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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次花丛懒回顾

璎宁

一 、

一副被时光煎熬着的皮囊/像被风吹来吹去的衣裳/该怎么折叠、装箱、启程、运输/完成,对于二十年岁月的告别;又怎能为一颗被生活击穿/欲望深重的心,做掩护/拆下脸上的褶皱/而一走了之;搬着搬着,自己就如一件旧家具/掉腿、脱皮,再也无法回到自身/搬着搬着,自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半路上遗失/并不再值得寻找。写下这首诗的第二天,我与十箱子书籍、治疗乳腺增生的逍遥丸、五把剪刀、三把长刀、两个冰箱、一箱子玻璃花瓶,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石油小镇,搬到滨城樊家巷584号沿街房,一间十四平米小屋时,是个特定的时间点,2013年12月22日的傍晚。除了从我的小屋向西一百米,悬挂在贵苑大酒店飞檐上,那轮圆润的太阳,一切都陌生而虚幻。这间小屋的名字沿用了在石油小镇的店铺名称“诗韵鲜花苑”。

冬天刚走到中途,它携带的冷箭早已搭在弦上,随时射向我这只惊弓之鸟。等我把所有物品安置妥当,在纵横交错的黄河路、渤海路上走走停停,抵达城市的西南角,我的新家时,已是深夜。城市停止奔跑,在稀稀落落的灯火里摇曳出可爱的模样。

我握着那串崭新的钥匙,在一扇紫红色厚重的木门前,迟疑、哆嗦、迷惘。它果真是属于我的吗?我真的能用手里的钥匙打开它,拥有它?三十万的住房贷款,更是加重了这种情绪。我有住在别人家里,睡在别人床上的错觉。而雪白的墙壁上,似乎密密麻麻贴满了欠条。在实现了有个书房的梦,把我的书籍都装到书橱里以后,我竟不敢进去。它更是充满了虚幻的味道。的确,在墙上的欠条还没有撕下来之前,它是不属于我的。

恰巧,昆明历史上罕见的大雪压塌了很多种花大棚,致使鲜切花减产,批发价猛烈飙升,二十支玫瑰的批发价到了一百五十多。这对于刚进城的我来讲,实在不堪重负。因为我进鲜花的款项都是欠款。而花店刚落足这里,生意寥落。每枯萎掉一批鲜花,我的账上就又添一笔新的欠款。这些,还有干燥阴冷的空气,对于城市的陌生感和恐惧感,都让我极度压抑。

毫无疑问,我批发来的鲜花,譬如粉色的名曰戴安娜的玫瑰、黄色的名曰黄金海岸的玫瑰、被称为铁公主的雏菊等,都比我漂亮美丽,馨香有光泽。我望花而叹,无所适从。承包的出租房里没有自来水设施,只有前租户遗留的一个“井”,也就是直径约五厘米的一个圆形洞口,还有一个抽水泵。接手的时候,转租给我房子的人没有教我如何使用这个“井”和抽水泵。打开店门第一件事是发呆,接着一筹莫展,再接着就用“既来之则安之”给自己加油打气。那个“井”露出地皮五厘米的黑色铁管冷酷地告诉我,它通往地下一个深不可测的甬道。多深?通往何处?有没有水?却没有告诉我。有时我趴到洞口,闭上一只眼眼,用另一只眼睛努力睁大往洞口里看,可迎接我的是一片黑暗和寂静无声。很多次,我对着黑漆漆的洞口喊:喂……有水吗?似乎,在看不见的地层深处,有人故意阻挠了水的到来,给我难看。

抽水泵上有截十厘米,像猪大肠一样的塑料管和井口的黑色铁管相连接。回忆着父亲使用抽水马达的场景,把两截管子套接在一起,插上电源白白抽了两个小时,只感觉有隐隐的水声,却不见一个水滴。我心急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恨不得砸开地面,把水抓出来。难道命里缺金,也缺水吗?不是说水利万物吗?却怎么也不肯上来。来店里买花的一位先生没有笑话我的窘相,找来了铁丝将两截管子的链接处扎紧了。又抽了半个多小时后,水龙头先是扑哧、扑哧放出一些气泡,接着喷出了拇指粗的水流。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在平时司空见惯的水,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和稀罕。在用迎接情人般的激情去迎接它们时,它们却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随即满地横流,十四平方米的区域顿时一片汪洋。一阵手忙脚乱,把店里所有的水桶都接满了,自己也像一只落汤鸡,毛衣裤子都被水喷湿。亟不可待地喝了一口后大失所望,水不但咸涩还浑浊不堪,像来自一个混沌的世界。如何养花呢?我可以毫不犹豫喝下它们,可是娇小姐似的花儿们用低头、枯萎、腐烂告诫我,它们根本无法享用。网上说,糖分子游动出来,移动到水分子的间隙里,降低咸度,有利于鲜花开放的娇艳,又从生活费里抠出一些钱,买来了白糖,投入了水桶中。当我得知地下水含有过量的铁、錳、氟,水质并不易直接饮用,长期饮用,这些成分会沉积在人的脏器内,腐蚀牙齿,导致骨质疏松,肾结石,这些骇人的信息时,我已经喝了两年多的地下硬水。然而,无论是有益物质还是有害物质,我像接受这座城市一样,自然而然接受了它们。

