方向,车几乎是原地转弯,一溜烟加速跑了,留给后面人一股黑烟。出了路口,他回头瞥眼时,那小胖子正得意地沾着唾沫,数着一堆有零有整的钱。那样子比偷到油的老鼠还乐呵。

没说话,在路口外联系着王武为,不一会儿接上了人,又前驶了不远,王武为回头看那家伙,不数钱了,整个不把自己当外人,拿了车上的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嗜喝涅,喝了多半瓶气才缓过来,不屑地道着:“太没职业道德了啊,出个千就罢了,还准备打架涅……谢谢两位大哥啊。”

“小子,我们可救了你啊,身上钱拿出来。”高远吓唬了一句。

却不料鼠标一乐道着:“得了呗,咱们一家人,谁跟谁呀。”

“谁和你一家人?”王武为虎着脸,侧头道。

“三天见了你们两回,我在超市你还跟着我,要不许处长派来的,你挖了我这俩眼珠。”鼠标得意地道,刚才参赌,最大的底气恐怕也在于此,有省厅的人在,最起码没有被人砍杀之虞,两人不承认,鼠标凑上来又道着:“别装了,咱心里清楚,真能把一群大活人都扔大街上不管,对了,大哥,你不是那天开中巴的吗?我那些兄弟你见过没?别不说话……我请你们吃饭。”

嘎声车停了,高远把车泊在路边,头也不回地吐了两个字:“滚蛋。”

“嗨,至于这么不客气吗?说不定咱们将来是队友呢。”鼠标套着近乎。

王武为慢慢侧过了头,瞪着眼,这外勤厉练出来的眼光特别凶,看得鼠标激灵一下子,嗒声开门,乖乖下车了,下车的时候顺手拎走了一瓶水,看得高远直牙疼,这德行和他在派出所抓过那些小混混差不多,整个就一二皮脸,别指望他还觉得羞臊。

车再动时,王武为忍不住笑了,两人都笑了,高远半晌笑着道:“许处在哪儿找的这个货,荤素不忌啊。”

“眼够贼的,咱们这么小心都被他发现了。”王武为异样地道了句,此话出口,他马上省悟了,两人互视一眼,此时心意相同,这个货最起码懂点跟踪盯梢的技能,如果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禁毒队员这一套。

这位不必担心了,兜里有钱的男人,不会想家里的。两人继续前行着,联系着家里,指示着方位,又一次驶了机场一带,这个机场放眼全国也排得上队,光进出口就有AB两组各二十个口子,每天进出的旅客总有十数万之多,光泊在机场外的各式旅游车、省际客车就有数百辆,循着信号走时,王武为最先发现了目标,平头,还穿着那身服装,三天就这一位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斜斜地靠垃圾桶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搜寻什么目标。

“他是怎么混的?机场的保安的地勤管得可够严的,睡觉吧好解决,可吃饭呢?这儿的东西可比外面贵一倍。”王武为自言自语着,就这个我摸不太清楚。

“狼有狼道、蛇有蛇路啊,不在他的位置,还真想不出他是怎么干的。”高远笑着道。

车驶得稍近,不过没有靠近,王武为刚刚架起DV时,那小伙动了,一动还以为他被发现了,又赶紧放下DV。可不料那人不是发现他们了,而是找到目标了。于是两人看到了这一位怎么解决生计问题。

“火机……火机要不?嗨,哥们,这儿能抽烟……”余罪迎着一拨下飞的旅客,对着几位直抹嘴揉鼻子中青年男子道着,一句见效,人群里走出来三位,嘴上已经叼上了烟,余罪手更快,火打着已经凑人烟上了,等舒舒服服抽上一口,余罪的火机已经递过来了:“两块钱一个。”

没人在乎那块把钱,三个买了两个,五块钱不找了,又给了一个火机,听口音像北方人,闲扯几句,听那来人是廊坊一带的,余罪马上成了保定人,家乡话喷了几句,居然混到了一支烟,一问去哪儿,余罪殷勤地给指示了方向,殷勤地把人给带到一辆中巴前,送人上车……上车一回头,余罪手指头勾着,车上的售标员,一位南国的黑妹子,又给他手里塞了两张零钱。