我的鲜花店很是破旧,是一个由锅炉间改造的门头房,窗户是一块一米见方的大玻璃,门是对开的老式铝合金门,门框之上还有一块长方形的小玻璃。与周围的居民房一样,与其说破旧和古老,不如说是落后。透过窗户可以望见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人流。公交车的报站声、汽车的鸣笛和马达声、商品的叫卖声、行人之间口角的谩骂声,透过窗户的空隙和门缝挤进来。闹市近在咫尺。我不得不把《大悲咒》放到最大音量,来压制抵抗那些嘈杂之音。相反,那些花儿,在我给它们设置的空间内坦然绽放,呈现出禅意般的静谧之美。

花店门前两棵白蜡树之间的地皮,水泥损害严重,裸露着大面积的泥土,成了狗子们撒尿拉屎的最佳场所。我不得不每天打扫成堆的狗屎,再开始惯常的修剪养护花材。最严重的是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厕所。每到花店周围的小区公厕里上一次厕所,我都呕吐到要把自己的肠子吐出来。这里叫樊佳巷,就像另一个地方叫孙家,菜李家一样,由原来的乡村转化而来。消费能力可想而知。周围的居民说,我在这里开一个鲜花店纯粹是丧失了理智,脑子有病。加上花店的门头被树枝遮挡,又缩在渤海八路公交站牌东十几米的地方,要不是刻意的观望,走近,谁也不知道我的店是一个卖鲜花的店铺。

圣诞节前夕,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花店的存在,或者说知道我的存在,我像在石油小镇每逢节日那样,印刷了很多的不干胶广告贴,十厘米长,四厘米宽,黄色的底子红色的粗体字分外鲜艳:黄河五路,渤海八路,诗韵鲜花苑,圣诞节大酬宾,经理张xx,电话135……我要让它们替我正式宣告,我和诗韵鲜花苑的到来。

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我把在石油小镇上班的丈夫也叫了回来。他开着车打着双闪,像往常一样替我开道,我戴着露指手套,棉帽子,以一件长羽绒服作为“掩护”,提着一袋不干胶广告贴在后面,沿着黄河五路开始贴。电线杆上我能够到的部位,贴一个圆圈。公交车站牌上空间大,我就贴一个长方形。石墩只有一个圆形切面,只能贴三张。遇到小区大门也去贴时,保安大爷提着一根棍子把我哄远。见到墙面或者什么物体都贴上,一直沿着黄河五路贴下去。当然,这是在晚上十一点,街道上车辆行人都很少了以后实施的。在我贴广告的时间,出租车一辆一辆像箭,擦着我们的耳边疾驰而过。水泥车上,一个巨大的白色椭圆形物体不停滚动,像执着的我一样不肯停下。回到家后,我得意洋洋,也觉得自己挺有原则,没有像做肉体生意的那些女人,把写着“包小姐”的广告直接贴得满地皆是。那些黄色底子红色的大字在夜色阑珊中分外耀眼,尤其“诗韵”这两个字,更是让我心里荡漾着美好和信心。

过去了两天三天,我静静等待顾客盈门,可是不见一人。我的诺基亚手机莫名其妙打不出电话了,而且一秒钟一个座机号打进来。那电话的密集度,像这个世界上我所有的朋友和亲戚,每隔一秒钟轮番给我打一个电话,询问我在城市是否安然无恙。我以为是手机卡出了问题,到移动营业厅换了手机卡,可是新卡装上以后,还是原先的情形。一天的时间,我的手机里打进了几乎近千个固定电话。我把那些座机号码用别人的手机打了几个,都是空号。我茫然不知所措,实在想不出我的手机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直到三天后,我去花店隔壁的饭店吃饭,和吧台的小伙子谈起此事,他哈哈大笑后,说我的手机被使用了一个特殊软件。并问我是不是在大街上贴小广告了,我说是。适才明白,是因为自己满大街贴小广告惹得祸。短短几天,我还没有完成身份转换,把滨城当成了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石油小镇。那时我自由散漫,我行我素,即使我把小广告贴到作业大队的墙上,也不会有人出来指责或者制止,有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无所畏惧。

诗人Z陪着我到城管执法处协调。并和城管执法处的工作人员说,我是村姑进城啥也不懂,请求免除罚款。我满脸羞愧,战战兢兢签下了今生的第一张保证书,内容如下:诗韵鲜花苑经理张学芹,因当街乱贴小广告严重影响了市容,手机被限制呼叫,特保证以后不再知法犯法,遵守城市管理,不再乱贴小广告……我在保证书的姓名上摁下血红的手印后,工作人员走到一米见方的黑色机器旁,轻轻摁了一下,我的手机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翻看通话记录,那成千的未接来电,竟然一个号码也不见了。

诗人Z和R拎着一瓶高度绵柔尖庄和一只烧鸡来给我压惊。酒还没有开启,烧鸡也还没有动筷子,他们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边笑一边告诉我在城市里做广告的各种方式。譬如,把带有花店名字和电话的不干胶贴在自己的汽车后车玻璃上,或者贴在电动车的某个显眼的部位。或者找一些开小轮的人,把广告贴在三轮车的挡板四周……他们不笑还好,他们一笑我就哭了。

在这个城市里,我成了空壳。我需要重新长一个城市的脑子,长两个心,长四只手,六只脚,八只眼睛,需要长草原似的头发,大树般的身躯……也就是说,即使我到了不惑之年,仍然需要成长,需要经历成长的痛苦。倘若真的如此,长出一个新我,长出的新我像一朵玫瑰那么完美才好呢。那么,过去的我,将一笔勾销。里尔克的《沉重的时刻》最符合我的情形: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2013年12月31日我写下如下的话:尚能行走,绝不趴下。还写下了一句:其实我早准备好了,无论将来遭遇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2014年的第三天,我被自己一语成谶。

2号下午五点多,天阴沉的已经看不见太阳,门口的几棵白蜡树叶子全都凋落,乱蓬蓬的枝桠举在半空,灰暗萧瑟。一整天,花店没进来一个顾客,当然零售额是零。我忐忑不安,百无聊赖,未来的城市生活与此时的我,似乎隔着几重浓雾。走进花店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电话,对我都是莫大的救赎。接到自称是滨州军分区刘科长的电话时,我极其兴奋。也许他是行业老手,善于听音辨人,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一下从电话里听出了我的惶恐、期盼和迫切。如果说2号下午是试探的话,3号的电话就是长驱直入。自从他挂了第一个电话起,他与他的团伙就已经给我挖好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或者说设计好了一个死结的连环套,等着我去钻。他以平静的口吻询问了会议桌花和开业花篮的价格。我按照在石油小镇做花的最低价给他报了过去。挂了电话追加的那条,让他跟领导争取拿下定单的短信,让他们准备好的连环套,套上了我的脖颈。

当时他没有给我回复短信,后来知道这是欲擒故纵。3号上午九点多再次接通他的电话时,我激动万分,这有可能意味着我刚进城就接到一笔让人心跳不止的订单。他语气平稳,连说带笑,每一句都那么坚定,又那么具有权威性。他说,经过请示上级,用花的事情定下来了,要26个椭圆形会议桌花,8对会议花篮。并让我开发票的时候多开上一些,以便他能提个成,并神秘地说,让我一定做好保密工作。我爽口答应并千恩万谢。为接到五千多元的定单而高兴不已。而他暗藏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者说就在我的花店周围,为即将到手的钱财而意淫。

如果订花是诱饵的话,那么一个小时后,他打的那个电话,才算正式拉开诈骗的帷幕。也就是他向心神不宁的我,发起的进攻。他说,他们开会要更换一批军用毛巾,和原先的购买商因为多开发票的事闹翻了。给了我毛巾代理商老赵的电话,让我替他联系。此刻,我好像已经受命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打了老赵的电话,老赵说他不做两年了,可以给我提供广州厂家的联系电话。让我找一个姓周的销售经理。钻进他们埋伏圈的我,还是没有丝毫怀疑或者犹豫,开始打周经理的座机,打通了后和他说了毛巾的型号和条数,并问有没有到滨州的货车。