“哦,这是前脚卖火机,后脚卖人啊。”高远看懂了,给私人中巴揽客,有提成。至于卖火机,肯定不是花钱进的,机场安检通不过的火机就摆在出口不远的柜台上任取,他估计这就是余罪的货源。

“这小子能当个拉皮条的啊。”

王武为笑着合上了DV,录下了余罪靠着垃圾桶惬意的抽烟吐泡泡的样子。要说过得最逍遥的,就数这位了。

车刚驶离时,却不料家里的通讯响了,林宇婧在呼叫:“三号三号,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马上接应。重复一遍,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马上接应……”

高远一打方向,顺手把警报扣在车顶,响着警笛,直朝目标地驶来,等了三天,终于有人支持不住了………

第一卷菜鸟总动员 第38章 黯然出局

郑忠亮,二十一岁,男,汉族,在离车后七十小时向后援求助。

这就是高远和王武为能得到的信息,队长杜立才正在向远在西山省的许处汇报,但人得先接到,两人奉命赶到盈江路段,循着信号源找到了一位饿得几乎奄奄一息,而且浑身脏兮兮、臭哄哄的郑忠亮。在见到两位救援的来时,郑忠亮闪着虚弱的眼光,有气无力地说了唯一一句话:

“有吃的么?”

两位救援同情心可大发了,遭这么大罪,可图什么呀?二话不说,接着人到了家小餐馆,点了五六个菜,郑忠亮一句话也没有,像和所有的菜有仇一样,恶狠狠的嚼着青菜、啃着鸡腿、咕嘟嘟大口咽着汤,从进门嘴里根本就没闲过。

高远和王武为异样的互视了一眼,前一天看拍到过这人,他当时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着,综合这数日对这群人的了解,最差的也不至于饿着,不过看这样,这位真是饿得不轻,而且脸上几处伤痕,像被人揍过,两人顾及着小伙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没敢笑,也没敢多问。

郑忠亮还在吃,那饭量是对面两人没有见过的恐怖数量,一只鸡被啃得干干净净、两碗米饭已经见底了,青菜、肉丝、豆腐几份小炒,不一会儿也只剩下盘底了,郑忠亮仿佛还嫌不过瘾一般,端着大汤盆,咕嘟嘟把剩下的汤全灌进肚子里,放下汤盆时,松了两个裤带扣,好不感慨地道了句:“真舒服……原来都没发现,能吃饱是这么的幸福。”

那脸上的惬意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这话在高远和王武为听来,此时也没有什么可笑的成份,恐怕谁饿上几天也是这个德行,王武为关切地问:“我昨天见你,脸上没伤啊?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见过我?”郑忠亮异样地问。

高远和王武为互视一眼,此时倒没有什么隐瞒的了,高远道着:“当然了,怎么可能不留照顾你们的后手。”

“哦。”郑忠亮释然了,对于这次折磨任务稍稍去了点腹诽。

“那这伤?”另外两人关切道。

“哎哟,被收破烂的打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在垃圾箱里胡乱捡点易拉罐什么的凑钱买点吃的,就在景泰那边……谁知道那片收破烂的是一伙的,我刚捡了一袋子易拉罐、塑料瓶就被人堵路上了,二话不说,一拨收破烂的摁着我就打,还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再见着要灭了我……把我东西都给抢走了。”

郑忠亮气忿不已地说到,他怀疑,难不得这年头还和射雕时代一样,江湖上居然还有丐帮、破烂帮的存在?而且在学校就以“大仙”自居,千算万算,就没算着那个方向还有出路。

高远一笑,这个问题怕是让郑忠亮这么小的年纪无法理解,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他们的结伙、排外、狭隘,经常会做出些让人同情又痛恨的事。王武为叹了口气。转着话题问:“那怎么现在才求援?还有,家里监控监测到你的身上的信号分离了,卡片机呢?”