过了几分钟他打过来的那个电话,标志着这次诈骗的成功。他说,有一班中午一点到滨州的货车,说是已经开始给我配货,拿出库单了。但是,他说如果发货,必须先付货款,我说没有验货,怎么能付货款呢。他说至少也得付百分之五十的货款,一千四百条毛巾,一万四千元。我把这个事情和那个姓刘的科长说了之后,他说让我先垫付上这一万四,下午就带着会计过来店里,一起把用花的钱给我结清。并说毛巾的事情可以给我提点成。在“提成”这两个字眼的驱使下,我开始翻出了包里所有的钱一共四千多,跑到建设银行去一查,卡上只有纯梁采油厂的用花单位给我结的帐七千元,才一万一。我又风风火火跑到小姨家,让姨父给我拿了三千元后往回跑。期间,那个姓周的、姓刘的、姓赵的,轮番打电话催问是否打款。几条无线电波在空中相互交织,而我置身其下,已经在劫难逃。大脑、心灵、手脚已经完全被他们掌控,所谓的我只不过一具空壳而已。建设银行的窗口,先把从小姨家借的钱和手里的钱存到卡上,把那个姓周的发给我的帐号拿给了银行工作人员,坚定地说要转帐。转帐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句:如果打错了钱,还能追回来吗?她说不能,也没有再问为什么转帐。也许她多问一句。我就醒过来了。可是她没有多问。我继续沉迷。姓刘的、姓周的、或者姓赵的王八蛋狗娘养的,接到一万四到账的消息时,肯定笑得吐血,并骂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傻X。而我还在等着这个以花朵为主料的、天大的馅饼砸到我的头上。

可是,从两点开始,我像他们轮番给我打电话一样,轮番把那些号码打回去一百多次,都是无法接通。打了一个小时后,我才猛然醒悟,我被这帮可恶的家伙骗了!

小姨,小舅,二姨,表弟,还有警察围着我,挨着询问我见过或者认识打电话的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吗?我说不认识。没见过。不认识怎么把钱给人家了?还一万四!真是吃了迷魂药了……其实我知道,这迷魂药的成分:方向的迷失、花店生意的惨淡、欠债的压力、融不进城市的失落感……

晚上八点多,我和女儿驱车八十里回纯梁采油厂的家。第一次感觉道路那么漫长而黑暗。掠过车窗的村庄、田野、草木都像幻影,悬浮于空中。女儿“训斥”我说,就我这个傻样的,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纯梁采油厂那个小镇上,还想跑到大城市里混。结果咋样,被骗得够惨吧,年都过不去了。回到家里,丈夫啥也没说,去厨房给我炒菜去了。我泪流满面,倚在厨房的门口和他说:“老公,你和我离婚吧!我罪恶深重,罪大恶极。家里仅有的钱从我手里,被别人骗走了!你还有一个月的工资,这个年可咋过。”他并没有训斥我,只是说我不是被人骗了,是被钱骗了!说我贪心过重,欲望过深,石油小镇都搁不开我了,还要到大城市去闯荡一番。看看自己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从2013年3月,纯梁采油厂华宇公司下达了收回我租赁店铺的通知后,我就一直忙于自己的城市梦。先是满城市里找合适的住房,再就是找亲戚朋友借钱。从8月份开始收拾住房,天天马不停蹄跑料买东西。自己趴在车里,睡在地板上,哭了多少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在滨城的西南角有了自己后半生的落脚之地。这儿东临彩虹户,西靠新利河,交通便利,空气新鲜,适合人养老居住。滨城,就是我所想的“择一座城终老”的那座城的样子。朋友们热热闹闹给我温了锅。也红红火火给我的花店开了业。我也以为,城市给我敞开了温馨的大门。可想不到的是,当头挨了重重的一棒。

我揣着借来的四千块钱回到滨城,我的诗鲜花苑时,一个宰羊的人,正不动声色地击打一只羊的头颅直到羊死去,再娴熟而不动声色,将羊的皮剥下来,剔除骨头,卸下四肢,送进我花店隔壁的羊肉馆里。那个人看似是一个老的杀手,像杀过猪,或者驴,甚至更大的动物。他那么沉稳而动作迅速,像风刮来的又被风刮走。不然,在我开花店防盗门的瞬间,他咋那么快就不见了呢。



初稿写于2014年1月3号,2020年6月11日修改定稿。

璎宁,实名张学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散文创作委员会主任。滨州文学研究中心特邀顾问。参加过山东第十六届散文高研班。自2004年在《十月》《文艺报》《诗刊》《青年文学》《散文》《散文选刊》《散文百家》等期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八十余次。长篇散文《玫瑰刺》发表于《十月》后被《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转载,入选“中国最有情散文二十家《2019中国散文年选》。出版有散文集《飞翔的另一种形式》和《隐形的麦芒》两部。获得过第四届“中华铁人文学奖”,领悟文学奖散文奖,首届吴伯箫散文奖一等奖等各种文学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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