“哎哟,别提了,被收容所的给搜走了。”郑忠亮苦着道,差点热泪盈眶,断断续续地把从昨天的经历说出来了。

话说大仙同学被收破烂的揍了一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近到景泰派出所报案了,结果派出所民警一问他的身份,却把他问住了,再看他那样,民警以为他是个精神错乱的盲流,很客气地给了一个处理结果:

“滚蛋,羊城你这号北方盲流多了。”

被赶出派出所的郑忠亮气上加气,差点就萌生持刀行凶的冲动了,他说了,妈的警察什么玩意,老子那帮兄弟在,非掀了他派出所。说完才省得面前两位都是警察,赶紧的道着:不是说你们,你们是好人……接着又说下来的经历,却是更离奇了,大晚上逛着逛着,想找个夜市混点剩饭,可不料碰见个像午夜幽灵一样的依维柯大车,在街上驶着,到了他跟前一瞧样子,二话不说,扭胳膊别人,直接塞进车里,敢乱叫乱嚷,车上的人马上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等被拉走了才发现,敢情是慈善机构抓流浪汉,被送进黄村桥收容管理站。搁那儿睡了一夜。

“那收容站……不能有你说的这么黑吧?打人?”高远不信了。

“没打死就不错了,街上那么多流浪汉,你问那个敢去收容站。”郑忠亮道。

“那好歹也应该给点吃的吧?把你饿成这样?”王武为不信了。

“有,发份盒饭。”郑忠亮点头道:“不过关我的地方几十号人呢,都吃不饱,饭还没到嘴跟前就被抢走了,我这衣服裤子实在是太脏,要稍干净点,在里面肯定得被人扒了。”

啊?高远和王武为惊讶的合不拢嘴,知道收容站的管理粗放,可也不至于到粗鲁的程度吧?

“那你怎么出来的?”高远又问。

“赶出来的。”郑忠亮道,见两人不信,他加重语气道着:“真是赶出来的,今天上午管理员把我叫出去,问着籍贯、姓名、年龄、家庭成员什么什么的,我不敢说,我就装精神错乱……前一夜关着的地方有老鸟教了,你要家境稍好点,收容站一准关着你朝你家里要钱才放人。要没油水可捞,马上赶你走……我巴不得走呢,我什么也没说……结果他们搜走了我裤子里藏的卡片机,就把我赶出来了。要不我记着求援号码,在这儿打个电话,这回可真惨了。对了,打电话没给钱,还被小铺老板踹了一顿。”

郑忠亮说着,幸福之后再想两三天如梦魇的都市生活,仍然是全身怵然。

“走,带我们去找搜走你装备的人。”

王武为有点生气,起身了。

两人循着导航和郑忠亮的指点,一个多小时后找到了这家收容管理站,亮着身份,唬了一通,一听说警察上门,那个搜收容人员身上财物的人却不敢露面了,站管理人员矢口否认有此类下流行径,不过卡片机却神奇地归还到高远手上了,说是收容人员不小心丢掉的,被拾金不昧的工作人员交上来了。

这睁着眼说瞎话,可把郑忠亮气坏了,要和前台那位理论,不料被王武为拦下了,外勤工作久了见得多了,有些事你不可能理解,可你不得不容忍,比如这事,永远争不出个对错来。

两人收回了这台专为外勤装备的应急通讯卡片机,带着郑忠亮回煤炭大厦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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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出局,是郑忠亮。

接到了远在粤东省行动组的详细汇报,经过出乎意料,而结果,对于许平秋来讲似乎并不意外,此时他坐在家中,对着面前的笔记本上那个严肃的照片凝视着。

是郑忠亮,父亲是中医、母亲是乡中老师,西山省南部曲沃人,独生子。专业是刑事侦查。履历清白,没有受过任何处分,倒是有过点奖励,中学三好学生、警校优秀学员,数项不轻不重的荣誉,这个名字在警校应届毕业生推荐名单里排在前面。

不意外的是,许平秋最初就认为像这类在父母呵护中长大的独生子怕是熬不下来,相对较为优越的生活会消弱人适应逆境的能力。在许平秋看来,没有受过挫折的都不算优秀。

稍有意外的是,他只支持了三天,远远低于许平秋对他的估计,最起码他还和那帮坏小子相跟着打架,他当时想好歹也应该有点能力吧,却不料这么不济事。

他动着鼠标,在电脑的硬盘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在起名时想了想,敲了文件夹的名字:淘汰。然后把郑忠亮的资料副本全部移动到这个“淘汰”的文件夹了。

任何一个人的出局都无法引起许平秋的心理波动,只会让他好奇地去寻找致使这些人放弃的原因何在,是家庭的?是教育的?是环境的?还是心理的?当然,家庭和环境是一个最主导的影响因素,现代社会和家庭,恐怕能培养出吃苦耐劳儿女的不多,而且大多数独立能力很差,郑忠亮出局,主导原因就在于此。

第一个出局了,还会有多少个?

最终留下的能有几个?

留下的敢不敢用?能不能用?管不管用?

这都是许平秋在思考的问题,他又一次把未淘汰的名单拉出来,一位一位看着,很让他意外的是,目前表现最好的居然是严德标,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小胖子三天穿越了半个城区,超市偷吃、夜市混饭,今天据汇报,他居然从街头老千的手里弄到了一笔钱,更令许平秋感兴趣的是,这小家伙居然能发现跟在他背后的外勤,禁毒局的外勤那一位都是千锤百炼,就即便这个简单任务有点放松,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发现的。

不过这个人的缺陷是奸诈有余、勇猛不足,可堪一用,却不堪大用,真要把他放到个警察的岗位,许平秋丝毫不怀疑,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成长成为吃拿卡要、荤素不忌的警痞。

似乎有点不满意,他一页一页翻着这届选拔的名单,每一个人都能让他一眼挑出缺点来,熊剑飞和张猛是个好苗子,不过脑筋有点简单了;郑忠亮、董韶军、骆家龙这几位学业尚可,不过性子没有磨练过,有点软;汪慎修、孙羿、李二冬之流,各有特色,特长和他们缺陷都很明显,那就是社会经验太过苍白,这一堂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上来的。至于邵帅,是他临时起意加上去的,那孩子太孤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他看着,思考着,直到翻到最后一人:余罪。

他笑了,这是一个集中了几乎所有学员缺点的人,而又没有其他人身上任何的一个优点或者特长。学业平平,表现差劲,两面三刀,谎话连篇,人品极烂。

可就这样一个人,许平秋曾经想过如果把他放进鱼龙混杂的市井,似乎应该发生点什么意外的事,比如混的风生水起;比如走一条不寻常的路;更比如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他期待的圈子。不过很意外,环境给了他,他依然是表现平平,连着几天窝在机场,满足于基本的温饱生活,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难道我看错了?合上笔记本时,许平秋这样想,确实有点失望。

不应该错,这里面应该有我找的人。他又反过来这样想,权当是安慰自己,但免不了被这个不确定的思绪纠结着。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第一卷菜鸟总动员 第39章 沦落风尘

当又一抹皎洁的月色笼罩在早春花市的棚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日。

汪慎修从花市棚后走出来时,脸上洗得干干净净,连衣服上的污渍也用水蹭了蹭,他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而现在,已经没有迟疑。辨着方向,向着市区中心来了。

这十天可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他第一次尝到了有苦难诉是怎么样一个难受的滋味。最清晰的感觉是饿,俄国某文豪那句“饥饿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是这十天生活的最好写照。前几天,他用白粉在地上写过一个求援词,很风骚的魏碑字体,编了套某某大学生落难羊城的故事,故事太老套,远不如街上那些缺胳膊瞎眼残疾的惹人同情,勉强混了两天饭钱,之后被一帮子乞丐追打他才明白,和当警察一样,要饭也得讲个出身,不是想干就能干了的;再之后他混迹粤东街头的晚市,在露天大排挡洗碗刷盘子,干了几日管饭不要工钱的活,不过昨天摊档被城管拉走后,又断了他的活路。今天还是有收获的,无意中碰到了花市的旺季,一天搬运,管了两顿盒饭外加三十块钱工资。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除了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同围人眼中的冷漠、鄙夷、不屑,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他猜测也许是那位老警给新人的历练,就像所有扯淡玄幻小说中的打怪升级一样,只不过对于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同类,可要比深山恶林的魔兽恐怖多了。

走啊,走啊……每天就这么漫无目标,浑浑噩噩地走着。

这步子迈得为什么这么沉重,心里为什么这么悲催呢?

他在想着家里,那个温馨的环境,舒适的沙发;他在想着家乡,这个时候,是不是还在下雪,冰天雪地的北国,比这温热难熬的南地对他来说要舒服得多;他在想着那帮子狐朋狗友,也不知道他们落难到了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因为人格被降到了底线以下活着而开始怀疑活着的意义。

早春的羊城,恰如北方的仲夏的气候一样,傍晚的凉爽中带着温热,汪慎修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繁华的黄埔路,车流灯海中,他伫立地街头,迷茫的眼睛看着陌生的街市,又一次有了多愁善感的心境。

同学给他起外号叫汉奸,一是因为脸白,和别人显得格格不入;二是因为他经常说一些倾慕欧美田园式生活的论调,在这个国度拥有那号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可不是汉奸是什么。他懒得争辩,总是“哥的风骚你们看不懂”来自慰一句。

而此时他看到了让他倾慕的风骚,这摩天的楼宇,可能有着多少富商巨贾、这不息的车流中,过去的豪车可能载着多少欲男性女。那一掷千金、倚红偎翠的风骚,即便再被人诟病,可又何尝不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

“妈的……活得太窝囊了。这么回去更窝囊。”

他突然境由心生,是看到了一辆宝马车里下来的帅哥,没他帅的哥,不过比他潇洒地站在车前,等着一位裙装的丽人挽起胳膊,两人相偎着进了酒店。

一刹那的顿悟让他改变的初衷,本来准备进市区吃顿饱饭,然后打电话求援,结束这十天近乎侮辱人格的训练的。他踌蹰了,又漫步走着,路过一家超市时,把仅有三十块换了一包高档烟,浓浓地抽了一口,惬意地感受着尼古丁给脑子带来的眩晕,甩了下半长的发型,在他觉得自己的风骚不会让别人看出是个穷光蛋之后,他迈步向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去了。

帝豪夜总会。

太他妈寂寞了,与其窝囊地走回去,倒不如让他们来接我。看到黄埔路终段的巨大霓虹广告时,他如是想。

他知道救援来的肯定是警察,而现在的落魄德行就是因为警察,感觉这样对他来说仿佛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一样,他没什么犹豫,大摇大摆地朝那片停着靓车,背景是美女广告的地方去了。

“老板好。”门迎躬身道。

装逼谁都会,甭理他们就成,服务生也是穷逼心态,很有这种自觉,伸手迎着汪慎修,这个高消费的地方等闲人未必敢进门,可敢进门的,多数就不是等闲人。

比如进来的一位,浓眉大眼、脸庞清矍、服装看不出牌子可很合身,而且人站那儿说不出的一种气质。

什么呢?很低调,不过从眼光里绝对看不出低调。目空一切的眼光,绝对是土豪进城那种气势,服务生不敢怠慢。

“老板,到大厅还要要包厢。”服务生躬身问着,进了这个门厅,汪慎修一下子被美仑美奂的水晶吊灯看晃眼了,他嗯了声,看着帅帅奶油服务生,笑着道:“大厅人多,多不清静。”

“那老板到包厢吧,我们这个音响效果很好,如果老板喜欢,我们可以给您准备乐队和舞伴。”服务生殷勤地介绍着,音响、乐队、水酒、舞伴……特别强调舞伴,如果是单身客人出来找乐子,谁也知道是什么。汪慎修笑着问着:“吹牛了吧?有那么好吗?我听说东莞那边才是男人的天堂。你们这儿不算。”

“老板,这两天千万别去天堂。”服务生小声道,然后以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劝着汪慎修道:“天堂正在扫黄。”

“哦,懂了。”汪慎修笑道,这调调果真好玩得紧,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在思索着,玩到什么程度才不至于被天堂里的人直接灭口。

高档的警用装备,等闲难得一见,唯一的一件值钱物品被汪慎修刻意地拿出来炫了炫,打消了领班的最后顾虑,直接把汪老板请进三楼包厢了。

灯亮,音响悠扬,落座,人几乎陷到了沙里,汪慎修脚直搭到茶几,很没品位的二郎腿,他曾经琢磨过心理学,从行为习惯上讲,土逼和土豪没有什么差别。所差不过是在心态上。土逼因为畏畏缩缩什么都在乎,所有没人在乎你。而土豪越是满不在乎,就越有人在乎他。

果不其然,服务生听口音判断,此人来自煤老板的家乡;再看这德行,和以前见过的那些浑身散着馊味的土豪无甚差别,他服务的就更殷勤了,问着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不喜欢跳舞,一试果真很灵,这些土包屁都不会,一摆手:“闹(弄)两瓶酒,红的白的都成。”

“那老板,要不要找位美女陪您解解闷?”服务生顺势道。

“还用我说吗?没漂亮妞我立马就走啊。”汪慎修大气地撂了句,服务生眨眨眼睛,暧昧地道了句:“放心吧,老板,一会儿您一定舍不得走。”

轻轻地掩上门,回头时,服务生看了闭目小寐的汪慎修,这么坦然的样子,恐怕不是个心疼钱的主。掩上门时,他对着手机轻声报道:“三楼,302包厢,果盘、两瓶红酒……叫俏妹上来,告诉她把人多留会,应该是个财客。”

这种极度尊崇客人的地方,谁也不可能进门就看客人的钱包,而且也不能以貌取人,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很多衣着打扮土得掉渣的货,内里可是富得流油。久而久之形成了重任全部交付到迎宾侍应的身上,全靠他那双利眼来安排客人。

今天服务生的走眼成就了汪慎修的梦想,此时他已经轻挹着高脚杯中的红酒,轻轻沾唇浅尝,旁边一只纤手,递过来切得精致的果肉,他尝着果肉的美味,闻着近在咫尺的体香,欣赏着得钢琴王子那首致艾丽斯,好一副壮志得酬的惬意。

真尼马的,生活就该这个样子,汪慎修陶醉了。

一曲刚了,他回头想问身边美女的名字,却不料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掩着他的唇,然后他看到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慢慢地,向他挪来,那闭着眼睛的双眸,眉睫清晰如星如月,轻轻地吻了吻他,然后他听到了如果天籁的声音:

“别问我叫什么……茫茫人海相遇就是一种缘份,我好喜欢你陶醉在音乐中的样子,就像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哇,现在的风尘女子也这么有才了?

汪慎修睁开眼睛,看着伏在他肩头,也是痴看着他的美女,瓜子脸、淡妆,蜷发,没有一丝风尘气息,有的是淑女式的那种雅致,就像她现在的眼神,在倾慕地看着,就像她的身体,保持着暧昧却不下流的姿势,一下子让汪慎修把看她的眼光提高了很大的刻度。

“其实我也期待一段美丽的邂逅,不过从来没有遇到过。”汪慎修略带羞涩地说道,这位熟女姐姐,似乎和他期待中的邂逅相差无几。而且美女姐姐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修长的手背,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揶揄地问着:“今夜之后,你一定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希望如此,不过,我怕好景不长,美景难再。”汪慎修心虚地说道,看过不少风骚的爱情故事,那调调终于在现实中重现了。

他很迷茫,同样很期待,患得患失的极度类同于男人那种精虫上脑猫抓痒痒的表情,惹得美女姐姐顾盼一眼,浅浅地笑着,伸手邀着:“那你还等什么?一起跳支舞啊。”

于是汪慎修被那双纤手拉着,在音乐中漫步,两个人时而如痴如醉地走着舞步,还真像有一种发自心灵上的默契;在默契时,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似乎在眼光的碰触中,有微微的电流袭过全身;舞曲终了,她又轻偎地汪慎修的肩头,两人以交杯的姿势,含情脉脉的抿一口红酒,然后……又重复着先前的事,跳舞、凝眸、在优美的旋律中,感受这次邂逅的美好。

“你在想什么?”一瓶酒去了大半,两腮坨红的美女姐姐靠在汪慎修的肩头轻声问着,她似乎也迷醉在这次意外的邂逅里。

“我在想,这么美好的氛围,永远不要结束。”汪慎修道,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快穿帮了。结束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如果你喜欢,就不会结束。”美女姐姐揶揄地口吻道,美眸迷离地看着汪慎修,现在懂情调的男人可比懂调情的男人少多了,面前这位无疑是一位很难得的,这么时间,没有任何一点下流的举止。

“我很喜欢,不过它还是会结束的,其实我来这儿是出于一种报复心态,而且想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不过我突然发现,不管怎么麻醉,我依然很清醒,而且我真的不想骗你。”汪慎修道,看着美女姐姐,有一种惶恐。

好纯情的小帅郎,美女姐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着劝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受伤的心在说话,一定有位美女在你的心里放不下吧?”

理解错了,汪慎修如一副失恋的神态,看着美女姐姐,终于摸着良心说话了,他喃喃地道着:“您理解错了,我不是心里有美女,而是口袋里没钱……”

美女一笑,还以为他有藏娇之志,而无包养能力,刚要劝时,汪慎修来了句更猛地:“别误会,我连今晚的酒钱都没有。我在羊城已经流浪十几天了。”

那美女一愣,马上明白了,自己情感被人免费享受了,怪不得这家伙身上有馊味。她腾地起身,杯酒朝汪慎修脸上一泼,杏眼圆睁、倒眉含忿、朱唇轻启、贝齿紧咬、妍态尽失地雷霆一句:

“一毛钱没有来夜总会泡你姐!?等着吐血吧你。”

咬牙切齿,几乎有操着酒瓶砸他脑袋的冲动,汪慎修坦然待之,准备闭目以受,可不料那美女姐姐下不了手了,虽然是个穷光蛋,不过是她见过最懂情调和最尊重她的穷光蛋。

她哼了哼,高跟鞋响着蹬蹬蹬出了门外,重重地一拍门,汪慎修听到美女姐姐气急败坏的叫声,跟着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嘭声门开,进了五六位大汉,半圆包围着他,个个虎视眈眈,一言不发,盯着他。

“甭费劲了,报警吧,好歹爷也有个去处了。”汪慎修面不改色地道,吃了个果盘,喝了瓶酒,陪了陪妞,应该不至于被灭口。

没有吭声,又过一会儿,来了位中年男,像是夜总会的经理,盯了汪慎修片刻,手指一勾,那几位大汉把汪慎修摁着,衣服、裤子细细搜过了,除了烟和一部卡片机,一无所获,果真是个装土豪的土逼,老板回手就扇了领班一耳光。

汪慎修懒懒地欠身道着:“别看了,里面就存了一个电话,想要钱,你们自己打过去朝他要。要么报警,抓我走啊。”

一打过去,那求援的一来,自己的解脱了,汪慎修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可不料有事是想不到的。那经理似乎并不着恼,笑着道:“不用你教,我们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对付你这种人还需要惊动警察,太小看我们了。”

那人一收手机,一摆手,径自出了门外,手指勾着服务生安排着什么。而房间里,劈里叭拉通、劈里叭拉通,很有节奏地响着,像DJ的鼓点,偶而还夹杂着某人吃痛的呻吟,不过被悠扬的音乐掩盖住了。

白吃白泡妞都是这个下场,享受过了,让你难受难受,不揍你一顿都对不起帝豪的名头。

过了好久,经理感觉差不多了,进了门,那几位住了,拎着汪慎修到了经理面前,一顿痛揍让汪慎修全身发疼,站着腿都有点哆嗦,这帮人让他想起了警校那帮同学,下手一个比一个阴损。净往两肋和后背招呼,这打法,怕是得让他疼好几天。

“你在这儿消费了九千八百八,揍你一顿医药费抵消三千八,还有六千,慢慢还啊……我这儿六层,十二个洗手间,麻烦你给我做好清洁,有地方不干净了,有人教你怎么做……看住他。”经理撂了句,走了。

这个结果就是汪慎修始料未及的,他被带到了一间卫生间,面前撂给了一个拖布和捅。而且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肌肉男在看着他。

人在屋檐下,这头怕是不能不低了,拖完了一间,腰酸腿疼的汪慎修望着格子窗外的天空,无比泪奔地祈祷着:

“敬爱的组织,原谅沦落风尘的我吧……你们可以不接纳我,可别不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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